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之下還未咀嚼掉口中的烏梅,曹操便已經忍不住将湯匙探進木碗内,取來食用。而曹植則是拿起另外一隻木碗,端到毛玠之前,笑道:“毛先生也來嘗嘗植所做的酸梅湯。”
毛玠見到曹操那狼吞虎咽的樣子,已經猜到這道酸梅湯定是十分美味,也不客氣接過之後直接取來食用。毛玠的情況與曹操類同,幾乎嘗了第一口之後便停不下來。
直到将一竹筒的酸梅湯都吃完之後,二人還舔着,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曹操放下湯匙,哈哈大笑道:“植兒孝心可嘉,這道酸梅湯爲父甚喜。”
曹植頭道:“父親喜歡就好,孩兒便教家中廚子制作方法,到時就算孩兒不再家中,也有人能制作這酸梅湯,讓父親、母親還有諸位兄長一同品嘗。”
聽得曹植此言,曹操心中更喜。毛玠這時卻是拱手道:“恭喜主公,四公子不僅聰穎,還對父母孝義,對兄長恭敬,主公有子如此實在可喜可賀。”
曹操哈哈一笑道:“孝先,你就别要贊壞這子了。”
毛玠撫髯道:“玠也就實話實而已。”
曹植畢竟不是一般孩子,對于曹操和毛玠連番稱贊也沒有得意忘形,反而恭敬地拱手道:“植還要繼續向父親和先生學習。”
曹植的恭敬讓曹操更喜,毛玠也是滿臉贊賞。不過就在這時,曹植卻忽然道:“父親可以在此享用孩兒制作的酸梅湯,但徐、兖州的百姓非但沒有如此幸運。方才孩兒去找夥頭軍制作酸梅湯時聽到他們,現在附近的水源已經幹涸了,他們要打深井才能取水。孩兒雖然年少,但也知道種糧需要水,如果農民伯伯都沒有水用了,恐怕大家都沒有米糧了,請父親明鑒!”
“嗯?”曹植此話一出,曹操和毛玠臉上笑意立即斂去,而兩道目光亦猛然集中在其身軀之上!
毛玠看着那瘦的軀體,雙目閃過道道異彩。對于曹操這個四子,毛玠早有耳聞,但像他們這類大漢的精英,本身就是天才,因此孩童時候總會有異于常人的表現,故此初聽曹植之時毛玠并沒有在意。然而數日前曹植在帳中的表現,讓毛玠知道這個曹四公子并非比普通孩童聰明一那麽簡單,其智恐怕已經能跟尋常成年人相較。
不過這樣的人雖然能稱天才,然而曆史上并非沒有。遠的不,現在已經成爲一代名士,與曹操、毛玠等人同輩的孔融本身就是這樣的人。故此對于曹植,毛玠也就抱着贊賞的态度,同時有期望,希望他日後可以成爲孔融一般的大人物。
然而現在曹植張口就到政事,這已經完全出毛玠的認知了。五歲就能通過沒有水聯想到會農民會失收,就算古之甘羅亦稍有不及。因此毛玠這時看向曹植的眼中,充滿驚奇,他實在很想知道,這個孩童對于政事有何獨到的見解。
與毛玠有相同想法的還有曹操,對于這個四子的聰穎,曹操已經有些習慣了,并沒有當成一般孩童的戲言,正sè道:“弄這道酸梅湯,還能聽到這麽多,想到這麽多,不錯。”
曹植嘻嘻笑道:“父親謬贊了,孩兒隻是想更多人能不餓肚子而已。教孩兒做這酸梅湯的老人,這湯能起到消暑安神之效,父親飲完之後頭腦應該更加清醒,對處理此等大事極有裨益。”
聽到曹植這話,曹操才覺飲完酸梅湯之後,xiong中因爲炎夏而經久不散的郁悶之氣果然已經一掃而空,頭腦也果如曹植所言變得更加清醒。于是淡笑着頭道:“這酸梅湯确實不錯。”頓了一下,曹操臉現憂sè,歎氣道:“爲父也正在與毛先生爲此事煩惱。”
毛玠拱手道:“主公,今年自從春耕初期開始雨水比較多之外,到了清明之後雨水就已經逐漸減少。而端午時節本來就應該雨水十足,但卻并沒有下多少雨,進入盛夏之後如此長時間的暴曬,各河流水位必然下降。如若十天之内還沒有雨,隻怕土地幹裂、禾苗枯死就在所難免,今年收成必然受到極爲嚴重的影響。而此地乃屬徐州西部,與兖州相鄰,氣候與兖州類同。廣威都如此,恐怕兖州那邊更不好過。”
短短一番分析,就可以看出毛玠在天時、地利、農務方面有紮實的基礎,恐怕找來上了年紀的老農分析,情況也就相若。
曹操聽完,苦笑道:“孝先分析有理,不過兖州真實的情況比孝先所言更加遭。文若已經來急信,兖州大旱已然出現,特别是西部禾苗大量枯死,今年收成恐怕不足去年兩分。”
帳中曹植聽得,心中一凜,暗道:“原來已經遲了。”想罷,顧不上許多急問曹操道:“父親可有什麽辦法救救那些可憐的百姓。”
年紀輕輕就有此愛民之心,曹操和毛玠見到都是暗暗頭。不過對于這等事,曹操和毛玠并非天人,也是束手無策,隻見曹操攤手道:“還能有何辦法,此乃天災,非人力可爲。若真有辦法,爲父和孝先就不會在此枯坐半天了。”
确實,就算是一千八百年後,面對天災人所能起到的力量也極爲單薄,更莫是這個時代了。大旱之下,人所能做的隻能加大往河流裏取水,或是多挖水井。這些建議就算曹植不,荀彧這個王佐之才恐怕都已經做了。
見到曹植呆愣在原地,二人也知道他不可能想出辦法。畢竟現在就連他們也是如此,更莫是曹植這麽一個五歲童了。曹操擺了擺手,認真對毛玠道:“孝先,你立即回信與文若,讓他注意兖州内百姓情緒,切勿讓天災再釀成***,兖州不能再經折騰了。”
毛玠重重地了頭,道:“主公放心,玠明白。”完之後,毛玠知道曹植找曹操另外還有事,就準備離開了。
怎知道就在此時,原本一直呆愣的曹植猛然擡頭,對曹操道:“父親,孩兒以前讀書曾經看過一段寫着‘旱極而蝗’現在大旱已經生,恐怕會有蝗災而起,父親讓老師切勿留意此事!”
“旱極而蝗!”聽到曹植此言,曹操和已經起身的毛玠身體猛然一震,這個法在民間早就有傳聞,而古籍上亦多有記載。曹操和毛玠也曾經聽過,但心思都已經放到大旱上,并沒有聯想到這裏,此時聽得曹植之言,卻是爲二人敲響了警鍾。
曹操急叫住毛玠道:“植兒所言有理,孝先将此事亦告訴文若,讓他多加注意。今年大旱農田已經失收,如若蝗災再起,隻怕餘糧所剩無幾,切不可怠慢!”
毛玠也深知蝗災的嚴重xìng,拱手擲地有聲道:“玠明白!”完就急急轉身而去。
看着帳中的曹植,曹操心中頗爲欣慰,向他招了招手道:“植兒且過來爲父這裏。”曹植聞得,當即幾步上前,鑽到曹操懷裏。
看着懷中自己最喜歡的四子,曹操呵呵笑道:“植兒這次又立下大功了,想爲父給你什麽獎勵。”
曹植擡起頭望着1ù出慈父神情的曹操,脆聲道:“父親,植兒想要一塊皮革。”
“皮革?”聽到曹植竟然提出這麽奇怪的條件,曹操不解地問道:“植兒要皮革來作甚?”
曹植認真地道:“植兒想要皮革來造一個箭囊。”
聽到曹植要造箭囊,曹操臉sè當即一沉,搖頭道:“不可以,你年紀尚,還未到習武的年紀,這個獎勵爲父過幾年再給你,這次先換一個。”
聽到曹操以爲自己要學箭,曹植無奈地mo了mo鼻子道:“父親,孩兒造箭囊不是爲了學箭。”
“嗯?”曹操雖然乃是當世智謀之士,但很少能猜到這個四子想的是什麽,心下好奇便笑問道:“植兒不是爲了學箭,那要箭囊來作甚?”
曹植臉1ù出認真的神情,道:“父親,方才孩兒來見父親的時候見到士卒練箭。但他們的箭囊隻能裝二十支箭,而且箭還經常掉出箭囊。孩兒計算過,僅行軍和戰前掉落的箭支,就有箭支總損耗的三分。所以孩兒想造一個新的箭囊,既可以裝更多的箭,讓士卒上陣之後有更多的箭支使用,又可以不讓箭從箭囊内掉出來造成損耗。”
箭囊的問題身爲主帥的曹操自然知道,但都沒有太好的解決方法。而且這箭囊是大漢軍隊沿用數百年來的制式箭囊,這問題一直沒有人能解決。曹操知道曹植絕對不會無矢放的之人,如今聽到他之言,驚喜地問道:“植兒可是想到解決之法?”
曹植沒有想到曹操反應如此大,撓了撓頭道:“這個孩兒隻是有些想法,并未試過是否可行,故此才想向父親讨要皮革回去試驗。”
曹操哈哈一笑道:“既然有想法,就在爲父帳中做即可。做得好,爲父重重有賞,就算做不好爲父亦不怪你。”
曹植聽得,跳出曹操懷抱,向着他拱手道:“孩兒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