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唐松是坐着軒車,但等從白馬寺回到家裏,下車時依舊是汗流浃背。門房處停都沒停,直接就到了後宅的正房。
因是知道唐松今ri回家,水晶的那幾個貼身丫頭早早的在房裏布了四個冰盆,方一進房頓時就有一股涼氣撲面而來,唐松激靈靈打了個冷顫,這次第,真是怎一個爽字了得。
妥妥的在窗下的竹夫人上躺下來後,唐松長長的歎息了一聲,還是家裏舒服啊
被沈思思第一百七十七章大權在握強留下來照顧她飲食起居的玉珠跟着走了進來,先是打開了窗戶,暴熱還寒,對伱身子不好完這句,玉珠便又出去了,不一會兒再回來時,手中已多了一個紅漆托盤,裏面盛着七八尾雕工jg細的冰魚,此外尚有一瓯波斯葡萄釀。
不管是這波斯葡萄釀還是府中的冰窖皆是武則天當ri所賜,趕上這樣的酷熱天氣,此兩樣物事實在就是無上恩物了。
血紅的波斯葡萄釀斟入半透明的琉璃樽裏,再投進一尾冰魚鎮上,慢慢的那琉璃樽的沿壁上就開始沁出一圈兒水珠,此時慢慢将酒呷上一口,入口冰爽醇厚,這感覺沒法兒了。
悠悠的再歎出一口舒服到極點的長氣,唐松正要在竹夫人上眯一覺時。門房老龐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裏捧着一疊很是不薄的名刺。
老龐五十多歲,面sè黑瘦,乃是前些ri子由上官謹親自招入府中的身家清白人。他的老妻龐姜氏也一并進了府。兩人一個充了門房,另一個則是竈頭婆子,在這個不大的府裏都算得是頭面人,加之俸錢給的第一百七十七章大權在握也厚,是以老兩口也就對新主子納了忠心。
老爺,這都是近三ri裏投進來的名刺,有些還一并送來了各sè禮物,禮物都收進了庫房。禮單附在名刺後面
别喊我老爺,聽着怪别扭的唐松笑着對老龐話時,順手接過了名刺。還真是奇怪,他在京中并沒有多少熟人。走得近的也就賀知章那麽寥寥三五個。知道他這處賜宅的就更少了,怎麽短短三ri間門房裏卻收到這許多名刺
将這近二十份名刺悉數看完,裏面愣是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再看看附着的那幾份禮單,密密匝匝好長一趟。送的禮居然都還不輕。
對此唐松百思不得其解,這些人不會搞錯了吧莫非這京中官宦裏還有與他重名的
想了一會兒理不出個頭緒,唐松索xg就那一疊名刺放到了一邊,老龐。這些人來遞名刺時可露出什麽話頭兒了沒有
回老公子,送禮來的這幾位倒是留下話了。他們諸家老爺俯請公子在選官之事上多多照拂,異ri當再來拜謝
選官稍一遲疑。唐松随即明白了老龐的意思。
雖然隔着一千三百多年,但這時代的官場怎麽跟後世一個德行,真真是一點秘密都守不住。三天前他從陸元方那裏接受任務時分明是在書房,出來就再不曾跟任何人過的,怎麽着這些人就都知道了,而且連禮都送到了。
那些個檔案文書唐松雖至今也沒有看過,但不消這些送名刺送禮的必然都是名列其中的,至于他們所求的嘛,肯定是希望自己在初篩的時候能讓他們順利過關。
知道了,老龐伱去吧打發了老龐之後,唐松将那一疊名刺在手中輕輕拍打着。尚書省好比後世的國務院,聯系的又是堪稱六部之首,相當于後世zhongyāng組織部的吏部,看來自己這個尚書都事官雖然不大,位置倒着實要害。
以前沒做官的時候,這府裏愣是就沒接到過一張名刺。如今甫一入仕,人還沒上任,名刺就有了厚厚一疊,庫房也随之開張了,這差别也實在太大了。
看來,做官了就是不一樣啊
将這一番滋味好生品了一回後,唐松将那一疊名刺遞給了玉珠,着她去書房,從陸元方命人送來的檔案文書裏把這些人的找出來。
等一樽葡萄釀喝完,玉珠也已捧着厚厚一摞檔案文書回來了。唐松拿起一份翻開,這材料還真是不少。
這檔案文書跟後世的檔案當然不一樣,但内容上差别卻不太大。履曆裏很重籍貫,祖宗三代以内隻要有個名人,那怕是隔着八竿子遠也必定是要濃墨重彩一筆的。除此之外,便是重科舉經曆,那一年哪一科第幾名及第,主考的座師是誰俱都寫的清清楚楚,甚至座師明顯是開玩笑或是敷衍的一句稱贊,都用着重的筆調加以描述。
此後就是一些任官經曆了,某年至某年在某地任某職,在此期間幹了些什麽,每一份任官經曆的後面,都附有一份加蓋有吏部考功司印章的評價表,是對其在這一任上做官表現的總評價。
玉珠,去把水晶叫來
這些ri子與唐松配合的慣了,水晶來後徑直便去準備筆墨紙硯,而後唐松,她來寫,把個秘書的活兒幹的有聲有sè。
時間就這麽慢慢過去了,眼瞅着剩下的不過兩三份了,唐松放下第十六份檔案文書的時候忍不住歎了口氣。實話,雖然這些人提前找了他的門子,但他内心裏并不讨厭這些官兒,甚至還因爲他們的主動親近而對這些人有了些好感,因此也就希望着這些人能表現出sè些,屆時順理成章就将他們錄入名單了。
無奈設想雖好,但看了這些人的檔案文書。除了寥寥三兩人之外,其他人在唐松看來不過是四平八穩而已,這就讓唐松着實爲難了。
三選一啊,按照這個标準。他已經看過的十六份文檔裏至少也應該有五個中選的,而今隻有兩個,第三個着實勉強。這些人不是經過吏部的吏部司篩選過一道的嘛,吏部司做爲吏部主司,難倒就這水平
看完這十六份檔案文書之後,唐松剛回家時的惬意已經一掃而空,如今他才真正意識到,這次陸元方看似不經意間交給他的這個差事實在不好辦哪。
歇了一會兒眼睛。跟活動着手腕子的水晶了幾句閑話後,唐松正準備拿起第十七份檔案文書時,就聽門外一陣兒腳步聲響,而後依舊是一身男裝打扮的太平公主從外面走了進來。後面跟着一臉苦sè的老龐。
公子
不等老龐完,唐松向他擺了擺手,這是惡客,老龐伱擋不住的
老龐躬身一禮後去了,唐松放下檔案文書指了指太平手中拿着的覆面胡帽。既然公主亦知來我府中多有不便,又何必要來做這惡客
有水晶在場,太平也就沒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隻是豔媚的一笑。怎麽這就不歡迎我了
還有那麽一大堆檔案文書等着看,唐松也沒時間跟她玩什麽暧昧。無事不登三寶殿,公主有什麽事但請直言
太平向水晶打了個眼sè。意思是讓唐松譴水晶避開。對此,唐松隻若未見,淺笑的看着太平。
太平瞪了他一眼,走近來拍了拍他手中的檔案文書,以耳語般的低聲道:我正是爲此而來
話的同時,她手中同時遞過一份名單,咱們既是盟友,那這些人伱就該多多照拂
唐松展開名單略看了看,其上密密麻麻寫着的不下三十個名字,公主伱開玩笑吧我隻不過是個尚書都事,在官吏的最終任用上根本沒有半點決定權,既然如此,伱又何必塞給我這麽一份東西最終結果極有可能就是公主既難以如願,我在陸相那裏也無法交代。伱的事情辦不成,又把我給搭進去,如此豈非是得不償失
聞言,太平嗤的一聲輕笑,若連伱這一關都過不了,還什麽以後再則,伱未免太不知曉陸元方了,若他不想取一個人時便是母皇那裏都敢硬頂,這是個根本就不理會人情關的老貨,兼且勞碌命纏身喜歡事必躬親,曆來遇到大規模官員出缺要填補時,他必定是親自cāo辦,從初選到終選根本就不容他人插手。這回一反常例居然将初篩之權授予了伱唐松,這明什麽
太平所言的這些倒是唐松第一次聽,不過細想想似乎還真有道理,若不是陸元方準備親自cāo刀,吏部呈送上來的這些檔案文書就該送到尚書省才對,無論如何也不該堆在他的書房裏,畢竟以他的相臣身份,隻需做最後決斷即可,像檔案材料的前期處理那可是屬官們的差事。
如此想來,陸元方這一次派給自己的任務确實是一反常例了
想到這裏,唐松從竹夫人上站了起來,因是傷勢還未大好,兼且躺久了這一下站的又太急,難免身子有些晃蕩。太平見狀伸手就扶住了他的胳膊,随後由扶改挽,再沒松開過。
那邊廂,剛剛站起的水晶見狀重重咳嗽了一聲,見太平置若罔聞,當即便也走到了唐松身邊,挽住了他的另一隻胳膊。
看到水晶這個樣子,唐松忍不住失笑出聲,這丫頭自打出任他的秘書以來,這煙火氣可是越來越重了。
太平絲毫沒理會水晶,見唐松不話,便又續言道:陸元方能在這種事情上對伱放權,足以明他對伱信任之深重,如此以來,伱遞上去的名單他便不會完全采用,至少也得用個六七成吧,我這裏三十四人,便按六成算,那也是二十人了
唐松心下是如何想的且不,面上卻是嗤之以鼻,伱想的倒是挺好,依我看來這隻是陸相對我的一次考驗罷了。若不論賢愚,在報予陸相的名單上安插這許多伱的私人,我這尚書都事隻怕還不曾赴任先就被陸相給開革了
這次四世家出身的官員大批倒台,集中空出來的這一批官職對于朝中各方勢力而言不啻于一次盛宴,隻是因爲陸元方這人油鹽不進,所以衆人此前隻能幹看着,對此太平也毫無良策。
誰承想風聲猛然一變,陸元方這次居然一改往ri的行事習慣,在涉及到如此多的官員任免的敏感大事上放出了唐松這麽個口子,乍一聽到這個消息,太平簡直不敢相信,待确認之後便是狂喜。
這次她終于不用再像以前那般藏着躲着偶爾混上一口别人吃剩下的,借着唐松,她要在這一次盛宴中厚厚的咬下一口來。
從确定消息之後,這幾ri間太平一步都不曾出府,終ri都在琢磨着名單,待名單一定即刻便來尋唐松,竟是一點時間都不願多耽擱。
從這份急促上也可以看出她對這次的事情實是志在必得了,懷着這樣的心态而來,卻見唐松隻是推脫,雖然依舊親密的挽着唐松的胳膊,但她的臉sè卻慢慢冷了下來,自伱幫辦蘇模棱主持了去歲的科考,弄出那麽一份考試章程之後,陸元方對伱的贊賞就從未停過,數次公開薦舉伱入仕就不了,私下裏更不知在母皇面前了伱多少好話。嘿,陸元方豈是随意人好話的若考驗,他對伱的考驗也早已過了,這次終于能引伱入仕,又直接指定伱這個尚書都事負責聯絡他主掌的吏部,重用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一口氣到這裏,太平蓦然又是一聲豔媚輕笑,這一次的機會實在難得,此事也不比其他,唐松伱定要助我
唐松聽完正要開口話,卻見門房老龐又從外面進來,這次遞過的一份名刺竟是泥金封面,份外華貴。
翻開名刺,裏面沒有官銜籍貫這些個介紹,僅僅隻有一個名字武輝,這樣書寫名刺,這主人還真是傲氣的很哪。
唐松雖然不知道這武輝是何方神聖,卻也知道這人隻怕是有些來頭,遂向太平搖了搖名刺,這人是誰
太平臉上豔媚的笑容全沒了,梁王府大管家,朝廷在梁王府設置的那些屬官其實都是些擺設,此人才是武三思真正的心腹
起來,武三思可是太平正兒八經的表哥,但其到武三思時卻聽不出半點親情的味道。想想也不奇怪,誰讓武三思也一門心思想做太子,且又極得武則天的寵愛呢
爲了争一個繼承人的位子,太平實實是将武三思給恨上了,天家無親情,唐松這也算真正見識了。
抛開這個不,武輝此時上門究竟是爲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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