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銀霜鋪滿大地,從大漢最北面的幽州,一直到南面的揚州,大漢的土地換上了缟素。就連華夏族的母親河黃河,此時也不能免俗,河面上結了厚厚的冰層,一些耐不住北方嚴寒的動物,便趁此時渡過黃河,南下中原了。
此時,在兖州北部頓丘港對出已經結了厚冰的河面上,一輛馬車正向南疾跑飛馳。一個時辰之後,馬車已然通過了黃河,駛入了頓丘港,在裏面一間驿站前停下。侯了一會,才從馬車之中走出了一名相貌堂堂,身穿長袍的文士。
那文士走進驿站之後,自有人送上來飯食,待得閑雜人等都出去之後,那文士才輕聲問随從道:“可曾聯系到曹孟德了?”
他的随從聽到,當即躬身答道:“回禀先生,xiao人等早就與曹征東取得聯系,他會派人來頓丘港迎接先生。”
那文士了頭,凝聲道:“如此,汝等先去和曹孟德的人取得聯系吧。”
就在那文士的随從要下去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傳來“哈哈哈”的笑聲,繼而大聲道:“許先生從河北遠渡而來,曹昂有失遠迎”
内間那文士聽到來人的自稱,并沒有動,隻是向身邊的随從打了個眼sè,xiao聲道:“開mén。”
咯吱……
mén被打開,1ù出外面一名少年的身影,而少年的身後,則是跟着一名jīng壯漢子。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曹昂,而護衛在側的漢子正是曹營大将樂進
現在曹cao雖然落魄,但曹昂的名頭在兖州境内還是不可xiao視。隻不過那文士,此時并沒有起身相迎,反而正兒八經地端坐在裏面,盯着曹昂。
樂進見到,皺了皺眉頭,xiao聲道:“大公子,此人……”
未等樂進完,曹昂便一擺手,大步上前行禮道:“曹昂見過許叔父”
那文士聽到此言,臉上終于1ù出淡淡的微笑,一手捋髯,一手虛扶曹昂,道:“賢侄不必多禮,且進來再。”
後面的樂進聽到,難掩心中怒火,一手已經按在劍柄上。前面曹昂雖然見不着,但就憑方才樂進的不滿,聽到那文士此話已經知道他有何反應,左手放到背後,給樂進連打手勢,示意他不要1uan動。
樂進無奈,又想到曹cao的jiao代,隻能重重地“哼”了一聲,提醒一下裏面那文士。
不過對于樂進的重哼,文士仿若未聞,待得曹昂進到裏面落座之後,文士笑着問道:“賢侄,孟德近來可好?”
曹昂也不着惱,拱手答道:“托許叔父的福,父親一向安好。”
文士聽到,卻是以似笑非笑的神sè盯着曹昂,道:“賢侄的隻怕不是實話吧。若是爲叔所料不差,汝家中的瓷器物什,恐怕沒少被孟德摔壞。”
曹昂聽見,眼中奇sè一閃而逝,繼而苦笑道:“父親常與昂,許叔父乃是當世有數的智者,當時昂還不信。現在看來,父親的評價一都沒有錯。”
文士聽到,臉上1ù出大喜之sè,jī動地問曹昂道:“孟德他當真如此評價吾?”
曹昂連連頭道:“昂自不敢騙叔父。”
文士不住捋髯笑道:“好孟德這家夥還算夠意思,不枉這次吾來幫他。”
曹昂有與文士客套了一會,才拱手道:“許叔父遠道而來,可需要歇息一日再行前往鄄城?”
那文士聽到,擺了擺手道:“不必了,數年沒見孟德,倒是有些想念。賢侄與爲叔用膳之後,便立即起行吧。”
曹昂微微一笑,道:“如此一切便依許叔父吩咐行事。”
……
與此同時,鄄城的曹府書房内,曹cao正在書房中處理政務,而曹丕、曹彰、曹植、曹真四人則在下面讀書。父子共用一書房,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叫鄄城這座曹府太xiao,而曹氏宗族的人太多,不夠房間使用。
不過如此一來也有好處,曹cao處理政務之餘,也可以順帶監督四xiao讀書。當然,曹植三人都是比較自覺的,唯獨曹彰臉上一片苦惱之sè。
就在父子五人都埋頭于竹簡、紙張内之時,外面忽然響起了一把甕聲甕氣的聲音道:“主公,徐州急報”
“嗯?”案桌前,曹cao聽到這聲音卻是立即停了下來,猛然擡頭。曹丕、曹植、曹真三人也立即從如癡如醉的狀态中醒了過來,雖然還在裝模作樣地看着書,但六隻耳朵已經高高豎起了。唯獨曹彰,還是以竹簡遮住面部,不知在做什麽。
主位上,曹cao一雙xiao眼睛先是用淩厲的眼神瞥了曹彰一眼,繼而才凝聲對外面道:“進來吧。”
咯吱……
書房mén被推開,一條大漢昂而進,正是新投的尖大将,虎癡許褚但見許褚進來之後,見到主位上的曹cao才1ù出恭敬之sè,快步走到曹cao跟前躬着身子,雙手遞上一封書信。
曹cao接過書信,先瞥了一眼落款,現是現在主理徐州政事的mao玠所寫,臉sè凝重之sè更濃,繼而迅将書信拆開。
曹植将手中捧着的竹簡輕輕往下移了一些,1ù出一雙靈動的眼睛盯着主位上的曹cao。這一看,卻是見到曹cao臉sè變得一片鐵青,心中暗驚道:“徐州急報?莫非徐州有什麽大事生不成?”曹植的心驚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爲現在的徐州經過他的手,情況早就與曆史上截然不同,若是生出其他變故就麻煩了。
就在曹植焦慮不安的時候,但見曹cao雙手捉着書信猛地用力一扯,頃刻間便将書信撕成粉碎,右手“砰”一下大力拍在案桌上大罵道:“好一個大耳賊竟然不費吹灰之力便奪得徐州”
聽得此言,曹植哪裏還不明白過來,卻是輕吐了口氣,暗道:“幸好沒有改得太多,劉大耳最終還是得了徐州。”
事實也正如曹植心中所想一般,mao玠送來書信的内容,便是陶謙病亡,将徐州讓給劉備。當然究竟有沒有三讓徐州,就不得而知了,但劉備現在确實已經統領徐州剩餘的郡國,還再加上他原本的豫州沛國。
不過大勢雖然沒有改,xiao節卻是有些變化,由于曹cao沒有屠徐州,故此陶謙倒是沒有如曆史上那般憂憤而死。但正如陶謙笃信的佛家所言一般,曹植種的因,就由曹植自己來還這果。原本身體有疾但沒有太多心事的陶謙應該是可以安心養病的,但由于荀彧要試驗印刷術的影響力,大肆印刷了《心術篇》。當陶謙看完曹植所寫的《心術篇》之後,便開始心事重重,他究竟擔心些什麽,沒有人知道。但自從陶謙看完之後,病情的确是嚴重了,沒一個月便一命嗚呼,最終陶謙還是沒能渡過興平元年。
随後的一切便如曆史上一般,劉備不聽陳群的勸阻,毅然去接手徐州。陳群見到劉備不聽自己勸告,也是心灰意冷,在劉備前往徐州的時候,不辭而别,返回家鄉颍川。這使得劉備錯過了一名大才。
劉備接手徐州,消息傳至彭城國,mao玠大驚失sè,不敢怠慢立即修書派人通傳曹cao,如此便生了書房中的一幕。
怒罵過後,曹cao眼神閃爍,凝聲對許褚道:“仲康,去将文若、公達他們都請來”許褚應了一聲諾,就準備離開,曹cao忽然叫住了他,凝聲問道:“對了,許子遠到了沒有?”
許褚想了想,答道:“回禀主公,據大公子送回來消息,他已經接到了許攸,現在正在來鄄城的路上。”
曹cao聽完,輕“嗯”了一聲,揮了揮手讓許褚出去。
下面曹植聞言之後,xiao眉頭一皺,暗道:“許攸?怎麽這家夥會在此時來兖州?有古怪”
不過現在曹植在家中的地位雖然随着名聲提高了不少,但這些比較核心的内容還是未能接觸到。就在曹丕長身而起,向曹cao告辭的時候,這次曹cao卻是難得地擺了擺手,道:“不必出去了,你們也有一定年歲,爲父與你們一般大的時候卻是隻知道玩鬧,現今想來頗爲懊悔。此次也是難得的機會,都留下聽聽諸位先生的意見,看從中能悟出些什麽。”
曹植聽到暗喜,連忙一拱手,收起竹簡正襟危坐,末了還順帶大力地将竹簡拍在案桌上,以提醒熟睡中的曹彰。曹cao聽到,隻是瞪了曹植一眼,并沒有什麽。而曹彰也算是醒了過來,快了解情況之後學着曹植三人的一般正襟危坐。
等了一會,荀彧等人先後來到,落座之後曹cao也不客套,直接道:“方才孝先送來消息,陶謙那老匹夫将徐州讓給了大耳賊,現在大耳賊已經坐領徐州牧”
“嗯?”此言一出,衆人盡皆出低呼,這情況實在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現在各州郡之主得好聽是漢臣,實則上與東周時華夏大地上各大xiao諸侯國沒有太大的區别。陶謙竟然沒有将徐州牧之位傳給自己的兒子,反而讓給劉備,自然出乎他們的意料。但是細想一番陶謙的禀xìng,此舉亦在情理之内。
不過此事究竟如何,已經不再重要,事實是劉備坐領徐州之後,在曹cao的東面形成了一個不xiao的威脅。劉備的名聲是不那麽響亮,但這主要是在士林之中,由于他的出身貧寒故此并沒有受到士子的重視。但曹cao的眼光與那些唯出身論的世家士子不同,早在讨董之時,曹cao就開始關注劉備此人,而後是其在公孫瓒手下爲将,屯兵平原郡的時候,讓袁紹大軍不能越雷池半步。
由此可見,劉備是一個能打之人。而當初雖然在下邳城與劉備戰過一場,但那隻是xiao打xiao鬧,而且曹cao當時注意力也不在劉備身上。随後由郭嘉設計,敗了他一陣,并險些将其擊殺。不過那是因爲中計者乃是曹豹,而負責統領全局的乃是陶謙的緣故。
現在換成劉備統領全局,情況就截然不同了,徐州兵多,特别是丹陽兵更是其中翹楚。隻是一直缺乏強将統領,現在歸于劉備麾下,正可彌補了這一缺。更兼徐州并非無能人,陳登父子、糜竺、孫乾等或有智謀、或善内政。這幫人聚集在劉備身邊,形成的勢力絕對比陶謙時期要強數倍,而徐州也不再是曹cao的後hua園,任由其自出自入,随便宰割了。
這種情況,曹營衆人自然想到,荀彧輕輕皺了皺眉頭,才道:“主公,劉備坐領徐州的确不可xiao視。但其畢竟是外來之人,現在坐擁徐州雖有助力,不過恐怕其内部未必就悉數聽命于他。而主公早前也賣了個人情與他,又從了四公子之言并沒有對徐州濫殺,劉備此人愛惜名聲,加之徐州去年與我軍戰過一場,劉備應該亦不會貿然與我軍決裂開戰,主公暫且不必擔心。”
曹cao聽完,面無表情,隻是将目光投向荀攸的身上。荀攸淡然一笑,拱手道:“主公不必憂心,劉備雖不是陶謙可比,然而正如xiao叔所言,其内部不和,自然會有破綻。陳登父子雖有才,然其有世家習氣,以保家爲先,此處主公亦可利用。劉備一外來戶,想要在徐州紮根将徐州整合成鐵闆一塊,非窮數年之功不可,這段期間對主公來有的是機會。攸以爲,當務之急并非徐州,而是兖州之呂布。”
二荀一番言論,卻是将曹cao心中的不安撫平,而曹cao雙目隻是閃爍一下,便頭道:“文若、公達言之有理,待本将破了呂布,再行與這大耳賊計較”
衆人聽得,齊齊拱手道:“主公英明。”
頓了一頓,曹cao話鋒一轉,問道:“子修已經送回來消息,其已經接了許子遠,正在前來鄄城的路上。諸位可曾猜出許子遠此次來鄄城,用意何在?”
對于劉備之事,曹植并不是太上心,但是當到許攸,耳朵就立即豎起來了,他也很想知道,許攸忽然至此,用意何在。
衆人聽到,齊齊沉默,倒是下面的郭嘉,滿臉笑意。曹cao見到,哪裏不知道郭嘉怕是已經知道原因,指着郭嘉笑罵道:“你這1ang子,既然知道了就别藏拙了,塊塊道來”
郭嘉也不着惱,笑嘻嘻地道:“主公,此事其實并不難猜。主公雖然一直視袁本初爲盟友,然袁本初其實一直視主公爲麾下部将。當初主公入兖州,就是袁本初一力支持,而呂布,早前也投效過袁本初,隻是沒有受到重用罷了。以其爲人,肯定将主公與呂布之争,當成了其麾下之争。正所謂兩虎相争必有一傷,主公雖強,然而呂布更是當世骁将,嘉以爲袁本初是準備棄主公而用呂布”
郭嘉一席話下來,書房内衆人盡皆沉默,主位之上曹cao眼神閃爍,怒氣隐而不,顯然是對袁紹的态度十分不滿了。而曹cao也沒有懷疑郭嘉的推斷有誤,這是因爲郭嘉曾在袁紹麾下效力,對其爲人禀xìng清楚得很,而曹cao也自xiao與袁紹相識,也十分清楚郭嘉并非胡1uan推測。
一時之間,書房之内氣氛古怪至極,曹植幾兄弟都覺得頗爲難受。就在此時,主位上的曹cao沒來由地冷笑三聲,咬牙道:“好一個袁本初隻是不知準備用何法讓吾将兖州拱手讓給他”
郭嘉微微一笑道:“方法不外乎讓打擊主公意志,而後再勸主公舉家遷往河北,受其保護。而袁本初也可以順勢派兵接管主公之地,至于呂布,降則用,不降其也可以再派主公爲将讨伐之。隻不過到時主公家眷在袁本初之手,身份就非一方之主了。至于其派許子遠來,也是看中了其和主公乃是好友,更容易相勸罷了”
聽完郭嘉的分析,曹cao拍案而起,怒喝道:“好一個袁本初端的好算計”
見到曹cao的反應,書房内所有人都知道曹cao是絕對不會妥協投降的,齊齊松了口氣。隻不過曹植心中想的更多,袁紹此計,恐怕在曆史上也有用過,當時的曹cao情況比現在要差數倍,袁紹行此計,勸降曹cao的成功率的确很大。如今袁紹隻觀表面,也以爲曹cao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殊不知在自己的影響下,曹cao不缺糧、不缺錢,更擁有印刷術這種戰略武器準備施以反擊,袁紹的計策注定失敗。
雖然可以斷定袁紹此計一定失敗,但人家都欺負到身邊,也不反擊确實不似bsp;這個想法剛在曹植腦海之中升起,那邊郭嘉便笑意yínyín地對曹cao道:“主公不必着惱,袁本初既然用心不良,主公也可以将計就計”
暴怒中的曹cao聽到此言,愣了一下,睜大眼睛不解道:“将計就計?”念叨了一下之後就反應過來,重新坐下問郭嘉道:“奉孝既有計策,且細細道來。”
郭嘉壞壞一笑,輕聲道:“我等可以如此如此……這般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