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龍轉過身來,神色十分疑惑,看看寶鼎,又看看蒼頭,接着又盯着太子丹。
衆人的目光則齊齊望着暴龍,等着他說話。
“代城傳出消息,燕國國相公子隆被刺。”
這個大家都知道,刺客就在這裏站着,這不算什麽新消息。
“同時被刺的還有公子恒,還有一位小公主也死了。”暴龍繼續說道,“聽說,公子恒的府邸被燒掉了大半,門客死士傷亡過半。公主所居的藏春小閣也被一把火燒掉了,裏面的人全部死了。”
衆人駭然相顧。公子恒被刺?誰要殺公子恒?還有那位小公主死得更是蹊跷,而下手的人也夠狠的,竟然把藏春小閣付之一炬。
所有的人都沒想到公子恒會死。公子恒是平原君的兒子,如今雖然遠離邯鄲,但影響力還在,他的死,将直接影響邯鄲政局的展。
太子丹知道一部分内幕,也熟悉上層殘酷的權力鬥争,稍稍一想,便大略估猜出公子恒被刺的原因。公子恒爲了拯救趙國,不惜以身相殉,自己呢?自己應該怎麽做才能拯救燕國?
蒼頭苦歎。他也明白了,公子恒不死不行啊,否則趙國如何向燕國交待?李牧又如何推脫罪責?政治殘酷而血腥,由此可見一斑。
“旅贲衛全部出動,抓捕刺客寶鼎,緝拿黑冰。”暴龍沖着寶鼎咧嘴一笑,“公子,你出名了,名震天下了。”
寶鼎當然有些得意,正想自誇兩句,卻看到趙儀掩面跑進了一片小樹林。
趙儀知道公子恒一定會死,心理也有準備,但真的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淚水當即就湧了出來。她怕引起别人的懷疑,捂住自己的嘴,跑進小樹林,直到距離遠了,才蹲在一顆大樹下失聲痛哭。
寶鼎追了過去。這些人中就他最早知道公子恒死了,但他至今搞不清楚,李牧爲什麽要殺趙儀?就因爲要滅口?這個理由似乎有些牽強。
衆人誰也沒有在意,這兩個人影形不離,有這種舉動也不以爲奇,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暴龍身上。
“他怎麽來了?”蒼頭指着蠻屠奇怪地問道。
“我已經暴露了,我的手下如果繼續按原來的想法撤離,很快就會被旅贲衛抓住,所以他們臨時變計,打算先到飛鷹岩來避避風頭。”暴露笑道,“誰知事情湊巧,我們也到了飛鷹岩。”
到飛鷹岩的路肯定不止一條,而暴龍的手下都是強悍之徒,日夜急行的話,當然會搶在前面。
“他們可帶了幹糧?”蒼頭追問道。
一大群人上了飛鷹岩,雖然實力是大了,但食物如果不夠,反而壞事。
暴龍轉頭問了幾句。蠻屠連連搖頭,顯然因爲事出倉促,走得匆忙,所帶幹糧嚴重不足。
“不能再上飛鷹岩了。”蒼頭斷然說道,“我們改道,想辦法過峽谷。”
暴龍苦笑,把蠻屠拉到一邊,把眼前的困境說了一下,問他可有什麽好辦法。蠻屠因爲職業的關系,和山裏的獵人接觸較多,春秋兩季還經常進山打獵,對大山的熟悉程度遠暴龍。
蒼頭看到兩人叽裏呱啦的說個沒完,有些着急,湊過去問道:“有沒有其它的路?”
“沒有路。”暴龍正色說道,“不過,蠻屠曾經跟幾個獵人橫渡過峽谷。”
蒼頭大喜,急切問道:“如何橫渡?”
“有個地方,峽谷間的距離最短,大山裏的獵人在那裏架了一座繩橋。”
“繩橋?”蒼頭驚訝地問道,“那橋結實嗎?”
“哪有橋?”暴龍沒好氣地說道,“就一根繩子而已,結實個鳥啊。”
“叫他帶路。”蒼頭毫不猶豫,果斷說道,“我們從那裏過峽谷,擺脫追兵。”
暴龍遲疑了一下,問道:“你決定了?”
“山裏的獵人能過,我們就能過。”蒼頭笑道,“絕處逢生,給你記一功,到了太原賞你一頭羊。”
“呸!”暴龍冷哼,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一臉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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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鼎也不知道怎麽安慰趙儀,隻好站在她身邊陪着。
趙儀哭了一陣,情緒穩定下來,漸漸收住了眼淚。她現在最大的悲哀不是公子恒的離世,也不是她自己的厄運,而是有仇不能報。
李牧和代北軍是挽救趙國的最後希望,依照公子恒的遺願,将來她還要帶着黑衣幫助李牧護衛國土。李牧爲了拯救趙國而殺人,殺人不是李牧的本意,他也是迫不得已。趙儀不能因私廢公,不能因爲私人仇怨而置王國安危與不顧。
有仇不能報,有家不能回,明明活着卻要化身鬼魂,這讓趙儀痛苦不堪。爲什麽?這都是爲什麽?因爲秦國,因爲這個虎狼之國,因爲這個虎狼之國的貪婪和血腥,自己、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家和自己的國才會遭受如此深重的苦難。
我要報仇,我一定要摧毀秦國,我一定要把加諸在趙國身上的苦難千倍萬倍地還給秦國。
趙儀擦了把眼淚,面對東方的代城,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然後站起來,嘶啞着聲音對寶鼎說道:“公子,趙儀無以爲報,就這一條命。趙儀把這條命給你。”
寶鼎搖搖頭,伸手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珠,“相信我,我一定會送你回家。”
“我已經沒有家了。”趙儀想到深陷囹圉的大兄趙嘉,黯然魂傷。大兄難逃一死,但同樣,自己無法給他報仇。大王是大兄的弟弟,弟弟殺死兄長,做妹妹的怎麽報仇?
“我沒有家。”趙儀緊咬櫻唇,心在滴血,拼命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寶鼎苦歎,“邯鄲是你的家啊。”
“我沒有家。”趙儀轉頭就走,淚珠紛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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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看到趙儀眼圈通紅,顯然是剛剛哭過,而寶鼎一臉無奈地跟在後面,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俱感疑惑,齊齊望着他。
寶鼎略顯尴尬地笑笑,然後問蒼頭,“要走了嗎?”
蒼頭的眼睛正盯着趙儀,心裏掠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難道寶鼎說得是真的?她是趙國公主?
“公子,蒼頭打算改道。”暴龍看到蒼頭沒有言語,馬上把話接了過去,把剛才商議的結果告訴了寶鼎。
寶鼎有些畏懼。靠一根繩子飛躍天塹,是不是太危險了?旋即想到飛鷹岩終歸是死路,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行險搏一把。
“聽蒼頭的,改道,連夜趕路。”寶鼎斷然一揮手,“明天清晨,我們一定要越過峽谷,徹底甩掉追兵。”
公子做了決定,其他人再無異議,即刻趕路。
蒼頭乘着寶鼎身邊無人的時候,悄悄問他,“她就是那個小公主?”
“你不是不相信我嗎?”寶鼎笑道。
蒼頭目光炯炯地盯着寶鼎的眼睛,良久,冷聲問道:“李牧爲什麽殺她?”
寶鼎笑了起來,“你相信我了?”
“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瞞着我?”
蒼頭一想到這位公子當初裝聾作啞,把自己騙得團團轉,害得自己惹下滔天大禍,心裏就不寒而栗。公子到河北幹什麽?他爲什麽信誓旦旦地說河北大戰秦軍一定會敗?假如這位少女是趙國公主,那這裏暗藏着什麽秘密?是不是與李牧有關?是不是與河北大戰有關?
“沒有,我這裏沒有秘密。”寶鼎指指自己的胸口,坦然說道。
他的确沒有秘密隐瞞蒼頭,但事情展到現在,因爲一次時空穿越,因爲各種各樣的機緣巧合,寶鼎的身上已經籠罩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蒼頭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寶鼎的話。
“公子,我對你說過,事關三個家族的存亡,容不得任何失誤,更不能心存半絲僥幸。”蒼頭苦口婆心地勸道,“公子,請你告訴我,她到底是誰,和你是什麽關系,這裏有什麽秘密?”
“李牧的人正在殺她,我順手就救了。”寶鼎收起笑容,嚴肅說道,“沒有秘密,絕對沒有。”
蒼頭惡狠狠地瞪着他,臉頰上的肉急劇抽搐了幾下,強自按捺住心裏的憤怒,一字一句地說道:“公子,我這條命是你的。”
寶鼎哭笑不得,冤枉啦,真的冤枉。
“表兄,請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相信你個鳥。”蒼頭看到趙儀走來,怒聲爆了一句粗口,甩手離去。
“公子,他出言不遜。”趙儀正好聽到了,指着蒼頭的背影吃驚地說道。
“不要理他。”寶鼎笑道,“他有疑心病,而且已經病入膏肓了。”
“公子,他這樣太無禮了。”趙儀爲寶鼎抱打不平。
“他是我表兄。”寶鼎做了個無奈的姿勢。
啊?趙儀傻了,這個白頭黑冰竟然是公子的親戚?不會吧?這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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