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主位之上,曹操如沐春風地舉起酒觞大笑道:“攻心之計已成,徐州民心皆向我軍,要定徐州隻在股掌間,公達與奉孝當記功。”
荀攸聽得,搖頭道:“主公,當記功者乃奉孝,而非攸。”
“哦?”聽到荀攸之言,帳中衆人大奇。荀攸乃是謙謙君子,讓功之事并不讓衆人覺得驚訝,而讓衆人覺得奇怪的是爲何荀攸要讓功,畢竟當初親自施行此攻心之計的乃是荀攸而非郭嘉。
荀攸見到衆人聚焦而來的目光,淡淡一笑道:“宣揚主公和四公子仁義之名者,乃是攸之所爲。如若僅憑此,并不足以讓徐州民心向主公。真正能讓徐州民心背陶恭祖而向主公的,乃是奉孝着那些和尚宣揚四公子乃是佛子之謀。”
“哦?”這次不止帳中衆人,就連曹操也聽得大奇。對于佛教,這時代的人還是頗爲陌生的,像曹操在雒陽呆過比較長時間,又見識過人才知道一二。而像夏侯淵、于禁、樂進這類,可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就連毛玠這些地方名士,對佛教也就是聽過其名罷了。
衆人都想不到,這次曹操攻心之計最關鍵之處,竟然就在這佛教。荀攸見到衆人驚奇,于是笑道:“主公,其實攸之前也隻是知道徐州上下信佛,不過對于這佛,攸也是一知半解。而在施計之時,奉孝忽然讓攸派些軍士裝成佛門弟子去放流言,攸也本着一試心态,不想最後能收此奇效。故攸以爲,功非奉孝莫屬。”
郭嘉還是一副浪子的神态,斜躺在案桌前,拿着酒觞在不停地灌。聽到荀攸到自己,卻是打了個酒嗝,笑道:“公達過譽了,嘉以爲此皆主公英明,讓我等行攻心之計,才有此奇效。”
被郭嘉冷不防一記馬屁拍過來,曹操隻感覺到渾身舒爽無比,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同時張開,哈哈大笑地指着郭嘉道:“你這浪子……”
郭嘉mo了mo鼻子,聳肩道:“嘉隻是事實罷了,主公既然不愛聽,那嘉就不了。”曹操聽得,臉1ù微笑并不住搖頭。
這時,夏侯淵卻是問道:“奉孝還未解釋,緣何有此一着。”
夏侯淵此問,确實問出了廳中衆人包括曹操的心思。郭嘉也不賣關子,清咳一聲,笑道:“其實這佛教,嘉在讀書之時早有耳聞。明帝永平十年(67年)帝夜夢金人飛行殿庭,明晨問于群臣。太史傅毅答:西方大聖人,其名曰佛;陛下所夢恐怕就是他。帝就派遣中郎将蔡愔等十八人去西域,訪求佛道。蔡愔等于西域遇竺法蘭,攝摩騰兩人,并得佛像經卷,用白馬馱着共還雒陽。帝特爲他們設精舍,此精舍就是後來雒陽白馬寺。”
到這裏,毛玠就插嘴道:“奉孝所言佛教傳入我大漢之事,我等皆有耳聞,但又與徐州有何幹系?”
郭嘉擺了擺手,示意毛玠莫急,而後繼續道:“佛教傳入我大漢雖有百餘年,不過這期間佛教展并不大。及至靈帝中平元年,黃巾張角作亂,除了陛下所在之司州,以及偏遠之涼、并、益、交幾州之外,大漢十三州反了八州。不過這八州黃巾之禍,亦有輕重,其中最輕者當屬徐州,境内幾乎沒有大規模的黃巾亂民,朝廷也不需要派大軍征讨。按理徐州境内險關要隘不多,城池又富庶,黃巾又豈會放過。嘉好奇之下,于是暗訪了一番,現徐州境内百姓多信佛。而佛道之間教義頗有不同,兩者似乎水火難容,故此黃巾教義很難徐州立足,對于外來的黃巾賊,徐州百姓亦會衆志澄城地跟着陶恭祖一同抵抗,這也是黃巾沒有大肆禍亂徐州之重要原因。而主公yù行攻心之計,嘉自思陶恭祖自任徐州牧以來,百姓生活安樂,頗得民心。若隻以尋常之法,難以收到奇效。故就從徐州百姓所信奉的佛教下手,嘉曾查知佛教有轉世一,而四公子天資聰穎,又勸服主公不屠城,頗合佛教從善棄惡之教義,因而嘉便以四公子爲佛轉世之佛子,以爲主公争得徐州民心。”
帳中衆人聽郭嘉一番詳細分析,聽得如癡如醉,如此攻心奇謀,若不是對敵方内部上下都了如指掌,絕對不能用出來,而且還是用到如此恰到好處。
這時所有人看向郭嘉的目光都變得極爲佩服,原本曹操的謀主乃是戲志才,攻青州收百萬黃巾就是出自其手筆,可惜其身患重疾,曹操征青州回來後不久即亡。戲志才死後,二荀、程立(後改昱,以後再表)雖有謀,然曹操生xìng多疑,雖多有良謀然不能斷。
諸位莫要看有謀而不能斷,曆史上袁紹爲何會敗于曹操,正是與其有謀而不能斷有關。此曹營上至曹操,下至二荀、程昱、郭嘉等謀士皆批之爲其大弊。而後世唐太宗手下房玄齡、杜如晦二人,正是一謀一斷合作無間,方使太宗能成大業。而杜如晦死後,雖房玄齡仍在,然太宗也常有選錯謀之時候。
戲志才一死,曹操缺善斷之人,荀彧便薦郭嘉與曹操,二人一番對答之下,曹操即對郭嘉替戲志才之位,委以重任。
雖然郭嘉已經被委以重任,然其實在太過年輕(虛歲27),加上爲人輕浮,無厚重感。使得曹操舊臣能以信服,平日懾于曹操之威不,但sī下裏對郭嘉卻不以爲然。然而今日之後,他們對于郭嘉卻是完全改觀,正如曹操當初見郭嘉之後所言:“能助其成大業者,必此人!”
由此可見,無論是一方之主還是天下之君,在衆謀中擇其善而斷之,是極爲重要。正因爲此,郭嘉才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極爲重要,堪與荀彧相比而猶勝荀攸、程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