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鄭重地了頭,道:“世人每有淩雲志,然多是志高而才薄,殊不知世事皆知易行難。周縣令志隻在保一方百姓,然卻是做到了,比世上那些隻懂誇誇其談之輩強上數倍不止,植佩服!”
周若眼中閃過異彩,重重地頭道:“知我者,四公子也。”到這裏,周若歎了口氣道:“不過這次如不是四公子tǐng身相救,恐怕若和廣威三萬百姓都要身異處。若感jī不盡,四公子且少歇,若現在就去爲四公子準備晚宴。”卻是周若看出郭嘉尋曹植有事,告辭而去了。
曹植也沒有阻攔,任由周若離去,自己卻是與郭嘉走在了城牆邊上。邊走,郭嘉卻是輕笑道:“平日隻聞四公子一歲能言識字,兩歲就讀懂《孝經》、《論語》,通曉諸藝,未料到四公子亦懂如此多常人一輩子亦不能懂之大道理,雖甘羅再生亦不過如此。”
聽到郭嘉的贊譽,曹植非但沒有一高興之意,反而搖頭道:“奉孝先生,植不願意做甘羅。”
郭嘉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突然睜大,饒有興趣地打量曹植,問道:“甘羅十二能拜相,四公子爲何不願做甘羅呢?”
曹植沒有回答,反而望着郭嘉問道:“先生如此聰明,然每次獻謀給予父親,都隻是得父親贊譽爲‘奉孝所言,甚合我意’。先生如此獻謀之因,正是植不願當甘羅之因。”完還向着郭嘉眨了眨眼睛。
“嗯?”這一次,郭嘉神sè終于有所變化了,眼眉輕挑,心中驚訝道:“年紀竟然能将世事看得如此通透?”想罷,郭嘉臉上驚sè收斂,恢複那懶庸之态,道:“聞四公子通曉棋藝,不若我倆手談一局,如何?”
曹植呵呵一笑道:“求之不得。”二人就在城牆上,郭嘉便讓樂進派人去拿來棋盤案桌,就這麽在城頭上對弈起來。
漢末的生活其實還是比較單調的,由于此時的糧食産量并不高,就算是承平時日,平民百姓中無論男女一年到頭皆要忙活,才能讓一家勉強保個溫飽。至于門第世家子弟,平日倒是不需要下田,閑暇的時間也頗多。但沒有集合民間百姓的智慧,加上世家子弟還要保持風度,不可玩太俗的遊戲,因此也導緻這時代娛樂業并不豐富。
諸如撫琴、行酒令這類是屬于文人的娛樂,而武人則以投壺、射箭等娛樂爲主。若是天氣好或是有錢的,就會邀些親朋好友,出外踏青、打獵,或是在家中以詩酒會友。不過正是這時代娛樂業的單調,才養成了漢儒最爲務實的風格。
圍棋對弈,其實在漢代地位并不高,後世君子所謂必須掌握的四藝(琴棋書畫)裏面,除了琴之外現在其他三藝地位并不高。書畫主要是受制于紙張昂貴的原因,就不了,而弈棋,也飽受批判。
西漢賈誼就曾過:“失禮mí風圍棋是也。”其原因乃是儒家最重長幼尊卑,圍棋對弈雙方平等,如此就壞了儒家禮法。不過進入東漢之後,圍棋的地位随着古文經學家地位逐漸提高也得到相應提升。如班固、馬融等大儒都對圍棋加以肯定,認爲圍棋乃是戰場,可當用兵作戰。
故此,随着烽煙傳遍了整個大漢,戰争已經成爲這時代的主題,對弈也開始受到極大的追捧。諸如曹植現在的便宜老爸曹操,本身就是一個圍棋高手,除此之外一輩中現在還在袁術手下的孫策,以及曆史上東吳四傑之一的陸遜、建安七子中的王粲都是個中好手。這裏面,前三人都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用兵高手,圍棋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可想而知。
曹植從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帶了一千八百年的見識,時候實在太過無聊,故此才會在一歲的時候開口求曹操讓他看書識字,來打無聊的時間。雖然曹植現在隻有五歲,然而以前雙料博士的知識加上這四年來每日的自學,以曹植這軀體本身的聰明程度,也就成了郭嘉口中所言那個一歲能言,兩歲讀懂《孝經》、《論語》,通曉諸藝的曹家神童了。
這時代的圍棋與曹植所認識的圍棋頗有不同,現在的圍棋棋盤縱橫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道,黑白棋子各一百五十。而且棋子也非後世那般,而是木質方形。不過這并沒有難倒曹植,在曹府的時候就着匠人造了個縱橫十九道的棋盤,又以石磨成圓形棋子,塗上黑白顔料,又引入後世棋制到對弈中。曹操看過之後,多加贊譽,以爲新棋制更好。主公開口了,下面衆文武自然相随,短短半年,曹營上下就皆以曹植所改之棋制、棋盤對弈,而曹植神童的名聲,也是在此時傳遍附近幾個州。
不過起來,曹植還是第一次與郭嘉對弈,曆史上雖然沒有記載郭嘉棋藝如何,但這時代的文人,特别是有成就的文人棋藝都不會太差。曹植自然不敢怠慢,二人猜子之後,曹植執白子先行,卻是毫不客氣地拿着棋子,往棋盤上“啪”一聲放了下去。
“嗯?這開局?”看到曹植開局這一手,郭嘉不由得擰起了眉頭,充滿靈氣的雙目瞥了曹植一眼,而後才拿起黑子跟着下。
曹植可不管郭嘉如何想,手上不停接着下,如此你來我往就下了十幾手,郭嘉眉頭皺得更深了,擡起他那蒼白的臉,疑uo道:“嘉聞四公子自造棋盤而改棋制,隻不知四公子這棋跟誰學的?”
曹植之前專心下棋,并沒有注意到郭嘉的神sè,此時聽得才擡頭茫然道:“這是植自己看棋譜琢磨的,怎麽奉孝先生和荀老師問的一般無二?”
荀老師指的乃是荀彧,卻是在荀彧投了曹操之後,曹操請他負責上曹家子弟的讀書問題,因此凡是曹家子弟皆稱其爲老師。
郭嘉臉上卻是1ù出了然之sè,笑問道:“文若如何四公子?”
曹植搖頭歎氣道:“不知道,植曾經問過荀老師,但老師他不肯,故此植也沒有多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