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再至代北


第344章再至代北

公子寶鼎二次入代,再一次走進代城,心中不免感慨萬千。(牛文小說~網看小說)

當初他穿越而來,在這個時代的曆程就是從代北開始,代城的驚天一刺讓他名揚天下。幾年過後,他已成爲大秦第一權貴,中土最爲顯赫的君侯,今日更是掌控着代北的命運。人生變幻莫測,而寶鼎的人生變化可謂空前絕後。

駐馬立于美麗的山巒之中,望着蔚藍色的天空和遠處雄偉的山城,寶鼎的思緒不禁随着漂浮的雲彩回到了銘刻在記憶中的過去。在那個世界裏,父母還好嗎?妹妹是否陪伴在他們的身邊?抑或在喧嚣的城市裏獨自闖蕩?學姐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是否還會想到自己?胖子是不是還在爲生存而努力?或者,他已經安定下來,娶妻生子?

随着歲月的流逝,寶鼎心中的痛苦漸漸淡去,留下的隻有深深的眷戀。寶鼎暗自歎息,腦海中慢慢浮現出繁星點點的璀璨夜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躺在草地上看夜空裏的星星,也很久很久沒有想起那位死去的兄弟。

兄弟,我已經兌現了對你的承諾,母親很好,妹妹也長大了,一家人也重新回到了蓼園,如今我正在完成你與生俱來的使命,護衛老嬴家,護衛大秦。

“武烈侯……”

荊轲的喊聲打斷了寶鼎的思緒,把他從回憶中驚醒過來。

“蒙恬将軍和司馬斷将軍到了。”

寶鼎看到了。遠處一支騎兵隊伍正風馳電掣而來,戰旗狂舞,号角長鳴,隐約還能聽到陣陣歡呼之聲。

寶鼎舉起馬鞭向身後的文武官員們揮了揮,然後輕踢馬腹,戰馬揚首嘶鳴,撒開四蹄狂奔而去。

大隊人馬緊随其後,在震耳欲聾的鼓号聲裏,浩浩蕩蕩地沖出山林,沖下山巒。



蒙恬和司馬斷早早下馬,大步流星地迎了上來。

兩人遠遠便看到急步而行的寶鼎。幾年沒見,這位年輕君侯的變化太大了,個子長高了,身體雖然削瘦但還是很結實,胡子也長出來了,濃密的黑色短須讓他看上去更加英武。最強烈的就是他氣質上的變化,今日的寶鼎再無任何稚嫩,成熟中透出一個上位者的威嚴,隐約還能察覺到一股讓人心悸的殺氣。

這股殺氣由來已久,過去寶鼎血氣方剛,鋒芒畢露,殺人的手段血腥而殘忍,後來到了戰場上更是可怕,擋者披靡,戰無不克,于是這股殺氣也就越來越濃烈。隻不過随着他地位的上升,權勢的增大,實力的膨脹,他的威信已經達到了一個巅峰高度,他所展示出來的強大威懾力已經慢慢掩蓋了他凜冽的殺氣。

蒙恬大爲感慨。自從幫助寶鼎在河東掀起鹽鐵大案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寶鼎,一别數年,寶鼎已經加冠禮成*人,娶了兩位嬌妻,其身份更是由一個流配的刑徒成長爲名震天下的大權貴。想想當初第一次見到寶鼎時的情景,再看看今日的寶鼎,蒙恬感覺當真恍如一夢。

兩人停下腳步,躬身行禮。

寶鼎沖了過來,首先給了蒙恬一個“熊抱”。他對蒙恬的好感發自内心。當初在太原的時候,蒙恬給了他太多的幫助,不管蒙恬出于什麽目的,他都感激蒙恬。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這份恩情寶鼎永遠記在心裏。

在鹹陽朝堂上,蒙氏和馮氏都是秦王政的股肱之臣,說起來都是寶鼎的政治對手。寶鼎和馮劫有師生之情,他因此與馮氏建立了親密的關系。他和蒙恬是朋友,因此他一直竭力避免與蒙氏發生沖突,不過随着蒙氏的妥協,現在他也已經與蒙氏之間建立了政治上的默契,而這種默契有助于他和蒙恬的友誼長久存在。

蒙恬本來很忐忑。蒙氏的妥協是有限度的。蒙氏不能放棄軍權,相反,蒙氏還要想方設法擴大對軍隊的掌控力,這是秦王政和鹹陽宮一直爲之努力的目标,可惜蒙氏錯過了機會,以緻于現在秦王政和鹹陽宮非常被動。

這一次又是蒙氏的機會。假如蒙氏成功守住了中原,并在未來的統一之戰中擊敗齊國和楚國,那麽蒙氏不但可以重新掌控軍隊,秦王政和鹹陽宮也将在激烈的權力博弈中占據主動赢得優勢。

然而,蒙氏并不看好這次機會,相反,蒙氏認爲這是一場劫難,蒙氏極有可能徹底葬送在中原戰場上,所以,蒙氏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妥協。寶鼎接受了蒙氏的妥協,但寶鼎的“接受”同樣有限度,寶鼎是否願意在關鍵時刻拯救蒙氏,完全取決于蒙氏在政治上的援助。

蒙恬希望維持自己和寶鼎之間“友誼”,希望兩人之間的“友誼”有助于蒙氏的未來,但蒙氏現在是老秦人的“眼中釘”,寶鼎在老秦人的重壓下,未必會拯救蒙氏,因此他也未必願意維持兩人之間的“友誼”。

寶鼎的“熊抱”之禮給了蒙恬肯定的答案,也去除了蒙恬心中的“忐忑”。



一番寒暄之後,蒙恬和司馬斷把身後的幾位将領介紹給了寶鼎。

這時曝布、熊庸、烏重等虎烈軍統率跑了過來,老朋友再次重逢,彼此都非常高興。

趙高、唐仰、司馬昌等兩府官員也過來把臂言歡。

接着寶鼎帶着蒙恬、司馬斷等北疆軍将領,給他們介紹了荊轲、朱英等兩府主要官員。這次寶鼎爲了充實兩府力量,特意從江南把朱英等十幾位原春申君的客卿請到了蓼園。蒙恬和司馬斷知道這些人都是寶鼎的絕對親信,不敢怠慢,言辭間頗爲親熱。

“跟我去見見幾位代北軍的統率。”寶鼎手指蒙恬等人笑道,“現在代北軍也是我大秦的軍隊,不是仇人,所以你們不要吹胡子瞪眼,更不要擺出一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架勢。”

蒙恬和司馬斷互相看看,臉上的笑容十分勉強。幾位北疆軍将領也是怏怏不樂,沒有想與代北軍将領見面的意思。

寶鼎故作不滿,“我給你們先後寫了幾封信,把其中的利害關系說得很清楚,難道你們都沒看?”

蒙恬冷眼看看遠處的代北軍将領,不屑地撇撇嘴,“沒有他們,我們一樣可以擊敗匈奴人。”

“是嗎?”寶鼎看了衆人一眼,問道,“那你們爲何被匈奴人打得狼狽而撤?”

“我們的兵力嚴重不足。”司馬斷說道,“現在中山大戰結束了,二十多萬援軍進入代北戰場,足以與匈奴人一決勝負。”

寶鼎笑了起來,繼續問道,“如果匈奴人主動撤退,撤到大黑河,撤到陰山腳下,我們怎麽辦?是不是一直追過去?”

蒙恬、司馬斷等人悻悻低頭。二十多萬步軍長途跋涉,深入大黑河一線作戰,糧草辎重根本無法解決,而糧道更是處在匈奴人的直接打擊之下。這也是北疆軍一直沒辦法攻打雲中的重要原因之一。秦軍缺少騎兵,更缺少能征善戰的北虜騎兵。北疆軍主力騎兵就是由義渠、空同和西羌等北虜諸種組成,沒有他們,北疆軍如果遇到匈奴人,基本上被敵人圍着打,防守有餘而攻擊無力。

代北軍的歸降正好可以彌補這一缺陷,雖然五萬多人的代北軍并不都是騎兵,但隻有給他們足夠的戰馬,這五萬多人就是一支強悍的騎兵大軍,可以确保秦軍在代北戰場上攻守兼備,進退無憂。

“請放下你們心裏的仇恨。”寶鼎揮動馬鞭,大聲說道,“再過幾年,大秦的疆土就是整個中土,大秦人就是中土人。代北是中土的一部分,代北人就是我們大秦人,是我們的兄弟姊妹,所以,我請你們敞開天空一般的胸懷,去包容他們,去接納他們,與他們齊心協力,并肩作戰,與他們共同開創大秦的未來,建下震爍千古的偉業。”

寶鼎這最後一句話終于起到了作用。功業代表着權力和财富,隻有建下顯赫功勳,大家的利益才能得到保障,子孫後代才能安享榮華富貴。



兩軍将率見面,氣氛很尴尬。

代北軍将率回到家園故土,那感覺完全不一樣了,士氣也起來了,傲氣也恢複了。

自始至終,秦軍都沒有擊敗他們,蒙恬和司馬斷等北疆軍将領更是他們的手下敗将,代北将率在心理上便占據了優勢。雖然他們在中山戰場投奔了秦人,但并不是因爲打不過秦軍,而是因爲走投無路了,不得不找一條活路。

武烈侯公子寶鼎願意以自身爲質招降代北軍,其實說白了就是忌憚代北軍的實力,擔心和代北軍打個兩敗俱傷,以緻于無力救援代北,丢掉了代北。這從另一個方面也證明了代北軍的實力,讓代北軍骨子裏的那股傲氣無形當中又漲了幾分。

如今北疆軍被匈奴人打得狼狽不堪,代北危在旦夕,而代北軍卻有圍殺十萬匈奴人的輝煌戰績,回到本土後更是傲氣沖天,兩相比較,代北軍的氣焰自然嚣張。

蒙恬等人怒氣上撞,心想你們爲了活命,背叛趙國,投降秦軍,難道不覺得羞恥?竟然還在我們面前擺一張得意洋洋的臭臉,豈有此理怒氣上來了,口氣也就變了,這話也就難聽了,極其嘲諷之能事。

其實代北軍的心理可以理解。他們正是因爲感到恥辱,不想讓北疆軍看輕了自己,更不想擺出一副奴顔婢膝的嘴臉飽受昔日手下敗将的羞辱,于是隻好以昔日的榮耀和戰績來掩飾自己心裏的惶恐和羞愧。

雙方唇來舌往,你嘲我諷,劍拔弩張,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之勢。

寶鼎厲聲喝止,“都給我閉嘴若想分出勝負,就比比誰殺死的匈奴人最多。”



代北軍的大營還在老地方。青山依舊,營寨依舊,人馬依舊,唯獨失去的就是這座大營的統率,就是大将軍李牧。

寶鼎的行轅安置在代北軍大營的西北側,緊貼着祁夷水。

當天晚上,寶鼎在行轅召集北疆軍和代北軍的統率們商讨代北局勢。

蒙恬詳細介紹了當前的代北戰況。

雁門郡幾乎全境丢失,秦軍和匈奴人如今在雁門郡與代郡的交界之處奮力厮殺。

在兩郡交界的北部,北疆軍主力于青陂和白登一線築壘死守;在其中部治水兩岸,原代北守軍會同樓煩、林胡等代北諸族軍隊依靠險要地形,頑強阻殺入侵匈奴。北疆軍統率羌廆(hui)則率軍在雁門郡與太原郡的交界之地句注要塞阻殺敵軍。

蒙恬說完之後,司馬尚馬上問道,“你們和太原的羌廆将軍一直保持着聯系?”

蒙恬點點頭,“堅壁清野之後,從雲中、雁門撤出來的部落一部分進入代郡和太原郡,還有一部分則撤進了治水兩岸的大山。正是得益于他們的幫助,我們的斥候才在大山裏建了一條臨時驿站,确保了代郡和太原郡之間的聯系。”

司馬尚略略皺眉,轉身與身側的兩位部下低聲說了幾句。這兩位部下一個是樓煩人的統率野狐,一個是林胡人的統率青狼,其所率軍隊都是代北軍的絕對主力。

“武烈侯,既然雲中和雁門的諸種部落堅守在大山之中,那麽我可以肯定,他們一直密切關注着匈奴人的動向,他們知道的事情肯定不比斥候探查到的消息少,所以我打算派人去大山,一則探查更多匈奴人的消息,二則告訴諸種部落,代北軍回來了,他們的親人都回家了。這既有助于安撫代軍軍心,也有助于聯合諸種部落的力量共同攻擊匈奴人。”

寶鼎當即首肯。他知道代北将士挂念部落和親人,司馬尚此策不但可以幫助将士們與自己的部落取得聯系,也可以讓秦軍在代北大戰中獲得更多的助力。

“武烈侯,我記得離開中山之前,你曾告訴我羌廆将軍正在治水上遊的金沙灘一線阻敵,今日卻聽蒙将軍說,羌廆将軍在句注要塞阻敵。這兩個地方雖然相距不遠,但羌廆将軍從金沙灘退守句注要塞,其中肯定發生了什麽。”司馬尚轉目望向蒙恬,問道,“羌廆将軍對此可有解釋?”

“大庶長在信中說,匈奴人以重兵攻打金沙灘,突破了治水,迫使他不得不退守句注要塞。”蒙恬馬上解釋道,“武烈侯爲了誘使匈奴人全面攻擊雁門,要求我們示敵以弱,主動撤退。雖然大庶長手上有十二萬軍隊,但武烈侯嚴禁他展開反擊,除非匈奴人突破了青陂和白登一線,殺進了代郡,否則大庶長都不能在南線展開淩厲反擊。”

司馬尚吃驚地望向寶鼎,目露疑惑之色。

他不知道羌廆手上有十二萬軍隊,更不知道秦軍明明有實力守住雁門,卻示敵以弱主動撤退,導緻代北局勢岌岌可危,這其中到底有何原因?

寶鼎微微一笑,擡手指了指南方。

司馬尚和幾位代北軍統率心領神會,心裏卻愈發吃驚。沒想到武烈侯和鹹陽的關系緊張到如此地步。很顯然,武烈侯故意制造代北緊張局勢,就是爲了把秦軍主力全部集結到代北戰場,也就是全部控制在他的手裏。武烈侯牢牢控制軍隊,當然是爲了實現其政治上的目的。

代北這一仗遠遠比他們想像的要複雜,不過他們習以爲常了。當初李牧和邯鄲也是如此,代北戰場和代北軍隊不過是這些上位者博弈的棋子而已。

“安平侯對匈奴人在雁門南線發動猛攻可有什麽猜測?”寶鼎笑着問道。司馬尚被鹹陽封侯了,爵至倫侯,這在大秦曆史上也是破天荒的一件事。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匈奴人的目标是太原。”司馬尚說道,“匈奴人拿下太原,随即可以與河南的匈奴人東西夾擊,如此秦軍極有可能丢失上郡。太原和上郡若是雙雙告失,代北自然就是匈奴人的囊中之物,而秦軍的北疆防禦就此告破,匈奴人自此可以控制北方戰場的主動權。”

“對策呢?”寶鼎追問道。

司馬尚猶豫了片刻,說道,“我不知道武烈侯對北方戰局有何整體謀劃,但就今日局勢來說,還是集中兵力于青陂、白登一線擊敗匈奴人爲上策。匈奴人一旦敗北于北線,其南線就有被合圍的危險,匈奴人不得不後撤,如此我們就可以在善無城一帶與其決戰。”

寶鼎微微皺眉,“匈奴人願意決戰?”

“匈奴人當然不願意決戰。”司馬尚搖頭苦笑道,“中山大戰已經結束,即使燕國人故意隐瞞此消息,試圖讓匈奴人與我們決戰,讓雙方打得兩敗俱傷,但匈奴人非常狡猾,他們肯定有其他渠道獲得中山大戰的消息,在沒有中山戰場的确切消息之前,匈奴人絕不會決戰。”

“如此說來,我們拿回雁門的困難并不大。”

“奪回雁門并不代表代北危機的結束。”司馬尚以無奈的口氣說道,“匈奴大單于親自趕赴代北,說明對代北勢在必得,他們絕不會空手而歸。以我的估猜,匈奴人的大軍會在陰山南北長期屯駐,再尋攻擊良機。”司馬尚看看寶鼎,目露擔憂之色,“如果中原局勢緊張,秦軍陷入兩線作戰的窘境,鹹陽必定有所取舍。毋庸置疑,鹹陽肯定要保中原棄代北。秦軍主力一旦南下,匈奴人必定再攻代北,代北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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