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沒有話,隻是平靜地盯着他。
而到這裏,那fù人卻是忽然間再次變得瘋狂起來,滿臉猙獰之sè盯着曹植,喝問道:“你知道我們多久沒有吃東西嗎?三天!三天了!那你知道三天之前我們吃的是什麽嗎?是樹皮!不止三天之前,這一個月來,我們都是靠樹皮和草梗才活了下來!現在有麥,我們爲什麽不能吃!縱使上面有人血,也要吃!因爲那樣才能活下去!活下去啊……嗚嗚……孩子的爹已經死了,孩子的祖父和祖母也死了,如果不吃,我們怎麽能活下去……嗚嗚……”fù人雖然前面話時狀若瘋虎,癫狂不已,但到最後,卻是大聲嚎哭起來。
見到這fù人的慘狀,又聽到其無助的哭訴,曹植心中震撼不已,身體晃了晃,就要摔倒。旁邊的郭嬛見到,連忙将他扶住,繼而就聽見曹植喃喃自語的聲音道:“這就是亂世……人命如草芥啊……”聽到這話,郭嬛也忍不住低下了頭。
雙方沉默了良久,不過士卒們卻沒有閑着,都将那些血麥弄走,不讓孩子和fù人吃。眼看雙方又要爆沖突,這時曹植卻是擺手道:“都住手,放了他們。”
士卒們錯愕了一下,但不敢不從,都松手退到一邊。那些fù人和孩子們見到沒有了束縛,連忙到處尋找血麥,想再撿回來吃。
曹植見到,眼中含淚,輕聲道:“别找了,都到村中大宅,那裏門口有人派粥。”
曹植此話一出,那幾個fù人和孩子都楞了一下,繼而眼中爆出強烈的精芒,狂喜問道:“公子此言當真?”
曹植輕了一下頭,繼而對一名士卒道:“你帶她們去取粥,同時告訴其他人,那裏可以取粥。”
“諾!”那名士卒沒有片刻猶豫,立即轉身帶路,而那些fù人和孩子更是不慢了,鼓起全身僅餘的力量,跟着那名士卒望大宅而去。
看着地上那一團血麥,曹植心中戚戚,喃喃地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唉……”
這時,文稷卻是回到曹植身邊,凝聲問道:“四公子,那此時當如何?”
曹植望了糧車旁邊那座屍山一眼,歎了口氣道:“留一個人在此看着,勿要讓百姓再吃這些沾了人血的東西。我們先回去,長禮你再招一些吃了粥的健fù來,讓他們入土爲安。”曹植這處理在情在理都得過去,文稷便了一人留下,而後跟曹植一同回那宅院中去了。
到了下午時分,白家村内外的屍終于全部處理好。而這時,文易也組織了一幫fù人,将麥都煮熟,正在宅院門口派糧。早上的麥粥由于曹植的吩咐,因此每人都分得不多,但是晚上曹植就沒有阻止了。文易一家從陳留郡來到濟yīn郡,一路上與流民爲伍,知道他們都是食不果腹,因此這時特地弄多了食物,派與他們。看着一衆老弱fù孺在宅院前面吃得歡快,并1ù出善良的笑意,很難想象他們昨晚曾經xìng命相拼。
隻不過這就是現實,死者而已,活着的還要拼命活下去。亂世之中,隻能苟且偷生,能有吃的便已經是上天的恩賜。見到宅院外面吃得歡快的流民,曹植感悟良久,最後化作一聲長歎,轉身走進了宅院之内。
剛進去,郭嬛便遞來一隻精緻的瓷碗,上面雖然裝着粗糙的麥飯,但并沒有影響到這瓷碗的美觀。曹植見到,呆了一呆,繼而問道:“嬛兒,這瓷碗哪裏來的?”
郭嬛答道:“回四公子,是從白家裏面找來的。”
“白家?”聽到郭嬛的話,曹植怒從心上起,冷哼一聲道:“外面餓殍遍地,這些人竟然還有如此享受?該殺!”到這裏,曹植猛然回來,喝道:“蔣敬,過來!”
不知爲何,蔣敬現自從曹植與曹昂分開之後,一向隻給人有神童感覺的曹植,起話來威勢十足,令人不自覺就會聽了進去。這威勢雖然不及曹操,但卻勝過曹昂不少。蔣敬有時有種感覺,如若閉起眼睛隻聽聲音,根本不會覺得這位四公子隻是一孩童,而應該是一英氣十足的青年。但是當睜開眼睛親眼見到之後,又不得不承認。對此,蔣敬等人也隻能以四公子乃是神童,非普通人能夠理解來做借口。
因而對于曹植,蔣敬并沒有一分一毫的輕視,反而恭敬無比。此時聽到曹植叫喚,連忙上前抱拳道:“四公子有何吩咐?”
曹植瞥了蔣敬一眼,道:“清糧食之事可是由你負責?”見到蔣敬頭,曹植接着問道:“可清出有多少糧食,且帶本公子去看看!”
蔣敬應了一聲,在前引路,同時聲答道:“四公子,糧食經過粗略算,大概有五百石左右。”
曹植聽到,眼眉一挑,輕“哼”一聲,道:“五百石?好!好得很!”
五百石糧食,并非數目,足夠五百個成年人飽食三個月,若然是省吃,足夠半年用度。而這個白家村,人口也就三百餘人左右,這還算上老弱fù孺。而且按照習慣,這些糧食并不會分給租借田地的村民,而隻會供自己宗族和家仆之用,整個白府内的人算上家仆丫鬟,也就百人左右,由此可見這白偍收藏的糧食何其多。
一個族便已經如此,可以想象,大世家收藏的糧草會有多少。也怪不得呂布無糧的情況下會打大世家的主意,打劫了一個大世家就算沒有全搶,也足夠他麾下數萬大軍十天半月用度了。
想到這裏,曹植腦門青筋突起,緊握拳頭罵道:“大漢何至如斯?都是這些隻懂搜刮民脂民膏的世家大族所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