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新年之後
新年悄然來臨,曆史的車輪進入了秦王政一十七年。
寶鼎接到代北消息,王翦和公孫豹在趙人“默契”的配合下,拿到了雁門重鎮善無和平城。匈奴人沒想到秦軍的度如此之快,倉促間攻擊不利,喪失了奪取雁門的最佳機會。匈奴本想大舉進攻,利用自身的優勢将秦軍困死在幾座城池裏,但沒想到天公不作美,北方普降大雪,導緻攻擊不得不停下來,這給了秦軍重新部署和征調後續援軍的時間。
代北的戰具體怎麽打,那是王翦的事,寶鼎關心的是如何執行與李牧的約定,給代郡提供保證災民生存的糧食和衣物。寶鼎爲此急書王翦,在信中懇請王翦務必遵守約定,力争赢得代北人心,爲擊敗匈奴全取代北奠定基礎。
王翦是否遵從約定?寶鼎沒有把握。王翦爲了防備開春後遭到匈奴人和趙人的前後夾擊,在繼續救助代北人的問題上肯定有所猶豫,不敢把饑寒交迫的代北人全部喂飽以便養虎爲患,自取其禍。
寶鼎考慮良久,還是在書信中提到了“反間”之策。秦軍在代北越是全力救助災民,越是能挑起李牧與邯鄲之間的矛盾。矛盾大了,李牧還敢在今年率軍入代,收複雁門和雲中嗎?邯鄲會給他這個機會?當然不會,所以寶鼎極力遊說王翦,無論如何都要按照約定救助災民,不要在這件事上有任何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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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越在年後向武烈侯告警,從各個渠道刺探到的消息來看,韓魏兩國的叛逆已經派遣刺客潛伏宛城,近期他們極有可能利用章邯大婚、賓客雲集的機會實施刺殺。
蒼頭也從鹹陽送來消息,潛伏于齊楚兩國的黑冰獲悉兩**隊統率在蘭陵秘密會晤。另據邯鄲消息,燕國太子丹于年前與趙王秘密會談,然後便急赴齊都臨淄,估計是商議合縱抗秦一事。
寶鼎急告中原各軍統率,請他們加快整軍度,以應對越來越緊張的局勢。又急告中原各郡太守,請他們小心防範,一旦現有暴民密謀叛亂的迹象,則堅決予以鎮壓。
在章邯大婚的前夕,寶鼎果然遭到刺殺,但因爲防範嚴密,刺殺失敗。
甘羅下令全城戒備,大力搜捕。
就在這個時侯,颍川急報,新鄭爆叛亂,幾乎在同一時間,鄢陵也爆叛亂,韓國的橫陽君乘機率軍攻擊,拿下了鄢陵。
鎮戍颍川的秦軍統率司馬鋅雖然有所戒備,但敵人準備充分,兩地同時起事,導緻秦軍顧此失彼。
司馬鋅在半天之内鎮壓了新鄭叛亂,然後揮軍南下,直殺鄢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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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鼎命令封鎖消息,以穩定南陽民心。
琴氏、烏氏、卓氏等巨賈和墨家的墨者聯袂趕赴蓼園拜見武烈侯,商讨中原局勢。中原局勢緊張對他們來說是個壞消息,假如戰事連綿不斷,戰火在中原綿延燃燒,他們的損失可就太大了。
“武烈侯對未來的中原局勢有何判斷?”琴氏少主琴珪急切問道。去年他在鹹陽,錯過了一次鍛煉的機會。今年隗清把他放在了中原,諸事盡數托付。琴珪本想大顯身手,誰知剛剛到了南陽,中原局勢就變了,這讓他大爲忐忑,唯恐母親擔心自己的安全,又把自己叫了回去。
寶鼎的臉色很嚴峻,他稍加沉吟之後,便把鹹陽、代北和中原三地的局勢展做了一番分析和推測。
“代北對統一大業至關重要,鹹陽對此非常清楚,所以今年鹹陽要把全部精力放在代北。”
代北局勢惡劣,西北有匈奴,東南有趙燕兩國,大家都想搶占這塊地方,而秦軍現在就像一把尖刀插進了代北的要害之處。牽一而動全身,四股力量糾纏在一起,局面異常複雜。
“代北肯定要采取攻勢,爲此鹹陽要集中錢糧供應代北戰場所需。”寶鼎說道,“這種形勢下,東方四國必然要打中原,以便把我大秦拖入兩線作戰的險境。以鹹陽的财賦狀況,當然無力支撐兩線作戰,所以今年中原肯定要采取守勢,以中原的财賦收入來維持中原戰場所需。”
這句話說出來之後,衆人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中原五個郡,除了三川和南陽,其它三郡都是新近占領的韓魏土地,在它們尚未穩定而戰事又再度開始的情況下,中原能有多少财賦收入?以中原的财賦維持中原戰事,這太困難了,除非武烈侯有辦法一戰而定,在最短時間内結束戰事,否則拖個一年半載,中原勢必活活拖垮。
這時候大家都想到了去年的“收獲”,但這些“收獲”都被武烈侯在瞬間“揮霍”一淨,如今卻是兩手空空,一籌莫展了。
琴唐歎了口氣,有心埋怨武烈侯兩句,但想到武烈侯終究是“救人”,做的是“仁義”之事,如何埋怨?
“武烈侯需要我們做些什麽?”卓文主動問道。在坐衆人裏,就算他最爲感激武烈侯,爲此他願意傾其所有報答武烈侯。
“先,你們要相信我。”寶鼎淡然笑道,“無論何時何地,你們都要絕對相信我,這樣我們才能齊心協力。”
“其次,我剛才說過了,鹹陽、代北和中原三地的局勢緊密相關,中原局勢的複雜和困難并不完全是壞事,到了關鍵時刻,它會變成好事,對我們控制整個大局的展極其有利。”
衆人馬上想到了鹹陽,想到了病入膏肓的老太後,想到了如今正在惶恐不安中的楚系外戚。武烈侯向來高瞻遠矚、深謀遠慮,或許他去年的救災義舉正是爲了造成今日中原的危局,以中原危局脅迫鹹陽來謀取自身的利益。
“再次,現在能對中原造成威脅的隻有齊國,而在趙國奄奄一息、楚國傷痕累累的情況下,齊國會傾盡全力與秦國争奪中原嗎?兩虎相争,必有一傷,而另外一個也鮮血淋漓,其實這就是兩敗俱傷之局。齊國四十年中立不打仗了,現在齊**隊從上到下都是沒有打過仗、沒有經曆過血腥厮殺的人,就算他們兵強馬壯士氣如虹,但雄心壯志始終代替不了實戰經驗,所以,在明明知道是兩敗俱傷的情況下,他們是不是還有勇氣打一仗?即使想打,又打算出多少軍隊?這一切都是未知數,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我中原十萬常備軍傾力一戰,即使赢不了齊國,也足以把他們打得血肉模糊,肝膽俱裂。”
甘羅聽到這裏心裏一陣窒息,緊張地問道,“武烈侯,你的意思是要和齊軍打一仗了?”
“當然。”寶鼎笑道,“中原局勢如此緊張,如果依舊不能把齊軍引出來打一仗,那豈不白白浪費了機會?”
衆人互相看看,俱是面無表情。今年秦軍兩線作戰,中原大軍還得不到鹹陽的錢糧支撐,這種形勢下武烈侯還要與齊軍決戰,簡直是瘋了。
“如果我們今年不能利用這個機會重創齊國,請問諸位,明年我們怎麽打趙國?”寶鼎問道。
寶鼎與秦王有三年之約,以現在寶鼎與鹹陽之間的矛盾,假如寶鼎未能在三年内滅趙,那秦王絕對會毫不留情地将其徹底打倒。寶鼎一倒,整個蓼園一系必定轟然傾覆。
道理就是這麽個道理,不說不足以重重“敲打”這些爲了守住自己的利益而畏畏腳甚至已經心生懼意的人。
“這一仗肯定要打,所以我的對策就是,力保春耕,同時利用各種渠道,想方設法延緩齊國的攻擊時間。”
“武烈侯希望何時決戰?”琴唐問道。
“力保春耕,當然是爲了秋後決戰。”寶鼎笑道,“在外事上,鹹陽會竭盡全力,估計出使齊國的使者馬上就要上路了,但你們知道,韓魏滅亡,齊國失去屏障,這讓齊人感受到了深重的危機,即使我們以割地來換取盟約,這個盟約也沒有維持的基礎。”
“我們與齊國保持盟約的原因不過是想延緩齊人攻擊中原的時間,而齊人對此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僅靠鹹陽在外事上的努力遠遠不夠。我希望你們也能想想辦法,看看能否從其它渠道影響齊國的決策。”
衆人竊竊私語,小聲議論。
張鹿和琴珪湊在一起談了幾句,然後又與卓文商量起來。寶鼎看到張鹿似乎有想法,于是指着他說道,“你是中原大族,世代相傳,應該與齊國巨賈有密切聯系。你認識齊國的哪些巨賈?”
張氏是典型的官商一家。張鹿的真正身份是個地位很高的“士”,說他是巨賈的确不合适。這個時代像張氏這樣的官商大族不是少數,尤其世代傳承的貴族,對财富的攫取永無止境。
張鹿略略猶豫了一下,恭敬說道,“以财富論,齊國田氏爲最,其次便是後來居上的後氏,然後就是蘇氏、孫氏了。田氏是宗族,後氏是外戚,蘇氏和孫氏是士卿,都不可能直接營商,他們都是通過一些巨賈來獲取财富。田氏背後最大的巨賈就是中原朱氏,中原朱氏世代居于陶,其祖上就是有名的陶朱公。後氏背後最大的巨賈則是濮陽的端木氏,端木氏是衛人,其祖上就是孔子的得意門生子貢。”
寶鼎對陶朱公和子貢當然非常熟悉,也知道他們是中原世代傳承的巨賈,隻不過這兩家早就把财富轉移到齊國,所以攻克中原後,寶鼎并沒有接觸到他們。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朱氏與齊國宗室田氏關系竟然非常密切,而端木氏竟然攀附在齊國後氏這顆大樹上。
“兩個多月前,朱氏、端木氏曾找到我和白氏,有意通過我們認識武烈侯,繼續在中原展。畢竟中原是他們的老家,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想放棄自己的根基之地。”
寶鼎笑着點點頭,示意可以理解,也理解張鹿和白氏不願意把他們引介給自己的原因。
張鹿遲疑了片刻,又說道,“還有一家,也曾找到我和白氏,商議過同樣的事。“
“誰?”寶鼎好奇地問道,“也是齊國巨賈?來自蘇氏還是來自孫氏?”
蘇氏就是蘇秦、蘇代、蘇厲兄弟的後人。蘇秦兄弟五人,個個傑出,其中以蘇秦、蘇代最爲出名。蘇秦被齊國以叛逆處死後,他的族兄蘇代,族弟蘇厲等人繼續奔走各國,以縱橫之術謀取功業,其中蘇厲更是終老于齊。孫氏則是兵家大師孫武、孫膑的後人,在齊國的地位一向很高。蘇氏和孫氏都是齊國士卿階層中的代表家族。
在齊國的朝堂上,宗室和外戚互爲對手,而士卿一分爲二,以孫氏爲的官僚與宗室關系密切,以蘇氏爲代表的官僚則與外戚利益相連。
寶鼎對齊國的政局非常關注,有機會從其它渠道接觸齊國權貴當然求之不得。
張鹿搖搖頭,“是趙國的郭氏。”
寶鼎略感驚訝,接着便笑了起來。曆史有時候真的很神奇,即便是軌迹改了,但有些細節竟然還是生了,沒做任何改變。
趙國郭氏如同韓國張氏,世代大族,族中嫡脈在朝爲官,庶支則在野營商,官商結合,無往而不利。郭氏在趙國朝堂上一直很有份量,在中土巨賈中則以冶鐵而出名。
“郭氏也想在中原展?”寶鼎問道。
張鹿看到寶鼎笑容滿面,并沒有生氣,緊張的情緒随即松弛下來,“郭氏心思太大,竟然想涉足中原冶鐵,所以當郭氏私下遊說我和白氏、孔氏的時侯,當即被我們三家一口拒絕了。”
冶鐵關系到秦國的機密,更關系到經營這一行業的巨賈們的财富。當初寶鼎出于穩定中原的需要,不但挽救了中原巨賈們的财富,還把他們招攬到了蓼園賜予了更多的财富,中原巨賈們知恩圖報,并沒有做出背叛蓼園的事,這一點讓寶鼎很高興。
“你找個機會,幫他們引介一下。”寶鼎說道,“我要見見他們,和他們具體談一談。”
“武烈侯,此事要慎重。”琴唐急忙勸道,“一旦讓鹹陽知道,恐怕有麻煩。”
“我的麻煩夠多了,不在乎多這麽一點。”
“武烈侯,此事關系重大,必須考慮到各種後果。”甘羅也勸道,“有些事,欲則不達。”
“合作有各種各樣的方式。你們的眼光要放得長遠一些,思路也要更爲開放一些。”寶鼎笑道,“我一再強調,我們的策略要以中土統一爲基礎,不要總局限在中原,局限在大秦。”
衆人聽到寶鼎這麽說,知道他已經做出了決定,也不好再勸,反正以他的天才,應付這麽點小事根本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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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邯的婚禮隆重而奢華,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
寶鼎難得喝醉了。他親手改變了曆史,改變了他人命運,讓不幸的人變得幸福快樂,這種成就感讓寶鼎非常激動,他很享受這種美妙的感覺,沉醉其中難以自拔。
第二天寶鼎親自登門拜會昌文君,想做最後一次努力,把他留在南陽。
昌文君心裏鬥争激烈。從鹹陽傳來消息,老太後這次似乎真的不行了,本來準備到南陽參加婚禮的王夫人和公子扶蘇也不得不放棄了出京之行,而昌平君則一連數份書信督請他盡快趕回去,但偏偏在這時候,王夫人派人傳來口訊,希望昌文君能留在南陽。
“我接到了庸夫的信。”熊熾請寶鼎坐下後,面露感激之色,“庸夫能有今天,都要感謝武烈侯給了他一次次機會。”
寶鼎搖搖手,“我看重的是他的未來,但你呢?你是否願意在這個關鍵時刻幫他一把?”
熊熾苦笑,“有你在,庸夫就有未來,而我顯然幫不上他了。”
“你不要對大王抱有任何希望。”熊熾正色警告道,“你想想當初的昭襄王。宣太後去世後,昭襄王如何對待熊氏?穰侯的戰績大不大?華陽君的功勞多不多?最終如何?泾陽君和高陵君都是昭襄王的親兄弟,最終落了個什麽結局?相比起來,你和昌平君的功勞不值一提,所以你們的結局如何,還需要我刻意提醒嗎?”
熊熾臉色陰沉,低頭不語。
“我可以毫不避諱地告訴你,南陽和南郡一旦被大王所控制,我還可以在中原找一塊地方,但熊氏呢?熊氏需要一塊根基之地,有了這塊地方才能東山再起。”寶鼎勸道,“我實話告訴你,不論大王還是我,在中土沒有統一之前,隻要彼此不觸及對方的底線,我們兄弟不會反目成仇。熊氏希望依靠我們兄弟之間的自相殘殺來赢得複出的機會是絕無可能。”
熊熾的臉色終于變了。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太明顯了,武烈侯不會在秦王政打擊熊氏這件事上插手幹涉,相反,他還是可能順勢推一把,否則也就不會不遺餘力地扶持熊庸了。武烈侯扶持熊庸,不是爲了與熊氏做交易,而是要重新打造一個新熊氏。
形勢有這麽惡劣?秦王政有如此手段?
“留下來。”寶鼎說道,“留下來,我保證熊氏還能支撐幾年,否則,最多兩年,熊氏必定徹底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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