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萬舟骈集的京杭大運河北端終點,也是北方最大的内河碼頭,北方最大的糧市、木市、鹽市與船市,全在通州境内,通州商貿之發達,百姓之富庶,可見一斑。而随着年關的接近和戰亂的遠去,通州碼頭和通州城中的大街小巷更是船來船往,人頭湧動,熱鬧非凡。更巧的是,大明天啓八年臘月初七這天,恰好又是通州商會大會長李家國的五十大壽,爲了慶祝李大會長的五十整壽,無數靠着漕運吃飯的富商大賈、文武官員和李家兄弟附庸風雅刻意結交的風流人士,更是早早就趕到通州城中,準備着給李大會長進獻賀禮,慶祝大壽——恨東林黨恨得連割了的蛋都在疼的魏忠賢選擇在這天動手,當然也是爲了給李家兄弟送上一份特别的壽禮,一份特别的驚喜!
雖說李家國的壽辰是在臘月初七,可是李家兄弟的客人和朋友實在太多,其中名動天下的人物也有相當不少,所以這幾天來,李家兄弟少不得天天設宴,夜夜唱戲,款待來自全國各地的嘉賓貴客,臘月初六這天晚上,因爲大名鼎鼎的江南文壇新領袖錢謙益錢虞山領着江南四大公子的其中三位和一大批江南名士,恰好趕到通州爲李大會長祝壽,李家兄弟更是不敢怠慢,早早就在家中擺下盛宴,設下戲班,親自作陪,款待這些遠道而來的貴客。這麽一來,到了夜裏,李大會長府中花廳當然是人頭熙熙,絲竹不絕,熱鬧非凡,盛況直追已經被魏忠賢明令禁止的東林大會了。
“受之兄,久違了!”見錢謙益這麽給面子,給自己拉來這麽多名震天下的文人名士捧場,李家國笑得簡直連嘴都合不攏,剛一見面就拉着錢謙益的手假惺惺的親熱說道:“小弟五十賤辰,竟然勞動受之兄千裏北上,小弟簡直榮幸之至,也慚愧之至啊。”
“那裏那裏,士山兄大壽,小弟那有不親臨貴地進賀道喜之理?隻是天寒地凍,道路遙遠,所以到得晚了,還請士山兄多多恕罪。”錢謙益嘴上客氣,心裏則在嘀咕,“他娘的,老子這麽給你面子,拉來這麽多閑得沒事幹的詩人名士給你捧場,明年你給老子運茶葉的時候,可一定要用你關系網給我逃稅躲稅,否則你對得起我麽?”
嘀咕完了,錢謙益又假惺惺的把李家國拉到一幫文人士子面前,指着其中三個年輕男子,依次介紹道:“士山兄,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壬戌科狀元文震孟文湛持的長公子文秉文荪符,這位是張岱張維城,這位是範景文範思仁。這三位公子與史可法史憲之并稱爲江南文壇四大公子,又号東林四大公子,個個文采風流,才高八鬥啊。”文秉、張岱和範景文等人一起向李家國拱手行禮,态度頗是恭敬。
“幸會,幸會,久仰三位公子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矣。”李家國假惺惺的抱拳行禮,又迫不及待的向錢謙益問道:“受之兄,那史可法史公子呢?怎麽沒見受之兄将他請來?如果江南四公子齊聚通州,那我……們通州文壇,可就要徹底轟動了。”
“史憲之與阮圓海交好,這次阮集之複仕,出任宣府知府,史憲之随他上任去了。”錢謙益無可奈何的答道:“史憲之一去之後,就再無音信,大概是被阮集之留在了幕府,所以愚弟無能,沒能就他請到通州。”一心想多撈點面子的李家國大失所望,忍不住在心裏嘀咕罵道:“老廢物,江南四大公子之首沒有請來,請來剩有三個有屁面子?沒說的,明年你家的運費得加兩成!”
這時候,曾經考中進士又托病辭官的範景文忽然說道:“受之先生,史憲之不是留在了阮集之幕府,而是留在了大名鼎鼎的前科探花張好古張中正的幕府之中。小弟與史憲之交厚,上月他在書信之中告訴了我,他仰慕張憲台的文才武功,自願放棄了江南鄉試,投身到張憲台幕府,向張憲台學習經史兵書,聽史憲之說,他受益良多。”
“張好古?!”錢謙益和李家國一起臉上變色,同時冷哼,錢謙益還故作不屑的說道:“史憲之也忒是糊塗,竟然爲了一條無恥閹狗,自願放棄了功名仕途,難道他忘了他的恩師左光鬥公是如何慘死在鎮撫司诏獄之中的了?”
“人各有志,史憲之自己做出的選擇,我們也無法強求。”範景文感歎一句,又面帶憧憬的羨慕說道:“但說句實話,我其實非常羨慕憲之兄,他自願投入張探花幕府之後,跟着張探花西擋亂賊,北征鞑靼,東讨建奴,金戈鐵馬,夜宿沙場,端的是笑談渴飲匈奴血,壯志饑餐胡虜肉,男兒有此壯舉,已不枉此生矣!”
“哼——!”錢謙益和李家國再次一起冷哼,臉色更加難看。可範景文開了這個頭後,那邊文秉、張岱和無數文人士子一起打開了話匣子,紛紛附和說道:“思仁兄所言極是,我現在隻後悔的是,當初怎麽就沒有毅然投筆從戎,去與探花郎并肩殺敵,爲國家建功立業?”“聽說張探花今年才二十五歲,就已經建立如此功業,我比他還大兩歲,到現在卻是一事無成,和他相比,簡直就是羞愧欲死啊。”“可惜天啓五年最後一次東林大會時,我有事在身沒能參加,沒能親眼目睹張探花風采,現在想來,真是後悔莫及啊。”“哈,我運氣好,那次東林大會我參加了,也親眼見到了張探花,當真是玉樹臨風,英武非凡!那次東林大會人傑雖多,探花郎卻仿佛鶴立雞群,一下子就把全江南的才子都比了下去!”“真的?探花郎除了才高八鬥之外,還生得這麽俊雅不凡?”
士林文人每誇張大少爺一句,錢謙益和李家國兄弟的臉色就難看一分,可是那邊已經把張大少爺崇拜到了極點的江南衆士子卻還在滔滔不絕,三句不話不離咱們張好古張大少爺的文武雙全,風流倜傥,錢謙益和李家國兄弟也實在聽不下去了,趕緊咳嗽一聲準備拉住話頭,準備讓衆人入席。可就在此時,一名懷抱琵琶的稚齡歌女忽然插了一句嘴,怯生生的問道:“各位公子老爺,張探花真有你們說的那麽俊嗎?”
“滾,這裏那有你這個小婊子說話的份?”李家國以爲是自家歌姬插嘴,一下子就忍無可忍的爆發出來。那邊文秉和範景文等士子則大吃一驚,趕緊解釋道:“士山先生切勿動怒,這位楊愛兒姑娘乃是楊宛楊大家的侍女,楊姑娘一手調教出來的江南詞曲新秀,楊姑娘又與她情同姐妹,士山先生如果開罪了她,楊宛姑娘一怒之下,今夜不再彈奏她的新作詞曲,豈不是我等天大的損失?”
“娘的,這幫色中餓鬼!”李家國也知道楊宛在江南士林心目中的分量,得罪她就等于是得罪絕大部分的江南文人,指不定就招來什麽尖酸刻薄的無德文人著書譜曲罵到十八代祖宗,從此遺臭萬年——比如象馬士英和阮大铖那對倒黴蛋,還有李家國的老爸李三才也是這方面的超級高手。無可奈何之下,李家國隻得強笑道:“原來是楊大家的高徒,那老夫可真是失禮了,老夫還以爲是自家的歌女在這裏胡說八道……。”說到這,李家國忽然回過神來,驚喜下忙轉向錢謙益問道:“受之兄,這麽說,楊宛姑娘也來通州了?”
“那是當然,士山兄乃是雅人,雅人做壽,怎麽能少得了楊宛姑娘妙絕天下的脫俗的琴音呢?老夫可是花了天大的力氣,這才把楊宛姑娘請來通州的啊。”錢謙益撚着山羊胡子,毫不臉紅的笑道。不曾想那年十一、二歲的楊愛兒忽然又插嘴道:“姐姐是聽說張探花在宣大又打了大勝仗,有可能回了京城報捷,所以姐姐才來通州的,看看有沒有運氣再見上張探花一面。否則的話,姐姐是不想在這麽冷的天北上的。”
話音未落,堂中已經笑成了一片,被戳穿虛僞面目的錢謙益則老臉通紅,悄悄瞪了一眼那僅有十一二歲卻已生得花容月貌的小楊愛,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推倒這個小籮莉,在床上狠狠教訓她的冒犯之罪。楊愛兒則轉動着天真的大眼睛,又略帶羞澀的怯生生問道:“各位公子,各位老爺,你們說的那位張探花,到底生得俊不俊?到底陪不陪得上楊宛姐姐?”
“楊愛兒姑娘,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士林人群中站出一人,卻是當年在東林書院第一個向張大少爺發難的太倉張采,張采向楊愛兒笑道:“張探花我見過,确實是生得貌比潘安,顔似宋玉,說他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也絕不爲過,絕對陪得上你的楊宛姐姐。”衆人大笑,紛紛附和。楊愛兒信以爲真,忙點着小頭顱認真說道:“難怪楊宛姐姐過張探花譜了一百多首多曲子,做夢都在叫着張探花的名字。”
“哈,還有這事?”張采大樂,忙問道:“那楊宛姑娘呢?她在那裏?我可一定要當面向她問問,她是不是已經對張探花相思入骨了?”
“宛姐姐還在通州碼頭的花船上梳洗打扮,就快來了,我是先來給宛姐姐認路的,這就回花船上催一催她。”楊愛兒脆生生的答應,又抱着琵琶連蹦帶跳的跑了出去,那邊張采和文秉等人再次哄堂大笑,都說一會一定要好好問問楊宛,李家國兄弟和錢謙益等人也如釋重負,趕緊邀請衆士林學子入座,轉移話題去談别的風花雪月。
先不說李家國兄弟家中的朱門酒肉臭,單說楊愛兒奔出李府大門後,天色已然全黑,雪花也已經将停滿轎子馬車的街道上厚厚鋪了一層,楊愛兒的轎子因爲晚來停得很遠,隻能跑過街口去上轎,不曾想楊愛兒蹦蹦跳跳的跑過街口時,街道拐角處卻忽然走出幾個年輕男子,天黑路滑,楊愛兒收腳不住,一下子就撞進了一個年輕男子的懷裏,撞得那年輕男子也差點站立不穩,隻能張臂把楊愛兒抱入懷中,這才勉強站穩了身體。
“啊——!”楊愛兒的驚叫聲中,旁邊的其他男子早已淫笑起來,“少爺,好福氣,小美人兒主動投懷送抱,豔福不淺啊。”“我就說嘛,象張公子這麽下流放蕩的人,來一趟通州少不了要有豔遇的。”
“公子,對不起。”楊愛兒大羞,趕緊想掙紮出那青年男子的懷抱時,那青年男子卻無恥的又把她摟緊了一些,借着街角燈籠的餘光打量楊愛兒,淫笑道:“年紀小了點,但真的長得不錯哎,小妹妹,看你的模樣,是那家院子的姑娘?要不要少爺我替你贖身,帶你回家吃香的喝辣的?”話音未落,一個長得很象無良家丁的年輕男子湊了過來,也是淫笑道:“真的長得不錯,小妹妹,你就從我家少爺吧?我們少爺家裏别的沒有,隻有銀子用不完花不完,你要是跟了我家少爺,保管你這輩子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另一個滿臉橫肉的年輕人幹脆建議道:“少爺,既然你喜歡這個小妞,那還贖什麽贖?直接搶回去不就行了?”
“啊——!”吓得魂飛魄散的楊愛兒再度尖叫起來,仔細一打量那青年男子時,發現那青年男子生得雖然不算太醜,還算是很有些吃軟飯的小白臉本錢,但臉上略帶病色,再配合上楊愛兒已經十分熟悉那種色眯眯的浪蕩公子下流神情,活脫脫就是一個仗着家中有幾個臭錢到處尋花問柳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土财主少爺模樣!驚懼之下,楊愛兒下意識的一張小嘴狠狠咬在那土财主少爺胳膊上,疼得那土财主少爺慘叫一聲,胳膊也爲之一松,楊愛兒乘機掙紮出他的懷抱,尖聲慘叫道:“救命啊!救命啊!采花賊啊——!”
“好厲害的小辣椒!疼死我了!”那土财主少爺捂着差點被楊愛兒咬出血的胳膊慘叫,旁邊的幾個青年男子則笑得前仰後合,捂着肚子大笑,“采花賊?小妹妹的形容還真貼切。”楊愛兒也不客氣,一邊揮舞着琵琶阻攔那土财主少爺逼近自己,一邊大喊大叫,“救命啊,采花賊!官爺,差爺,快來抓采花賊啊——!”
“采花賊?那裏有采花賊?”街道深處傳來驚叫聲音,幾個巡邏的通州差役提着水火棍沖了過來。那土财主少爺一看情況不妙,趕緊撒腿就跑,喝道:“快跑,被抓住我的面子就沒了!”土财主少爺的幾個同伴大笑着緊緊跟上,一溜煙就全部跑得沒了影子。幾個差役過來問明情況後,趕緊又追了過去,一邊追一邊喊,“抓采花賊!抓江洋大盜!”那邊李府仆人聽到呼救後也沖了過來,把已經吓得哇哇大哭的楊愛兒重新接回府中,交給錢謙益等人。
“愛兒姑娘,不要哭了,不用怕,老爺我保護你。”把楊愛兒重新接回來後,早就對楊愛兒垂涎三尺的錢謙益乘機把楊愛兒摟到自己腿上坐下,一邊色眯眯的摸着楊愛兒的稚嫩小臉,一邊假惺惺的安慰道:“不用怕,有老爺我在,采花賊不敢碰你。别怕,讓老爺我抱抱就沒事了。”說着,錢謙益竟然硬把楊愛兒往自己懷裏摟。
“不用了,愛兒多謝錢老爺。”楊愛兒大羞,趕緊掙脫錢謙益的懷抱跳了下來。旁邊的張采和文秉等人則七嘴八舌的讨論道:“想不到天子腳下的通州城裏,會有這麽猖狂的采花賊,竟然敢在大街之上調戲民女,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了!”“對,要是他敢在江南這麽做,抓到他就得浸豬籠!”“也不知道通州衙役抓到他沒有,要是抓到了,一定請通州推官重重處置于他!”“最好是把他閹了,送到宮裏去洗一輩子馬桶!”“好主意,還别送蠶室閹,用錘子閹!”
“各位,各位。”這時候,一個自命風流的文士站了出來,大聲說道:“通州境内,采花大盜橫行,楊宛楊姑娘又正在向這邊趕來,要是不幸碰到了那個采花大盜,以楊宛姑娘的天姿國色,還不得讓那個采花大盜鐵定生出歹意?我提議,我們幹脆都到碼頭上去迎接楊宛姑娘如何?”
“好主意,雪夜護佳人,倒也不失爲一段佳話!”另一個自命風流的文士也叫嚷起來,其他的文人墨客紛紛附和,争先恐後的湧出大廳,一起去迎接那号稱江南第一美人的楊宛姑娘,楊愛兒也害怕楊宛真的撞見那個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的采花大盜,趕緊也跟了出去。惟有錢謙益和張采等人自重身份,端坐不動,李家國兄弟身爲主人,也隻能派出幾個家丁前去迎接,自己留下來招待其他客人。
三四十個文人士子出了李府,頂着風雪一路直奔通州碼頭,到得碼頭後,剛剛梳洗打扮完畢的楊宛見到這麽多人跑來迎接自己,先是一驚,又聽楊愛兒哭訴了遭遇采花大盜的經過後,楊宛更是吃驚,忙向衆人道謝,又囑咐船夫好生看好自己的花船,這才與楊愛兒同乘一轎,趕往李家國府中拜壽。期間數十文人爲奪佳人歡心,少不得百般獻媚,賣弄風情才學,花樣繁多,非筆墨所能一一描述,所以就此略過不提。
“宛姐姐,你不是說張探花用兵如神,清正廉明嗎?”在轎中,楊愛兒擡起淚顔,好奇的向楊宛問道:“既然張探花這麽厲害,怎麽通州還有這麽多采花賊,在大街上就想把我搶走?”
“傻妹妹。”楊宛啞然失笑,拍着楊愛兒的秀發笑道:“張探花先後當過錦州兵備佥事、薊門巡撫和宣大總督,通州屬于北直隸管轄,從沒歸張探花管轄過,通州城裏鬧采花賊,怎麽能怪到他的頭上?”
“哦,原來是這樣。”楊愛兒恍然大悟,又壞壞的笑道:“宛姐姐,我剛剛在李老爺家裏聽人說了,張探花長得是貌賽潘安,顔似宋玉,就連太倉的張采張公子那麽高傲的人,都對他贊不絕口,這麽看來張探花是絕對配得上你了。等過了明天,我們就去京城裏找他好不好?省得姐姐你天天念着他,想着他。”
“鬼丫頭,又來取笑你的姐姐了。”楊宛佯怒,在楊愛兒額頭上輕輕一點,又黯然說道:“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三年多了,他硬是沒有給我來過一封書信,也沒有到江南看過我一眼。也許,他早就把我忘了吧。”
“怎麽可能?”楊愛兒自信滿滿的說道:“宛姐姐你這麽美的人,探花郎怎麽可能把你忘了?依我看,他肯定象姐姐一樣,在夢裏都念着姐姐的名字,隻是公務繁忙,沒能抽出時間來看姐姐。”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就太好了。”楊宛心中暗歎。恰在此時,轎外的雪夜之中,忽然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大聲問道:“敢問諸位公子,這轎中所坐之人,可是江南來的楊宛楊姑娘?”
“這聲音,怎麽這麽熟悉?”楊宛芳心一跳,呼吸幾乎爲之停頓。楊愛兒也是臉色大變,急匆匆從轎窗中探出頭一看,先前調戲自己并揚言要把自己搶走的那個土财主少爺果然攔在了轎前,身後還跟着五六個幫兇打手。看到這裏,楊愛兒再一次下意識的尖叫起來,“采花賊!就是他,他就是采花賊!”
“采花賊果然來了!”護送楊宛的衆文人群情激憤,下意識的挽起袖子沖了過去,大聲叫罵道:“抓采花賊,抓采花大盜!”緊接着,先前那些通州衙役們的叫喊聲也傳了過來,“采花賊在這裏,在這邊,弟兄們,快拿住這個采花賊!”
“都住手!”楊宛尖叫一聲,推開楊愛兒沖出轎子,帶着哭腔大喊道:“你們都住手!他不是采花賊!”
衆文人都是一楞,紛紛站住腳步時,讓楊愛兒和衆文士都目瞪口呆的事發生了,楊宛忽然一把扯去身上的白狐毛披肩,雙目含淚,一步步走向那個一看就不象什麽好東西的土财主少爺。那土财主少爺則微微一笑,柔聲說道:“宛兒,三年多沒見,你還好嗎?”聽到這親切的問候,楊宛再也無法抑制住心中的激動,灑着熱淚,大步沖到那土财主少爺面前,主動張開雙臂,一把抱住那土财主少爺,依偎在他懷中嚎啕大哭。
“傻丫頭,哭什麽哭?”那土财主少爺摟住楊宛,輕拍着她的瘦肩微笑說道:“我這不是來看你了嗎?我剛聽說你也來了通州,就馬上來看你了。”說到這,那土财主少爺又尴尬的補充道:“隻是,好象被你的丫鬟誤會成采花賊了。”
“你本來就是采花賊!還是偷心的賊!”楊宛語出驚人,哽咽着拍打着那土财主少爺胸膛哭道:“你偷了我的心,卻三年多沒來看我一眼,更沒有隻言片語和半封書信,害得我每天每夜都挂着你,念着你,想着你…………。”
“我不是公務和軍務太忙了嗎?其實,我也……。”那土财主少爺剛要無恥狡辯,旁邊卻一聲風響,一條粗重的大鐵鏈子迎頭罩下,一下子就勒住那土财主少爺的脖子,還有人大聲歡呼道:“我抓到采花賊了!弟兄們,快拉回去請賞,五天前李家莊那個調戲曹寡婦的案子和九天前青石街偷看大姑娘洗澡的案子,八成也是這個采花大盜幹的!”
“啪!”那土财主少爺的從人中站出一人,狠狠一記耳光抽在那通州衙役臉上,亮出錦衣衛腰牌咆哮道:“瞎了你們的狗眼!這位大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宣大總督、武清伯、兵部右侍郎、左副都禦史、太常寺卿兼資治少尹張好古張憲台,敢把他當采花賊抓,小心你們老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什麽?他就是把建奴和鞑靼殺得血流成河的張好古張憲台?!”那幾個忠于職守通州衙役象殺豬一樣慘叫起來。那邊楊愛兒雖然多少已經有了些準備,卻也忍不住眼前一黑,當場昏倒在了轎中…………
注:楊愛兒是誰,估計不少朋友立即就猜到了,所以這裏就不羅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