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平了馬世龍,張大少爺融入錦州兵備角色的速度無形中就快了許多,命令茅元儀和宋獻策等人考察地形和制訂城防修建計劃的同時,張大少爺則迅速接見了錦州駐軍所有千戶級别的将領,與他們奠定戰友關系,讓張大少爺喜出望外的時,曆史上頗有威名的遼東大将趙率教竟然也在錦州軍中——天啓二年熊廷弼和王化貞退回山海關後,因爲臨陣脫逃而獲罪的趙率教也不知道是不是變了一個人,竟然帶着三十八個家奴收複了前屯,重新拉起了一支五六千人的隊伍,松河之戰時被馬世龍帶到了錦州,結果就稀裏糊塗的落到了咱們張大少爺的手裏。同時讓張大少爺哭笑不得的是,同樣大名鼎鼎的‘大明名将’中後所千戶吳襄竟然也在錦州軍中,和趙率教都是馬世龍帶到錦州的助手。
“各位将軍,那些空話套話我張好古就不說了,隻是想告訴你們一句話。”張大少爺也不客套,會議剛開場就開門見山的說道:“我張好古這次來錦州,不是來享福的,而是來和你們同生共死的!從今兒個開始,我們就是一個戰場上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誰要是英勇殺敵,立下戰功,我張好古絕對不會少他半分賞賜!但誰要是敢貪生怕死,臨陣逃脫,休怪我張好古軍法無情!”
說罷,張大少爺把手一揮,一群親兵立即擡着四大木箱子上來,當衆打開,露出滿滿四大箱白銀,張大少爺指着銀子說道:“各位将軍請看,這是高大人奏請朝廷爲遼東将士加發的一月軍饷,共計兩萬一千五百兩,一文不少全在這裏,請各位将軍清點數字,看看有沒有缺少。”
不得不承認,張大少爺這兩闆斧确實砍得漂亮,讓心存疑慮的錦州衆将大吃一驚——文官出身的張大少爺上來就是一副丘八口吻,不說那些忠君愛民同舟共濟群策群力誓滅建奴光複遼東的官話套話就算了,關鍵是那年頭主帥克扣軍饷的事情幾乎是慣例,尤其是帶兵的文官,貪污起軍饷來更是比武将都狠,同時因爲官俸過低又要養妻子兒女和幕僚師爺,所以即便是孫承宗和熊廷弼也少不得克扣一點軍饷養家糊口,而張大少爺竟然按着規定數額一分一文不少的發給軍隊,這在遼東軍隊的曆史上,絕對還是空前絕後的第一人!——當然了,和武将們的震驚喜悅不同,本來同樣有資格克扣軍饷的監軍太監紀用臉色就有些難看了,不過在會後,張大少爺又悄悄自己掏錢塞給紀用五百兩銀子後,紀公公馬上又成了咱們張大少爺最好的朋友兼盟友。
喜悅過後,包括滿桂和黑雲龍等将在内,都向張大少爺拱手說道:“願爲兵備大人效力。”張大少爺一揮手,糾正道:“錯!是爲朝廷效力,爲遼東的百姓效力!本官現在宣布上任後的第一條命令,從現在開始,軍令重如泰山,令出必行,行之必速——誰要是膽敢怠慢違令,本官定懲不饒!你們下去以後,也得把軍隊的紀律給我抓起來,我随時會到你們的營地檢查,要是士兵違反軍法,你們也得受牽連!”
“謹遵大人号令!”錦州衆将又是抱拳齊聲答應。張大少爺點頭,又說道:“現在本官宣布第二道命令,從今日起,右屯和小淩河二城的軍民百姓,全部撤回錦州駐紮,還有這兩座城囤積的糧草軍需,也全部運回錦州儲存!第三道命令,從即日起,錦州駐軍全力搶修城中房屋街道,以供城外撤回的軍民百姓居住。”
張大少爺的後兩道命令讓錦州諸将有些驚訝,面面相窺後,吳襄小心翼翼的問道:“敢問兵備大人,爲什麽要把右屯和小淩河的軍民百姓全部撤到錦州?要是都撤了,那右屯和小淩河兩座城堡怎麽辦?”
“全部放棄!”張大少爺大手一揮,哼道:“我們的兵力本來就不足,錦州、右屯和小淩河三城加起來才一萬七千軍隊,要是分兵同守三城,不是給建奴各個擊破的機會嗎?隻有把力量集中在一起,才有希望抵擋建奴随時可能到來的進攻。”
老實說,張大少爺剛上任就下來放棄兩個城池,要換那些不懂軍事的言官禦史,光口水都能把張大少爺淹死,而這些久經沙場的武将卻知道這個策略的正确性,所以包括右屯守将趙率教和小淩河守将吳襄在内,都是歡天喜地的答應——畢竟他們也不想孤軍被建奴包圍在右屯或者小淩河。不過這麽一來,老于軍事的馬世龍和滿桂就聽出不對味了,一起向張大少爺問道:“張大人,末将聽說你在山海關的時候,可是保證要在立春前攻下海州啊?怎麽你到了錦州後,反而采取了守勢?”
“糟,差點說漏嘴了。”張大少爺尴尬的揉揉鼻子,又對在場的衆将不是完全放心,不敢洩露機密,隻能靈機一動說道:“這不是守勢,是保衛糧倉,錦州一帶本來就囤積有十幾萬石糧食,過不久山海關又要送十萬石糧食來,我們要是不把錦州這座糧倉保護好建設好,又怎麽發動将來的戰事?”
“哦,原來如此。”急着立功贖罪的馬世龍信以爲真,當即答應。滿桂則大失所望,心說看來蠢貨始終還是蠢貨,這個笨蛋還是不明白現在應該堅守,而不是進攻。那邊張大少爺吼道:“都還楞着幹什麽?執行軍令!本官今天沒給你們準備酒宴款待,要想和我一起喝酒,等把右屯和小淩河的大明軍民百姓都撤回來再說!”
靠着馬世龍的全力協助,剛上任的張大少爺發布的軍令很快得到了較好執行,距離錦州最近的小淩河城首先開始布置撤退,把囤積在小淩河城裏的糧草軍需運回錦州,存放進錦州駐軍搶修出來的房舍裏,還有錦州駐軍乘着天暖搶挖出來的地窖裏,同時小淩河城城裏城外的遼東百姓也開始向錦州撤退,靠着軍隊的幫助和保護,撤退時還算有條不紊,總算沒有出現曆史上高第下令撤退時百姓屍體載道的慘景。孤懸在錦州西北的右屯因爲民少糧寡,撤退更是容易,趙率教的軍隊才一個來回,就把右屯的百姓糧草全部遷移回了錦州。但這麽一來,廢棄數年的錦州城中難免人滿爲患,同時建奴無孔不入的探馬細作也迅速察覺到張大少爺的異動,并将消息迅速送回沈陽城中。
人滿爲患好解決,砸銀子買通了太監監軍的張大少爺根本無法無天,拿出軍糧爲報酬,雇傭百姓出城砍伐木材,搬運石頭,趕造守城器械、搶修城牆和城中房舍,很快就把五萬多百姓的空閑人力吞噬得一幹二淨,軍隊百姓皆大歡喜,無不是争分奪秒的搶修城牆,建設工事。而建奴細作卻不好對付,在發現杜家堡以東的建奴斥候數量陡然增多後,張大少爺立即明白——建奴努兒哈赤也開始懷疑自己的真正用意了。爲了争取備戰修城的時間,咱們一向喜歡兵不厭詐的張大少爺很快又琢磨出一個缺德主意,并且把自己從京城拉來的陸萬齡叫到面前……
…………
和張大少爺預料的一樣,沈陽城裏的努兒哈赤确實起了疑心,十月中旬的一個早朝上,再一次确認了張大少爺在瘋狂搶修錦州城防的消息後,努兒哈赤揪着花白的大胡子開始自言自語了,“張什麽的那個小蠻子,竟然把右屯和小淩河的蠻子軍民和糧草軍需都撤進了錦州?還在拼命的搶修錦州城防?他到底想幹什麽?”
“阿瑪,兒臣從細作那裏了解了一下。”同樣産生懷疑的皇太極說道:“根據細作的回報,錦州的民間傳言倒是張好古蠻子在修糧倉,準備把錦州當成攻打海州的糧倉使用。可兒臣總覺得有點奇怪,修一座糧倉,至于需要這麽多百姓軍民嗎?或者說,張好古那個小蠻子根本就不是想來打海州,而是想守錦州?”
“貝勒爺放心,奴才以爲就憑張好古那個小蠻子,還沒這樣的計謀頭腦。”範文程先自信滿滿的猛貶張大少爺一句,又說道:“不過如果讓他修好了錦州城牆,我們大金再想攻破錦州,勢必要困難一些,所以奴才認爲大金應該立即組織軍隊,以最小代價攻下錦州,活捉張好古小蠻子,把他千刀萬剮,淩遲處死!”
現在就攻打錦州,對建奴軍隊來說确實是一件非常容易不過的事,但是對努兒哈赤來說,卻要考慮多方面的問題,第一是現在是十月,遊牧民族出身的建奴軍隊需要囤積過冬草料;二是出征的軍隊需要準備糧草牛羊,這需要一點時間;第三現在氣候還沒有寒冷到凍結河面海面的地步,而沈陽如果要出兵錦州,必須要渡過三岔河和大淩河這兩條大河,這對缺少船隻水師的建奴軍隊來說是十分不方便的;第四則是考慮到一旦攻破錦州,高第給張什麽的小蠻子送的十萬石糧食也就化成了泡影,所以就連一向剛毅果斷的努兒哈赤難免都有些遲疑,拿不準何時動兵攻打錦州。
“報!”就在努兒哈赤難得猶豫的時候,一個正黃旗的甲喇額真匆匆跑上大政殿,向努兒哈赤下跪說道:“啓禀大汗,我軍在三岔河的斥候抓到三個錦州出來的蠻子,其中一個蠻子自稱叫陸萬齡,是錦州蠻子兵備張好古的信使,有一封信要送給大汗。奴才們已經把那幾個蠻子押到了沈陽,請問大汗,見與不見?”
“那個叫張什麽的小蠻子,竟然還有膽子給我送信?”努兒哈赤有些詫異,笑道:“好把,看在他的膽量份上,我就破例見見他的信使,把送信的蠻子帶上來。”
甲喇額真應聲而去,又過片刻,滿身滿臉塵土的陸萬齡就被五花大綁的押上了大政殿。陸萬齡是什麽人想必大家都清楚,所以在看到身材魁梧的努兒哈赤高座龍椅,兩旁站立的數十名建奴文武殺氣騰騰,陸萬齡二話不說,馬上掙紮着雙膝跪倒,額頭貼在水磨青磚的地面上,帶着哭腔大喊道:“小生……哦,奴才陸萬齡,叩見大成至聖、壽與天齊大金大汗,大汗萬歲,萬歲萬萬歲!奴……奴才給大汗磕頭了!”
說着,陸萬齡又砰砰砰的磕了幾個頭,結果用力太大震傷了額頭,疼得慘叫出來,而大政殿上的建奴文武官員和努兒哈赤都是哄堂大笑,同時見奴知主,對張大少爺難免更爲輕蔑。精通漢語的努兒哈赤大笑問道:“陸蠻子,你還很有膽量嘛?竟然敢來沈陽見我?你們蠻子的官員百姓,不是聽着我的名字就尿褲子嗎?”
“回……回大汗,奴才其實膽子最小,根本不敢來的。”陸萬齡哭喪着臉答道:“隻是奴才的上司張好古把刀架在奴才的脖子上,說是奴才如果不來,他就要把我按違抗軍令罪處死,奴才沒辦法,隻好來了。張好古還怕奴才半路逃跑,又派了兩個人監視着奴才來沈陽。”說着,陸萬齡幹脆害怕得嚎啕大哭起來,又是磕頭又是号哭的說道:“大汗,你千萬别殺我啊,兩國相争,不斬來使,你千萬不要殺我啊!殺了我,隻會髒了你的刀啊!”
“好,好,别哭了,我還懶得殺你。”努兒哈赤被陸萬齡的狼狽膿包像抖得哈哈大笑,又問道:“聽說那個叫張什麽的小蠻子,叫你給我送來一封信,信在那裏?”
“在我身上。”陸萬齡哽咽着答道。努兒哈赤一揮手下來松綁,侍衛割開陸萬齡身上的繩索,陸萬齡這才從懷裏掏出了一封信,戰戰兢兢的高舉過頭。侍衛又把信捧到努兒哈赤面前,努兒哈赤接過卻不急着打開,隻是向陸萬齡問道:“陸蠻子,你是張什麽蠻子的什麽人?他對你怎麽樣?現在你在蠻子朝廷裏,當一個什麽樣的官?”
“回大汗,奴才原先是張好古的文友,後來他升官發财了,就把奴才叫到他的幕府裏當了一個書辦,現在保舉奴才做了正九品的錦州知事。”陸萬齡不敢說一句假話,老老實實的答道:“剛開始的時候,張好古對奴才是不錯,可後來他三百兩銀子一年又雇傭來一個叫宋獻策的師爺,對奴才就不那麽好了,現在他和宋獻策商量什麽軍情大事,都不讓奴才參加讨論。”
“狗蠻子,别一口一個奴才的,你還不配當我們大金的奴才,自稱狗蠻子。”範文程不耐煩的插話喝道。陸萬齡連聲答應,磕頭說道:“是,是,奴……哦不,狗蠻子我再不敢自稱奴才了。”
“沒關系。”努兒哈赤很是大度的一揮手,又向陸萬齡微笑問道:“陸蠻子,你想不想向這裏的蠻子漢人一樣,給我當奴才?要知道,他們這些奴才在我這裏,都是吃香的喝辣的,金子銀子美女要什麽有什麽,有幾個奴才,還娶了我的女兒。”
“想啊,狗蠻子我太想了!”路上就已經打好投降主意的陸萬齡喜出望外,趕緊答道:“大汗,我真的太想給你當奴才了,簡直做夢都在想!奴才是生辰八字是庚子年子月子日子時出生,算命先生都說奴才的八字好,大汗你的女兒如果有八字和奴才的生辰八字相合的……。”
“别急,想娶我的女兒,先得給我立下大功。”努兒哈赤狡詐的眨眨眼睛,奸笑說道:“比方說,在我攻打錦州的時候,給我打開錦州城門。還有,把錦州的情況和那個張什麽蠻子的打算,老老實實的禀報給我。”
“大汗,你問吧,你想知道什麽都行,奴才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陸萬齡激動的答道。努兒哈赤笑着問道:“好,我問你,那個叫張什麽的蠻子,到底是一個什麽人?到底會不會帶兵打仗?他到錦州率領軍隊以後,到底是想幹什麽?”
“大汗你放心,張好古比奴才還要膽小百倍,他在被皇帝和九千歲逼着來遼東的時候,還吓得哭了,還尿了褲子。”陸萬齡誇張了一句,又如實答道:“到了遼東以後,遼東經略高第倒是非常信任張好古,張好古說什麽他聽什麽,可遼東的将軍都不服氣,都不怎麽喜歡張好古,有一個叫袁崇煥的還經常和張好古吵架。不過張好古又好象吃錯了什麽藥,忽然又變得猖狂無比,成天叫嚷着要打進沈陽,火燒大政殿,結果連高第都不敢相信他,隻讓他在立春以前打下海州。對了,張好古還說,他要活捉大汗你老人家,還有把一位什麽貝勒……皇太極!對,就是皇太極貝勒!”
“他要把我怎麽樣?”皇太極冷笑着問道。陸萬齡磕頭答道:“貝勒爺,張好古蠻子沒說把你怎麽樣,隻是說要把你的一位叫大玉兒的妻子搶走,去給他做女奴!他還說那個大玉兒今年才十二歲太小,先調教幾年再糟蹋,給你戴上一頂大大的綠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