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少爺回京的第二天,又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傳到大明京城,那就是張大少爺那個腦袋背後長着粗大反骨的師爺宋獻策,竟然難以想象的策動了林丹的次子阿布奈在察漢浩特發動政變,一舉奪取了察漢浩特和察哈爾草原的控制權——當然了,這也和大明朝廷半個世紀來在蒙古草原上培養了無數親明派蒙古王爺貴族有關,基礎實在太好。政變中,親奴派代表額哲之母蘇泰被逼自盡,阿布奈之母囊囊被推上蒙古太後的位置,阿布奈又囚禁林丹之弟粆圖,在蒙古親明派支持下暫時代理汗權,察哈爾草原上的親奴派蒙古王公貴族被屠戮一空,建奴派來的第二波使者也被阿布奈下令抓捕,随同阿布奈國書一起送來大明京城,交大明朝廷處置。同時被送到大明京城的,還有阿布奈表示親明誠意的佛教瑰寶——嘛哈噶喇金佛!
蒙古親明派忽然大爆發,把極端親明的林丹次子推上汗位,頓時讓正在爲如何處置林丹頭疼的大明朝廷上下喜出望外,正被軟禁在大明京城的林丹和額哲父子則如遭雷擊,自知末日已到,今生今世隻怕再沒有機會返回蒙古草原稱王稱霸——林丹父子可不會認爲明熹宗和魏忠賢會蠢到又把親明的阿布奈推翻,把有仇明前科的林丹和額哲放回蒙古草原去繼續威脅大明的長城!而事情也果不其然的向着對林丹父子最爲不利的方向發展,就在當天正午,明熹宗就昭告天下,決定加封阿布奈爲順義王,正式承認阿布奈的蒙古汗位,并且極其‘不客氣’的拒絕了阿布奈想要迎回父親林丹和兄長額哲的願望,補償以阿布奈入貢互市之權。至于倒黴的林丹和額哲父子,則被明廷以南狩爲名,永遠囚禁在大明京城。消息傳回察漢浩特之後,阿布奈也在宋獻策和一幫親明王爺的鼓動下,流着眼淚心不甘情不願的繼承了蒙古汗位,并且迅速與大明朝廷締結永久盟約,将喀喇沁和科爾沁草原無償租借給大明朝廷五十年,聯手共剿建奴!唯一能威脅阿布奈汗位的林丹之弟粆圖,也在察漢浩特大牢中躲了貓貓…………
“猴崽子,那個宋獻策,好象是你的師爺吧?”宣布完了明廷針對蒙古的一系列诏令,眉飛色舞的魏忠賢當即向張大少爺說道:“這小子幹得不錯,不愧是你猴崽子一手調教出來的人,聽随行的錦衣衛禀報,這次察漢浩特政變,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給阿布奈出謀劃策,制訂全盤計劃,逼死那個仇視大明的鞑靼賤人蘇泰也是他的傑作!不錯,這小子沒給你猴崽子丢臉,也沒給咱家丢臉,給我們大明朝廷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替朝廷節約了無數的軍需糧草!”
“父親,宋獻策策反阿布奈在察漢浩特搞政變,那可不是孩兒教他的。”張大少爺哭笑不得,在心裏偷偷補充一句——那是他天生的專長!魏忠賢則大笑道:“猴崽子你還謙虛什麽?沒有你的指點和教導,一個長得三分象人七分象鬼的窮酸書生,能幹出這麽漂亮的事來?就連皇上都說了,宋獻策能幹出這樣的事,肯定是出自你猴崽子的錦囊妙計,你應該記首功。”
張大少爺苦笑,可又不敢辯解,隻好硬着頭皮領了這個本屬于宋獻策一個人的功勞。魏忠賢則又大笑着拍拍張大少爺的肩膀,柔聲說道:“猴崽子,好好幹,争取在三年内徹底平定陝西亂賊,咱家可還等着你的好消息。”張大少爺不敢答應,隻是試探着問道:“父親,既然你讓孩兒擔任五省總督,全權負責追剿陝西亂賊,那這五省軍隊的糧草軍饷?還有安撫饑民的赈災糧款……?”
“放心吧,咱家早有準備了。”魏忠賢大度一揮手,又湊到張大少爺耳邊低聲笑道:“這話,咱家也就對你猴崽子一個人說,還記得張家口那八個漢奸商人嗎?朝廷查抄了他們的産業之後,一共弄出了三百多萬兩銀子,填補了一些虧空下來,現在還剩一百五十萬兩左右。咱家拿到這些銀子後,孫承宗那個老不死求了咱家無數次,咱家都一直壓着沒有給陝甘撥過去,就是給你猴崽子留着的。”
“多謝父親,父親如天之恩,孩兒萬死難報。”張大少爺大喜過望,趕緊又磕頭道謝,然後張大少爺又疑惑問道:“父親,張家口那八個漢奸商人不是判了淩遲了嗎?秋決之期早已經過了,孩兒怎麽一直沒聽說處決他們的消息?”
“出了些意外,八個漢奸想多活兩年,又不想死得太慘,便又供出了兩條大魚。”魏忠賢微笑着解釋道:“還記得通州商号的李家斌和李家國兩兄弟嗎?李三才家的這兩個小崽子明知張家口八大漢奸通奴,不僅沒有向朝廷舉報,還利用手中漕船配合八大漢奸和建奴軍隊暗通款曲,倒賣糧布私鹽牟取暴利,八大漢奸供出了人證和物證,咱家覺得這八個漢奸也許還有點用處,就沒急着砍他們,準備再從他們身上榨一點油水出來。”
“通州商會的李家兄弟?”張大少爺眼睛一亮,忙問道:“父親,那你打算怎麽收拾他們呢?”
“當然是抄家問罪了,李三才的兩個小崽子至少是砍頭,家人發配充軍。”魏忠賢順口答道:“不過這事你先别洩露出去,咱家正在布置天羅地網,就在這幾天就要把他們連人帶銀子一網打盡,李三才那個老東西在淮揚巡撫和戶部尚書任上撈了那麽多,也該吐出來還給朝廷和百姓了。”
“父親,那孩兒鬥膽求你一事可否?”張大少爺大喜,趕緊把自己和李家兄弟的恩怨說了一遍,末了又懇求道:“父親,孩兒當時答應過随行的東廠番役和鎮撫司錦衣衛,總有一天,孩兒要親自帶着他們去抄了這兩兄弟的家,讓他們付出十倍的代價,還請父親讓孩兒得償所願。”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的魏忠賢極是欣賞張大少爺這種睚眦必報的性格,當即點頭答應。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大明朝廷上下一直忙于嘉獎宣大和山海關的有功将士,該升官的升官,該賞銀子的賞銀子,撫恤戰死士兵家眷,還有就是補充在戰鬥中消耗的糧草武器,招募新兵補充兵員,忙得是不可開交,張大少爺也一直沒能找到機會向魏忠賢禀報袁崇煥涉嫌謀反一事。好不容易到了臘月初五,諸項事宜都大都有了頭緒之後,張大少爺終于抓住機會,向魏忠賢詳細禀報了山海關的真正經過,而魏忠賢聽到明軍本來有希望全殲建奴主力卻因爲袁崇煥叛變功虧一篑後,氣得當場摔了茶杯,咆哮着向張大少爺問道:“既然袁崇煥那個畜生叛變了大明,你爲什麽不立即拿下甯遠?把他和他的黨羽一網打盡?”
“形勢實在太危急,孩兒沒敢冒險。”張大少爺沉聲說道:“當時山海關的精銳已經盡在甯遠城下,但缺乏攻城武器,根本不可能立即拿下甯遠城,而且建奴的殘餘主力也還沒走遠,孩兒如果真的把山宗毒瘤逼急了,聯絡建奴裏外夾擊,那山海關主力必遭慘敗!丢了山海關主力,建奴的殘餘軍隊就有可能和山宗聯手南下,靠着甯遠的糧草武器迅速攻占山海關,兵鋒直至北京城下,大明京畿地區也将無險可守,所以孩兒爲了穩妥起見,隻能選擇全軍撤回山海關,保住現有戰果。”
“那你就這麽算了?任由袁崇煥那個國賊繼續在甯遠無法無天了?”魏忠賢也是氣急,難得鐵青着臉沖張大少爺怒吼起來。張大少爺老實磕頭,流着眼淚說道:“父親,孩兒也不想這樣,也不想放過袁崇煥那個國賊,可是孩兒沒有袁崇煥賣國通敵的直接證據,孩兒的屠奴軍主力也不在身邊啊,當時僅有的一千屠奴軍也是個個疲憊不堪,彈藥告罄,這點力量,是絕對打不過建奴和甯遠叛軍聯手的。更何況,孩兒和嶽父還得顧及京師、朝廷和父親你的安危,所以孩兒才不得不這麽做。千錯萬錯都是孩兒的錯,父親就是剮了孩兒,孩兒也沒有怨言。”說罷,張大少爺拼命磕頭,放聲大哭。
魏忠賢臉色青黑,喘着粗氣瞪着張大少爺咬牙切齒了好半天,魏忠賢這才逐漸冷靜下來,歎了口氣攙起張大少爺,柔聲說道:“猴崽子,起來吧,你做得很對,對大明朝廷來說,京畿地區的安危是重中之重,你退守山海關的選擇是對的,這一次滅不了建奴,還有下一次。還有你沒讓熊廷弼在奏章裏如實禀奏,這點也做得很對,如果熊廷弼那個老糊塗真的說了實話,那大明朝廷裏可就要吵翻了天了,到時候說不定還會把你也牽連進去,那幫隻會說大話的東林腐儒,可是什麽話都罵得出來的。”
“父親,孩兒當時氣得是口吐鮮血。”張大少爺抹着眼淚說道:“就是懊悔當初沒能痛下決心,宰了袁崇煥這個賣國賊,這才導緻殲滅建奴的計劃功虧一篑,前功盡棄。”
“算了,你也别太自責了,犯不着爲了一個國賊氣成這樣,保住你自己的身子要緊。”魏忠賢搖頭,眼中又射出淩厲兇光,咬牙說道:“至于甯遠那裏,從今天起,咱家切斷他們的一切糧饷供應,讓甯遠的士兵去找袁崇煥算帳去!袁崇煥如果想要糧草軍饷,就讓他自己親自來京城裏領!”
“父親高明,袁崇煥通敵賣國暫無真憑實據,如果直接用武力治他,不僅道義上說不過去,還有可能把他逼反,導緻戰火直接燒到山海關下。”張大少爺趕緊一個馬屁拍過去,恭敬說道:“惟有暫時承認甯遠軍隊繼續是大明軍隊,承認袁崇煥繼續是大明官員,然後再用經濟封鎖把甯遠軍隊逼入絕境,讓甯遠軍隊陷入内亂,才是最好選擇。”
“不用拍馬屁了。”魏忠賢沒好氣的一揮手,咬牙切齒的說道:“咱家長這麽大了,就從來沒這麽窩囊過!明知道袁崇煥罪該萬死,就是一直投鼠忌器,找不到機會把他千刀萬剮,誅滅滿門!咱家都快窩囊死了!”
“父親,要不讓孩兒和嶽父對調一個職位吧?”張大少爺小心翼翼的建議道:“讓嶽父去宣大鎮壓亂賊,讓孩兒到山海關,整兵備戰剿滅建奴,誅殺甯遠反賊。”
“讓你和熊廷弼對調職位?”魏忠賢有些心動,可是魏忠賢仔細一思量,卻又覺得讓張大少爺回遼東鎮壓甯遠叛軍和剿滅建奴,立時就打亂了自己通過張大少爺逐漸完全控制北方兵馬的大計,而且老對頭孫傳庭那邊也不能少一個既可靠又能打仗的親信盯着——天啓四年的時候,孫承宗可是差點在山海關起兵清君側誅殺魏忠賢的!所以思來想去後,魏忠賢還是搖頭說道:“咱家認爲不用了,建奴已經被大大削弱,隻要你嶽父還在山海關,咱家就不用擔心京師受到建奴威脅。而陝西賊亂是在大明腹地,一旦鎮壓不力蔓延開來,大明腹地可就要處處起火,樹樹生煙了。攘外必先安内,你還是先去西北給咱家剿滅建奴吧。”
“攘外必先安内?這話昨這麽别扭?”張大少爺心中嘀咕,又有些失望——張大少爺想回遼東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躲開朝中政治漩渦,專心到關外去平定外患,到時候張大少爺一旦深入遼東腹地,即便消滅了建奴主力,徹底清除建奴殘餘勢力和重建遼東也不是兩年三年所能完成的任務,在此期間,一心要想把重孫推上皇位的魏忠賢和即便保皇黨展開決戰,張大少爺也可以躲開政治鬥争,獨善其身。同時張大少爺身在關外又手握重兵,自保也綽綽有餘。——人非草木,魏忠賢完全是把張大少爺當親兒子,張大少爺再怎麽狼心狗肺,也不忍心站在保皇黨一邊對魏忠賢下手的。隻是很可惜,魏忠賢爲了自己和魏氏一族的将來,也是注定不會讓張大少爺去獨善其身的。
“孩兒一定盡力,力争盡快全殲亂賊,再騰出手來爲父親剿滅建奴。”心中悶悶不樂的回答了魏忠賢的命令,張大少爺正要告辭。魏忠賢卻又露出些笑容,說道:“猴崽子,前幾天你說的李家兄弟的事,可以動手了,你回去做好準備,咱家明天向皇上請旨,後天你就和司禮監秉筆李欽夢出發,帶着兩百錦衣衛和你的一千屠奴軍去通州,查抄李三才那兩個小崽子的家。”
“也好,就當去散散心吧。”近幾日來一直爲政治鬥争難以選擇而郁郁寡歡的張大少爺也露出些笑容,趕緊向魏忠賢道謝,并且派人通知宋金和肖傳,讓他們把當年陪同自己趕赴江南籌款的原班人馬都找出來,準備着陪自己到通州去算當年那筆老帳。
查抄通州商會李會長兄弟的家當然是一份難得的美差,不管是帶隊的官員還是最普通的士卒都可以大撈一筆,魏忠賢讓張大少爺帶着屠奴軍去查抄,當然是有給嫡系屠奴軍和張大少爺變相獎勵的含義,至于讓司禮監秉筆李欽夢随行,自然也有讓李欽夢給魏忠賢自己撈點好處的意思,所以第二天接到這個差使之後,李欽夢和屠奴軍上下都十分興奮,摩拳擦掌隻等着大撈一筆。也就在這時候,一心想給自己找點樂子的張大少爺忽發奇想,決定把軍隊交給李欽夢和吳六奇率領,第二天再出發去通州,自己則帶着陳劍煌和張石頭等當年被李家兄弟撞船的老人換上便衣,今天就先去通州逗李家兄弟玩玩,等第二天大隊趕到通州,再給李家兄弟一個大大的驚喜。
“張探花,犯得着這樣嗎?”李欽夢微笑着問道:“探花郎如果真的迫不及待,那反正通州離京城沒多遠,咱們今天就可以出發,現在才午時,天黑前也還趕得到通州。”
“李公公,你就讓我玩玩吧。”張大少爺笑嘻嘻的說道:“李公公你是不知道,三年前我還是一個從六品的翰林院編撰的時候,李三才家那兩個小崽子欺負我叫那個嚣張啊,差點把我的船撞翻想把我淹死不說,還威脅我要罷糧市、木市、鹽市和船市,我要是不好好出這口惡氣,簡直就是上對不起天地父母,下對不起良心和兄弟了。”
“那好吧,随你。”李欽夢無可奈何,隻得笑着囑咐道:“不過探花郎你也得注意保重,李家兄弟的商号是通州最大的商号,手下光夥計就有好幾千人,他們要是狗急跳牆挑動店鋪夥計鬧事,傷着探花郎你的千金之體,那奴婢可就沒辦法向老祖宗交代了。”
“沒事了,通州是在天子腳下,李家那兩個小崽子敢暴力抗法,除非是想被誅滅九族!”張大少爺不屑的一揮手,但考慮到李家商會勢力實在太大,宮裏能不能完全封鎖消息也未必靠得住,所以素來謹慎的張大少爺還是做出了一個調整,命令道:“石頭,把咱們的狙擊手帶上十人,帶上火槍彈藥預防萬一。”
“明白。”張石頭恭敬答應。張大少爺則揮舞着手臂沖着通州方向嚎叫起來,“李家國,李家斌,君子報仇,三年不晚!老子找你們算帳來了!你們的銀子、家産和女人,老子都要抄光!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