羅嗦一遍,建奴決定利用山宗向山海關發動偷襲,一舉扭轉明金戰場的戰略主動權,還有迫使大明朝廷承認建奴獨立并且簽定和約的計劃,其實成功的可能性還是相當之高。這其中的原因有兩個,第一是山宗在漕運軍隊中的内線非常隐蔽與突然,即便是奸猾似鬼的張大少爺也沒有料到這點,還有張大少爺那個狗熊脾氣的老丈人熊廷弼,也肯定不會想到漕運衙門給自己送糧的軍隊會是建奴和山宗的内應,屆時建奴和山宗一旦依計而行,即便是沙場老鳥熊廷弼也必吃大虧。
第二個原因則是冷兵器時代落後的交通條件與通訊手段,按當時的最快速度計算,大明朝廷布置在甯遠城中的細作,即便在四月初就偵知到了山宗與建奴即将聯手攻打山海關,也順利通過信鴿或者快馬将消息送到山海關,山海關再把消息送到京城,大明京城再以六百裏加急通知張大少爺,至少也要耗去二十天以上的時間!就這,還沒算上熊廷弼是否向大明朝廷求援、大明朝廷商議是否調動屠奴軍增援山海關和辨别情報真假所需耗費的時間!
退一萬步說,就算軍情急報毫無阻滞的用二十天時間送到西安,張大少爺至少也得花上十天以上的時間集結散布在陝甘各地州府的主力軍隊,再用一個月以上的時間把主力軍隊帶到山海關——如果再算上集結宣大軍隊的時間,還有糧草辎重和彈藥武器的準備時間,那張大少爺至少又得浪費十天時間,這也就是說,張大少爺的軍隊能夠在七月初趕赴山海關參戰,基本上已經是極限中的極限,而在此期間,建奴和山宗不僅将對熊廷弼的山海關軍隊形成數量和質量優勢,還将擁有針對張大少爺援軍以逸待勞的先機,對張大少爺的不利程度可想而知。
天不遂人願,擁有如此有利先機的建奴和山宗做夢也沒想到的是,一個代号‘北風’的明軍細作卻将他們的美夢打得粉碎,四月初一傍晚,袁崇煥剛剛代表山宗同意了建奴提出的公開易幟與偷襲山海關計劃,到了第二天正午,袁崇煥和範文程就通過雙面間諜左良玉發現,這個神秘的北風已經知道他們的行動目标,而到了當天傍晚,山宗派去山海關監視熊廷弼軍的細作,又送來一個讓袁崇煥和範文程更加目瞪口呆的消息——早在三月三十這天,遼東督師熊廷弼就宣布全軍進入緊急狀态,山海關内外一起戒嚴,駐守前屯的趙率教軍隊全面備戰的同時,也做好了随時轉移退回山海關的準備。同時熊廷弼還以遼東督師的名譽,向登萊巡撫孫元化和天津巡撫畢自嚴發出命令,命令登萊與天津水師全面北上,增援山海關。還有薊門巡撫閻鳴泰的軍隊,也點燃了長城董家口烽火台,全面動員集結趕往山海關增援——這些二流軍隊打野戰雖然不是建奴軍隊的對手,但是如果隻打守城戰或者隻在野戰中對陣甯遠軍隊,還是沒有多大問題的。
“掉哪媽!怎麽可能?怎麽可能?”聽完山宗細作探報,袁崇煥瘋了一樣的驚叫起來,“熊老糊塗三月三十這天就全軍動員?有沒有搞錯?他怎麽可能這麽快就知道我們的計劃了?”
“隻有一個可能。”範文程臉色鐵青的分析道:“我們的計劃,早在三月二十八或者二十九這兩天時間裏,就已經洩露了消息,還被蠻子細作送給了熊廷弼,熊廷弼老蠻子爲了預防萬一,這才先下手爲強提前備戰,同時警告我們,不要對山海關輕舉妄動!”說罷,範文程又紅着眼睛沖着袁崇煥嘶吼道:“你趕快給我回憶一下,二十八和二十九這兩天,到底都有那些人知道了我們的計劃?蒼天啊,我真不知道你這些年是怎麽活過來的,怎麽還沒被蠻子玩死?這麽機密的消息,竟然這麽快就洩露了,真不知道你這個廢物這些年都把多少我們大金的機密洩露給了蠻子!”
範文程罵得雖然難聽,但袁崇煥這會也顧不得和他計較了,隻是回憶道:“三月二十八這天,範先生你剛到甯遠,當時知道這個計劃的人,就隻有你和我,還有我的親兵正副隊長。三月二十九這天,我召集山宗核心成員商議,到會的二十幾個人全部知道……。”回憶到這裏,袁崇煥的臉色就又變了,喃喃道:“三天絕密會議裏,祖大樂都在場,難道真是他?”
“祖家三兄弟不是你的鐵杆心腹嗎?有多大可能?”範文程疑惑問道。袁崇煥咽了一口口水,遲疑着說道:“如果真是他,那可能性非常之大,三月二十九這天上午,他知道這件事,中午休息吃飯的時候,他有足夠的時間把消息傳遞出去,熊廷弼老蠻子是在三月三十這天正午下達的戒嚴命令,時間正好合得上。而且他隻知道我們山宗準備易幟偷襲山海關,并不知道我們的行動具體時間和具體行動計劃,派左良玉探聽這兩個機密,也完全合乎情理……。”
範文程鐵青着臉仔細盤算,良久後,範文程才臉色陰沉的說道:“雖然解釋得通,但你不要忘了,祖大樂有這個嫌疑,參加會議的其他二十幾個人,同樣都有這樣的嫌疑,也同樣可能指使左良玉刺探我們的具體行動計劃和行動時間。我懷疑,北風這個狡猾的蠻子細作很可能提前算計好了一切,知道山海關一有應戰準備,我們就知道山宗内部出了叛徒,怕我們嚴密篩查查到他的身上,所以他故意栽贓嫁禍到祖大樂身上轉移視線,混淆我們的懷疑對象,他好乘機從這個洩密事件中間脫身!”
袁崇煥被範文程一提醒,仔細分析之下,覺得範文程的話确實很有道理——祖大樂身上的這些嫌疑,用在其他與會的山宗成員身上同樣說得通。不過袁崇煥忽然又想起一事,忙說道:“等等,第一是我已經仔細查問過了,今天早上,确實隻有祖大樂進過巡撫衙門後院。第二還有最關鍵的一點,當年張好古小瘋狗第一次來遼東的時候,因爲遼東将領個個都認爲他是一個靠着溜須拍馬爬上來的小白臉,所以就連不是山宗的遼東将領都不搭理他,就隻有這個祖大樂第一個給他敬酒——這件事當時我在場,記得很清楚!”
“還有這事?”範文程一楞,又皺緊眉頭喃喃說道:“這麽說來,這個祖大樂的嫌疑始終還是最大了。”又盤算了片刻,範文程咬牙說道:“茲事體大,甯可錯殺一千,不可錯過一個!從今天起,你得安排可靠人手秘密監視祖大樂,一有異動就做好動手準備。還有其他人,也得給我小心一些,讓真正的蠻子細作溜了。”
“這是當然,雖然祖大樂嫌疑最大,但我還是希望他最好不要是蠻子的細作。”袁崇煥連連點頭,又試探着問道:“範先生,現在消息已經走漏了,熊廷弼老蠻子也有了嚴密準備,我們偷襲山海關的行動,還需不需要按計劃進行?”
“還進行個屁!讓大金将士白白送死麽?”範文程罵了一句髒話,又惡狠狠的說道:“偷襲山海關的計劃暫時擱置,等我禀報了主子和四貝勒再說,你也别忙着公開易幟了,先把甯遠城裏的蠻子細作全部揪出來再說。”袁崇煥連連點頭,範文程又補充道:“還有,吳三桂的事情,抓緊時間趕快進行,不管用什麽手段,都要把他給我弄回甯遠來一趟。”
………………
盡管因爲天殺的明軍特務搗亂,建奴和山宗的偷襲計劃被迫流産,但大明軍隊這邊的備戰工作卻沒有半點放松,反而大大加強,先是薊門軍區的八千精銳抵達山海關後,熊廷弼直接就厚着臉皮和閻鳴泰商量,要求把閻鳴泰把這隻軍隊留在距離山海關不到十裏的石門城長期駐紮,鑒于薊門正北的鞑靼部落已經被張大少爺打得元氣大傷,壓力大減,閻鳴泰也同意了熊廷弼的這個要求。同時熊廷弼又下令擴建秦皇島碼頭,讓登萊水師和天津水師抽調精銳長期駐紮,以備随時調用,這個要求,也得到了無比重視遼東戰況的明熹宗和魏忠賢主仆批準。這麽一來,山海關防禦力量大爲增強不說,遼東建奴和甯遠山宗也逐漸死了偷襲山海關的心——熊廷弼這頭老狗熊雖然比不上他的女婿變态,但也不是好惹的角色,除非是有絕對把握能夠偷襲得手,正面強攻,無論人力物力,建奴和山宗可都耗不過熊廷弼這頭老狗熊。
積極備戰的不隻是山海關防線,同樣明白大明與建奴決戰很可能就在今年的魏忠賢也沒有閑着,爲了給親兒子張大少爺提供強有力的後援,北京城裏所有的火器局都開足了馬力,日夜不休的抓緊時間生産武器彈藥,從全國各地搜刮而來的糧食草料也源源不絕的通過運河大動脈送到通州,在通州城中堆積如山,力争爲明金決戰的大明軍隊提供至少一年之用的糧草。與此同時,魏忠賢又派出特使趕到陝西面見張大少爺,向張大少爺介紹遼東最新軍情,還有遞送東廠鎮撫司通過各種渠道收集的建奴山宗情報,咨詢張大少爺的意見,看看何時抽調陝甘宣大軍隊趕赴遼東參戰爲佳。
魏忠賢的特使是工部右侍郎、右副都禦史、閹黨五虎之一的吳淳夫,當吳淳夫趕到陝西西安的時候,張大少爺正在利用發放赈糧收買民心的機會全力推行十家牌法,這個缺德法令是大明頭号老流氓王陽明當年的剿匪絕招,讓百姓以十家爲單位互相擔保,互相監督監視,一家出匪十家倒黴,用以根絕陝甘賊亂。本來這一手如果是前些年用出來,在陝甘境内是不僅沒有半點作用,還肯定會适得其反,因爲老百姓都快餓死了,再用這招,不是逼着老百姓一家出匪、十家爲匪麽?但現在又不同了,陝甘境内推廣種植的高産作物收獲在即,張大少爺手裏又握着饑民的命根子赈災糧食和足夠鎮壓所有叛亂的武裝力量,看到生存希望的老百姓自然不會再去冒着殺頭危險造反,所以十家牌法推行十分順利,也收到極大效果,以至于吳淳夫見到張大少爺時,整個西安府境内已經沒有了半股流賊。
吳淳夫與張大少爺雙方見面,互相說了一通極沒有營養的客套話後,吳淳夫很快就拿出魏忠賢的書信,客氣說道:“張少保,這是九千歲給你的信,九千歲讓下官問問你,屠奴軍和宣大、陝甘軍隊的主力,現在能不能抽調出來增援遼東戰場了?九千歲和朝廷從種種迹象判斷,建奴很可能将在今年之内向大明發起全面總攻,甯遠叛軍也随時可能公開易幟叛變投奴,少保你是九千歲和大明朝廷在軍事上最大的倚仗,你如果不做好準備,山海關那邊承受的壓力隻怕就太大了。”
“吳大人不用急,等晚輩先把書信看完再說。”張大少爺微笑答應,拿起魏忠賢的書信仔細看了封口火漆與信封密記,驗明無誤這才打開書信觀看,仔仔細細把書信看完之後,張大少爺又拿起吳淳夫帶來的東廠、鎮撫司情報總彙,埋頭苦讀。足足看了半個多時辰,張大少爺這才擡起頭來,向品着茶已經等得不耐煩的吳淳夫微笑說道:“吳大人,父親和朝廷分析得對,建奴今年之内,不僅肯定會向山海關發起全力進攻,而且還很可能是在秋收之後、也就是今年的八月出兵!”
“何以見得?據下官所知,建奴害怕炎熱,一般都是選擇在冬季進攻啊?”吳淳夫趕緊問道。張大少爺笑笑,答道:“吳大人切莫見怪,說句狂妄的話,建奴違犯常例選擇不在冬季向山海關發動全力進攻,是因爲晚輩!建奴害怕晚輩從陝甘戰場抽身,更害怕晚輩帶着已經在陝甘戰場上練出來的大明精銳向遼東發動反攻,所以才會選擇在冬季之前傾巢而出,全力攻打山海關。因爲按常理推斷,晚輩如果要想從陝甘戰場抽身,至少要等陝甘境内抗旱作物收獲之後,陝甘局勢基本穩定下來,才能從容抽身趕赴山海關進攻,而這一切,我至少需要兩到三個月的備戰時間。”
“這麽一來,建奴如果選擇在冬季出兵,晚輩已經就有了足夠的時間集結軍隊趕赴遼東戰場,所以隻有選擇秋收之後的八月初進攻,才是最佳時機。”張大少爺恬不知恥的吹噓道:“爲什麽是八月出兵是建奴的最佳時機呢?因爲這麽做對建奴來說有兩個好處,第一是陝甘剛剛結束秋收,晚輩統率的大明主力來不及調整集結,很難給遼東戰場提供及時而又強力的增援,同時建奴一旦順利拿下山海關,還可以對我形成以逸待勞的有利局面。第二,陝甘剛剛結束秋收,遼東、朝鮮和甯遠也剛剛結束秋收,建奴軍隊在相當的一段時間裏,也就用不着爲軍糧短缺而犯愁,有了軍糧保證,屆時老建奴努兒哈赤甚至可以發動緊急動員令,征調所有能征調的軍隊與大明軍隊做拼死一搏,力争拿下戰略主動權。”
“有道理。”吳淳夫緩緩點頭,沉聲說道:“對大明來說,山海關一旦落到建奴手裏,那麽北直隸和山東一帶将無險可守,一處被動,處處被動了。”說罷,吳淳夫又趕緊問道:“張少保,那你打算建議九千歲和朝廷怎麽應對?九千歲這次讓下官給你帶來了一張空白的兵部調令,在必要時刻,你可以不用向朝廷請旨,直接就出兵增援山海關。”
“關于這點,讓我先想一想。”陝甘境内的抗旱作物還沒有收下來,局勢還沒徹底穩定下來,張大少爺也不敢随便輕舉妄動,要是拆了東牆補西牆,讓陝甘賊勝又鬧大起來,那張大少爺的面子可就丢大了。盤算了片刻後,張大少爺沉吟着說道:“如今之計,有兩個辦法,第一是用緩兵之計,設計延緩建奴軍隊的總攻時間,讓建奴軍隊到了冬季再出兵——這一點雖然很難,但也不是毫無希望,天啓八年的山海關大戰,在冬季不會結冰的六州河讓建奴吃夠了苦頭,秋季進兵,不僅六州河不會結冰封凍,可以通行海船的大小淩河也不會結冰,努兒哈赤老建奴沙場經驗豐富,不會不掂量這個後果的。”
“張少保,既然你有法子延緩建奴的進攻,那就快用法子啊。”吳淳夫激動的打斷道:“剛才你也說過,等到了冬季,你的屠奴軍和陝甘、宣大的主力都可以從容增援遼東戰場,把建奴的進攻延緩了,你不就輕松多了?”
張大少爺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再度陷入沉思,臉上也難得流露出一些猶豫。旁邊的宋獻策則明白張大少爺的惡毒用心,低聲插嘴道:“侍郎大人,你不明白小人東家的心思,對東家來說,用緩兵之計把建奴的總攻時間延緩到冬季,對東家來說确實可以從容許多,屠奴軍和西北諸省的軍隊也有足夠的時間從容備戰,用不着冒着降低戰鬥力和軍隊士氣的危險急行軍。可是用了這個緩兵之計後,在冬季作戰,大明的水師再想從海路北上,切斷建奴的糧道後路,難度就大了許多了。所以對東家來說,要想實施關門打狗戰術,一戰殲滅建奴主力,最佳的戰機同樣是在今年的秋季。”
“哦,原來少保還考慮到了這點。”吳淳夫恍然大悟,但又搔着頭說道:“不過下官覺得,這種國之大事,最好還是謹慎一點的好,就算立即殲滅不了建奴主力,也可以慢慢來嘛,何必冒險急于一時?”
“侍郎大人,這就是東家的深謀遠慮了。”宋獻策笑道:“大明軍隊如果能在遼西走廊這個狹窄地帶一舉殲滅建奴主力,那麽再下一步光複遼東全境,就等于是手到擒來,難度會降低許多。可是如果讓建奴主力跑了,東家再想光複遼東全境,就會遭到建奴主力的頑強抵抗,同時大明朝廷也将爲此付出十倍幾十倍的人力物力代價——吳大人你是工部侍郎,經常負責河工和大工,應該知道要想把足夠的糧食資材送到千裏以外的工地,路上得要消耗多少倍的錢糧吧?屆時十幾二十萬的大明軍隊全面反攻遼東,征戰所需的錢糧辎重,又将是一個何等龐大的數字?”
和宋獻策說的一樣,工部出身的吳淳夫雖然不懂軍事,可經常負責打理河工大工之類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的工程,當然知道這後勤保障的困難性與龐大需求,所以吳淳夫很快就明白過來,吐了一下舌頭,感歎道:“少保大人不愧是少年老成,老成謀國,這麽長遠的目光,天下幾人能及?不過這麽說來,張少保的第二個選擇,應該就是不用緩兵之計,現在就抽調主力軍隊趕赴遼東,準備迎接與建奴的八月決戰了?”
“不錯,吳大人說對了。”宋獻策沉聲答道:“對東家來說,現在的第二個選擇就是和建奴賭一把,乘着現在還有一點時間,立即抽調集結主力,趕赴遼東迎接八月決戰,力争一戰而定遼東大局,爲将來的光複遼東全境打好基礎。不過這一招可以說是非常冒險,現在陝甘賊亂還沒有徹底平定,東家現在就抽調主力趕赴遼東,萬一給殘餘的亂賊東山再起的機會怎麽辦?而且現在已經是四月底了,要想在八月之前及時趕到遼東戰場增援,時間太過勉強——孫子曰:趨百裏之利者,必蹶上将軍!東家冒險趨千裏之利,可是兵家大忌!所以東家才這麽猶豫,否則的話,以東家能謀善斷的性格,早就拿定主意了。”
被宋獻策忽悠得一楞一楞的吳淳夫又吐了一下舌頭,知道自己不是玩軍事的材料,也就老老實實的端起茶碗,不敢再去打擾張大少爺思路。而正如宋獻策所說的一樣,素來能謀善斷的張大少爺也極其難得的猶豫了許久,半天都拿不定主意到底與不與建奴賭上一把國運。這時候,在場的最後一人、同時也是張大少爺麾下最忠厚老實的史可法忽然低聲嘀咕了一句,“如果有辦法,能把建奴的出兵時間拖延到九月就好了。”
“憲之,你剛才說什麽?”張大少爺猛然擡頭。史可法一楞,忙老實答道:“學生剛才說,如果有辦法能把建奴的出兵時間拖延到九月就好了。”
“爲什麽?”張大少爺雙眼放光,難得向史可法詢問一次軍事上的見解——因爲史可法實在太老實了,聽他的建議打仗,不被敵人玩死才怪。史可法也很奇怪,還以爲自己又說錯了什麽,隻能紅着臉答道:“因爲學生覺得,如果建奴到了九月再出兵,那麽張少保你的主力軍隊就可以在六月以後再出兵增援遼東,六月是狗薯收獲的季節,有了糧食,陝甘的局面就穩定多了,張少保你離開陝甘戰場時也不用太過擔心了。另外在遼東那邊,九月和十月江河還沒有結冰封凍,北風雖然漸起,但還是時不時有一些東南風的,有利于大明水師從海面趕赴阻擊戰場,張少保你要想關門打狗,還是有機會的。”
“張少保,學生這次又說錯了嗎?”史可法偷看着張大少爺臉色,揣揣不安的問道。而張大少爺凝視史可法許久,在陝甘黑瘦了許多的俊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微笑,笑道:“憲之,你不僅沒有說錯,而且說得太對了。呵呵,我也是鑽牛角尖了,怎麽就沒想到這兩個選擇之外,還可以有第三選擇?”
“真的?學生……學生是運氣好,碰……碰巧想到的。”史可法見張大少爺難得采納一次自己在軍事上的建議,也不由激動起來。旁邊的宋獻策則大潑一瓢冷水,插口道:“東家,憲之,你們别想得太美了,我們知道建奴九月出兵對我們最有利,努兒哈赤那條老狐狸能不知道?還有更加老奸巨滑的皇太極,會老老實實的等我們一個月,讓東家你把刀子磨快磨亮,再乖乖的送上門來給東家你砍?”
“這……,倒也是。”挨了宋獻策的一瓢冷水,自信心本就不足的史可法首先洩氣下來。旁邊的吳淳夫也插話道:“張少保,下官雖然不懂軍事,可也覺得宋師爺的話很有道理,努兒哈赤老建奴是出了名的老奸巨滑,怕是沒那麽容易聽我們的安排。”
“關于這點,難度确實是很高。”張大少爺奸笑說道:“不過沒關系,我手裏還有好幾張牌可以打,這幾張牌打好了,争取一個月時間,還是有一點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