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鮑承先和甯完我戰戰兢兢的答應,又偷看了一眼跪趴在努兒哈赤面前的皇太極,期望皇太極能給個暗示,老奸巨滑的努兒哈赤卻喝道:“楞着幹什麽?給我老實念,敢少一個字錯一個字,我宰了你們全家!”
“紮。”鮑承先和甯完我無奈,隻得如實念道:“四貝勒,上一次範文程範先生向我談道,說是你打算使用武力發動政變,殺死你的父親奪取汗位。我當即提出反對,并且答應替你想辦法除掉努兒哈赤,現在辦法我已經替你想出來了,還記得我送給努兒哈赤和你的芙蓉膏嗎?芙蓉膏是治傷止疼的第一聖藥,努兒哈赤一旦用過,以後必然不可或缺,你可以借口自己身上沒傷不需要芙蓉膏,然後就把我送你的芙蓉膏獻給你爹,至于芙蓉膏裏加什麽藥你知道,這裏就不說了。如果你急着動手,也可以把芙蓉膏掉包,也可以把砒霜之類的藥物塗在你爹的煙嘴上。這麽一來,你爹就算突然中毒喪命,其他的人肯定隻會懷疑是我下的毒,不會懷疑到你的頭上——做出這麽大的犧牲,兄弟我爲你可真是兩肋插刀了。”
念到這裏,鮑承先和甯完我說什麽都不敢往下念了,努兒哈赤滿是刀疤的醜陋老臉上則如罩寒冰,目光銳利不減當年的雙眼死死盯在皇太極臉上,盯得皇太極全身發抖,嘴裏喃喃念道:“張好古,小蠻子,你狠,你确實狠!阿瑪,兒臣冤枉,兒臣真的是被冤枉的啊!”範文程也是臉色蒼白,慘聲叫道:“大汗,天大的冤枉啊,奴才從來沒和張好古小蠻子聊過什麽天啊!奴才上次和張好古小蠻子在蠻子京城見面,沒說得兩句話,就差點打起來了啊!”建奴諸将則全都默不作聲,誰也不敢亂說一句話。
“接着念。”努兒哈赤幾乎是從鼻子哼出這句話。鮑甯二漢奸不敢不從,隻是繼續念道:“至于動手的時間,兄弟我認爲最好是在你們分兵南下攻打甯遠的時候,你可以告訴你爹,就說甯遠的屯糧地覺華島守兵單薄,海面又結冰步行可以通過,建議你爹讓你的一兩個兄弟分兵牽制錦州,你和你爹率領主力南下攻打甯遠和覺華島。這麽一來,你給我提供軍情,我在錦州這邊除掉你的其他兄弟,你在甯遠城下對你爹下手……。”
“在甯遠對阿瑪下手?”皇太極差點沒暈過去,殺豬一樣的哭喊道:“阿瑪,冤枉啊!兒臣,兒臣對你忠心耿耿!從來沒想過什麽弑父自立的事啊!”
“你對我忠心耿耿?那你爲什麽建議我分兵南下?去攻打什麽覺華島?事上會有這麽巧合的事?”努兒哈赤獰笑問道。皇太極瞠目結舌,半晌才醒悟過來大叫道:“阿瑪,兒臣知道原因了!張好古那個小蠻子實在太奸詐了,他見我們久攻錦州不下,猜到我們肯定會分兵南下去打甯遠,所以他故意寫在信上,就是想往兒臣身上栽贓嫁禍!想讓阿瑪你被他的詭計欺騙啊!”
“哦,是嗎?”努兒哈赤笑容更加猙獰,慢騰騰的問道:“那張好古小蠻子爲什麽不栽贓給莽古爾泰?不陷害湯古代?還有,蠻子朝廷本來是不想讓張好古小蠻子來遼東的,你和範文程蠻子爲什麽千方百計的把他從蠻子京城弄來?還編出了什麽我夢到張好古小蠻子火燒大政殿的謊言,這難道不是你的心中最大的願望?”
皇太極無言可對,心裏卻是真的後悔了,後悔不該把張大少爺這個小瘟神弄到遼東——這個小瘟神簡直比熊廷弼和孫承宗加在一起還要難對付一百倍!自己把他招來,已經不是什麽自讨苦吃可以形容了,簡直就是自尋死路!而在場的建奴将領則幹脆已經在心裏做好了給皇太極送葬的心裏準備——雖說皇太極是努兒哈赤的第八個兒子,但努兒哈赤的長子愛新覺羅.褚英,還有努兒哈赤的同母兄弟愛新覺羅.舒爾哈齊,可都是被努兒哈赤親手給宰了的!
“大汗,信的後面還有一些,要不要繼續念了?”甯完我小心翼翼的問道。努兒哈赤又盯了兒子一眼,獰笑說道:“念,怎麽不念?讓我好好聽一聽,我這個兒子把我殺了以後,打算怎麽對付他的兄弟,怎麽繼承我的位置?”
還真被努兒哈赤的烏鴉嘴給說中了,接下來的信上,張大少爺還真以皇太極貝勒好朋友的身份,給皇太極的謀朝篡位行動出了不少好主意——張大少爺鄭重建議,皇太極在幹掉努兒哈赤之後,不能立即發喪公布努兒哈赤的死訊,要利用這個大好機會挾天子以令諸侯,先接管努兒哈赤直接控制的正黃旗和鑲黃旗,抓住優勢兵權,然後僞造一份努兒哈赤的傳位遺诏公布天下,搶占大義再行繼位,繼位後要立即當衆發誓繼位後不奪各旗牛錄,不削他們的兵權并大肆封賞,暫時穩住他們!同時利用安葬努兒哈赤的機會,強迫努兒哈赤其他兒子的母親殉葬,減少自己的阻礙,等到局面稍微安定,張大少爺又建議皇太極組建蒙古八旗和漢八旗,任用自己的親信掌管新旗,增加自己的可靠力量,并削弱競争對手的力量,然後再騰出手來收拾其他兄弟,加強中央集權。
給鐵哥們皇太極提出了這些好建議後,張大少爺又給皇太極出主意怎麽對付他的兄弟了,而張大少爺的種種狠毒手段匪夷所思,着實讓建奴中軍大營裏的通古斯大小野豬皮大開眼界,從下毒、刺殺到借刀殺人,從金錢、美色收買到分化離間,無所不用其極,每一招都是歹毒無比,陰險之至——簡直就是一本行刺謀殺、排除異己的标準教科書!在信的最後,張大少爺甚至還給皇太極列出了先後收拾的黑名單,第一是努兒哈赤的侄子阿敏,因爲阿敏的兄弟和父親是死在努兒哈赤手裏,努兒哈赤死後難保他不生出異心,所以首先得除掉他預防萬一,手段可以用栽贓陷害,污蔑阿敏造反謀上,直接把他關進大牢;第二則是莽古爾泰,莽古爾泰是個莽漢頭腦不靈活,可以收買他的侍衛暗中下手,制造他死于戰場的假象;第三則是努兒哈赤兒子中年齡最大的代善,代善性格懦弱,能收買盡量收買,不能收買就賜給一杯鸩酒…………
好不容易等到鮑承先和甯完我把張大少爺的書信念完,天色已是大明,而努兒哈赤的幾個兒子個個聽得汗流浃背,面如土色,看着皇太極的眼色都變了,并且在心底裏發誓這輩子都得防着這個兄弟!努兒哈赤則是獰笑不斷,不停點頭,似乎非常欣賞皇太極将來收拾自己其他兒子的手段;建奴的其他文武官員則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說什麽也不敢攙和進愛新覺羅家族内部的争權奪利。隻有皇太極幾乎昏厥過去,跪趴在努兒哈赤的面前痛哭流啼,口中喃喃,盡是喊冤。
鴉雀無聲了許久,怒不可遏的努兒哈赤才獰笑問道:“老八,看不出來張好古小蠻子和你關系不錯嘛,給你出的主意個個都不錯,你打算什麽時候用他的辦法對付我和你的兄弟啊?”
“阿瑪,兒臣不敢……。”皇太極嚎啕大哭,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努兒哈赤則笑着問道:“不敢?如果不是這封信恰好被其他忠心耿耿的士兵拿到,我不是就被你給騙到甯遠去了?到了甯遠,我還想活着回來麽?”
“兒臣冤枉啊!冤枉啊!”皇太極也知道如果再不想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肯定就得去給被父親親手所殺的大哥褚英做伴了,所以皇太極也顧不得痛哭哀求了,隻是拼命的磕頭,大聲說道:“阿瑪,把張好古蠻子逼到遼東,确實是兒臣的失策,兒臣事前也沒想到張好古小蠻子會有這麽厲害,不僅擅長用兵,而且還工于心計,竟然能使出這麽狠毒卑鄙的離間毒計!兒臣實在無話可說,也無可辯白,兒臣隻求阿瑪給兒臣一個機會,讓兒臣率領正白旗軍隊攻打錦州,證明兒臣的清白!”
努兒哈赤仔細盤算,又過了許久,努兒哈赤才勉強點頭說道:“好吧,我給你這個機會。你現在就帶着你的二十五個正白旗攻打錦州,我帶着其他軍隊給你掠陣,如果在天黑前你能打下錦州,我就相信你是無辜。如果你打不下來,哼,那就不要怪阿瑪對你不客氣了。”
“天黑前打下錦州?”皇太極腦袋一暈,但爲了不去給大哥做伴,皇太極也隻能咬牙答道:“兒臣遵命!”努兒哈赤點頭,又安排了十個心腹侍衛保護并監視皇太極,這才下令全軍出動,集結軍隊第四次殺氣騰騰的撲向錦州。
皇太極召集正白旗人馬的時候,已經換了一身甲胄的範文程尋到皇太極面前,磕着頭流着眼淚說道:“主子,奴才無能,爲了給自己報仇出氣,鼓動主子把張好古那個小蠻子給逼到了遼東,間接害了主子,奴才罪該萬死!請主子給奴才一個機會贖罪,讓奴才陪主子上陣殺敵,攻破錦州,還主子清白。”
看着匍匐在自己面前的罪魁禍首範文程,皇太極簡直想一腳把他踹死,但思來想去,皇太極最終還是強壓住了自己怒氣,沉聲說道:“起來吧,你說,我們怎麽才能在天黑之前攻破錦州?”範文程流着眼淚答道:“主子,奴才已經仔細想過了,錦州城城防堅固,張好古小蠻子花樣繁多,光靠以往的攻城戰術,天黑前隻怕無論如何也攻不破錦州。所以奴才認爲,唯一的辦法就是以死士攻城,奴才願意率領五百精銳士卒赤膊上陣,敢死沖鋒,爲主子打開進城道路!”
“敢死沖鋒?”皇太極也知道現在的唯一辦法就是拼死一博了,立即點頭同意,又說道:“好吧,我挑選五百名最精銳的士兵給你,再把他們的後事也全部安排好,讓你帶着他們敢死沖鋒!”
…………
建奴大軍再度來犯,自然有人飛報正在錦州城裏安撫百姓的張大少爺,張大少爺又領着錦州衆将和親兵隊伍匆匆趕上城牆,着手安排布置防禦,可是等到建奴大軍趕到錦州東面正門外擺好陣形時,張大少爺卻樂了——建奴八旗軍隊中,隻有皇太極的正白旗擺出了攻城架勢,其他七旗則對皇太極的正白旗形成半圓形的合圍陣勢,很明顯,努兒哈赤是在防着皇太極臨陣倒戈。見此情景,比泥鳅還滑的張大少爺自然是樂得手舞足蹈,知道自己的詭計已經得逞,努兒哈赤和皇太極父子之間的關系已經出現了裂痕,而皇太極爲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也隻有和錦州軍隊拼死決戰一條路可走了。
舉起薄珏牌山寨望遠鏡仔細觀察敵情,張大少爺又很快發現一個不尋常之處——五百個建奴士兵列隊陣前,手裏拿的清一色都是利于近戰的雪亮馬刀,攻城武器也隻有雲梯一種,而在這五百人陣前,正放着滿滿五大箱明晃晃的金子銀子和大量的酒壇,另外還有兩名建奴将領正在訓話。看到這裏,張大少爺薄唇嘴角露出奸笑,喃喃說道:“好啊,想用敢死隊攻城?呵呵,這次我讓你們想死也死不 成!”放下武器,張大少爺招手把張石頭叫到面前,吩咐道:“石頭,你馬上去給我傳令,把…………。”
…………
“大金的将士們,正白旗的勇士們,我們的主子能不能洗刷的冤屈,就看我們的表現了。”冰天雪地中,雙眼赤紅的範文程摔碎剛剛滿飲的酒碗,三下做兩下脫去上身盔甲,精赤着上半身舉刀吼道:“都跟着我上,陣亡的,撫恤家屬紋銀一百兩!活着回來的,每人兩百兩!大金必勝!蠻子必滅!”
“大金必勝!蠻子必滅!”五百個被皇太極用銀子喂飽的建奴士兵整齊大吼,一起脫去身上铠甲,精赤着上半身立刀護胸,擺出義無返顧的死戰架勢。範文程點點頭,也是立刀護胸轉身面向東門,吼道:“大金必勝!蠻子必滅!上!”
“大金必勝!蠻子必滅!”整齊口号聲中,五百個建奴敢死隊士兵步伐堅定一緻,一步步走向風雪籠罩中的錦州東門,皇太極親率正白旗全軍尾随其後,隻等這支敢死隊沖上城牆,正白旗全軍就立即跟上,一鼓作氣拿下這座禍害了無數建奴将士的錦州城池,再把那個奸詐無匹的張好古小蠻子千刀萬剮,以證清白。而往日裏戒備森嚴火力猛烈的錦州城上卻一反常态的安靜無比,甚至就連紅夷大炮都安靜下來,沒有對着正白旗的密集隊伍開炮轟擊。
“大金必勝!沖啊!”剛剛走進錦州城牆弓箭火槍射程之内,打頭的範文程突發一聲喊,第一個赤膊沖向錦州城牆。可是不等五百個敢死隊建奴士兵呐喊沖鋒,錦州城牆上忽然一聲鑼響,數百道水柱飛上半空,沿着抛物線準确無誤的落到敢死隊士兵身上,剛開始時,包括皇太極和範文程都以爲張大少爺又是在玩噴火油燒人的老把戲,可是那些液體淋到建奴士兵赤裸的身上時,幾百個建奴士兵卻不約而同的顫抖起來,不少士兵甚至還當場慘叫起來,“水!是熱水!”
“水?”範文程和皇太極等人目瞪口呆,再看那些敢死隊員上身時,卻見他們身上的液體果然迅速結冰,片刻之間就滿身雪白,挂滿冰屑——要知道,熱水結冰的速度其實比冷水更快啊,而且冷卻過程中帶走的熱量更多,眨眼之間就能把建奴敢死隊士兵靠喝酒升起來的體溫給完全帶走。而錦州城上射水不絕,片刻間就把五百個建奴敢死隊士兵全部淋成了落湯雞,又迅速變成一個個滿身雪白冰渣的冰人,個别體質比較差,甚至當場被凍僵過去,剛才還整齊無比的隊伍也爲之大亂——至于皇太極用銀子買出來的高昂士氣,也早被這鬼天氣給凍到爪哇國去了。
“正白旗的弟兄,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皇太極貝勒!”城牆上傳來張大少爺親兵隊整齊的叫嚷聲,“叫他快按計行事,高督師已經把紅夷大炮送上覺華島了,快讓努兒哈赤老建奴去打覺華島,但皇太極貝勒千萬别去攻島!”
幾十個親兵整齊喊話的聲音雖大,卻不可能傳到五裏外的努兒哈赤耳中,不過努兒哈赤派到皇太極隊伍中的十個建奴侍衛,倒是個個聽得清清楚楚……
“皇太極好兄弟,對不起了。”張大少爺陰險的英俊面孔從箭垛縫隙中露出了出來,拿着一個鐵皮喇叭對着皇太極喊道:“正白旗的弟兄們,你們快跑,我要開炮了!”說罷,張大少爺把手一揮,錦州城上的紅夷大炮和佛朗機炮一起開炮,無數的火铳槍口也出現在錦州城牆上端,對着皇太極的隊伍乒乒乓乓開起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