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頭、宗越和另外兩位劍士完全懵了,不管他們的反應有多快,也不管他們曾經經曆過多少險境,但這一刻他們的的确确沒有任何化解危機的辦法。
對面是一隊虎視眈眈的旅贲衛,一排冷森森的弓弩,隻要他們稍有異動,必有亂箭穿心之禍。
就在這時,大堂方向突然傳來驚駭的叫喊,跟着急促的号角聲撕裂了夜空,鳴镝在黑暗中出駭人心魄的厲嘯。
蒼頭四人不約而同地向大堂方向望去。寶鼎動手了,不管他行刺是否成功,他那條命算是完了,很快成百上千的旅贲衛将包圍大府,藏在府内的黑冰插翅難飛。蒼頭感到絕望,而他身邊的宗越則面如土色、窒息難當,如果此刻他身處大堂,必死無疑,但眼前他的境遇也好不了那處,隻要給旅贲衛現了太子丹,同樣難逃一死。
然而,奇迹生了。
對面旅贲衛在号角剛剛響起的霎那,突然掉轉身形,向大堂方向飛奔而去,扔下他們不管了。其實這不過是例行查巡,假如這對旅贲衛知道今晚的目标是太子丹,而太子丹就在眼前,殺了他們也不會放棄這千載難逢的立功機會。
蒼頭和宗越互相看了一眼,臉上掠過不可思議之色,心裏更是狂喜,那種絕處逢生的強烈刺激讓兩人情緒差點失控。
“跑……”蒼頭叫了一聲。
四個人架起昏迷中的太子丹,沿着庭院小徑,向西苑方向撒腿狂奔。
驚魂之中,宗越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府外人喊馬嘶,數百條矯健的身影正從四面八方殺向了虎騎劍士所在的辒車位置。蒼頭說對了,太子丹暴露了,今夜行動洩密,這輛辒車果然是李牧勢在必得的目标,假如自己剛才稍有遲疑,現在就全完了。
過度的驚駭讓宗越心神俱震,手腳突然不聽使喚了,度驟然一慢。後面的劍士看到宗越身形一滞,減不及,一頭撞了上去。宗越踉跄兩步,差點摔倒。蒼頭急怒攻心,張嘴就想罵,扭頭之時卻看到從大堂方向沖出來十幾個人,正向府門飛奔而來。
“快,快,有人現我們了。”蒼頭大駭,連聲低叫,目光順勢投向府門之外。
那輛辒車和守在四周的虎騎劍士已經看不到了,車馬場上的旅贲衛就象草原上的狼群,将他們迅吞噬。
蒼頭臉色大變,叫聲愈驚恐,“快,快……”
宗越穩住身形,配合蒼頭拖着太子丹就跑,但身後兩名劍士這時也看到了府外那可怕的一幕,因爲對内情一無所知,以爲李牧要大開殺戒,吓得魂飛魄喪,腳步當即就重了。
“快,再不跑我們死定了。”蒼頭臉都變白了,這一刻真的恨不得肋生雙翅。
這句話驚醒了兩名劍士,在死亡面前他們的潛能爆了,奔跑的度驟然加快,風馳電摯一般,再也不看身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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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内亂作一團,聲嘶力竭的叫喊,臨死前的凄厲慘嗥,恐懼的尖叫,武器撞擊的交鳴……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奔騰的聲浪,這股聲浪猛烈沖擊着寶鼎,讓他熱血沸騰了極緻,他甚至可以聽到體内血液的咆哮,聽到心髒有力而劇烈的跳動……數息之後,寶鼎的耳畔再也聽不到其它的聲音,他的心神完全被狂暴的戾氣所控制,他的眼睛赤紅,就象一頭擇人而噬的老虎,腦海中隻有一個血淋淋的意識,殺,殺……
烈日秋霜破空厲嘯,化作一片片血紅的殘影,帶起一蓬蓬四射的血花;兩尺短劍如同黑夜的鬼魅,漆黑的劍身漸漸出一抹血色妖豔,在密密匝匝的人群裏肆意攫取生命。
寶鼎縱聲咆哮,擋者披靡,斷肢殘臂在他的頭頂飛舞,鮮血在他的身前噴射,屍體在他的腳下堆徹,轉眼間,殺進十二步,沖破三重帷幕。
虎騎衛士拼死圍殺。公子隆死了,他的屍體就躺在大堂上,腦袋血肉模糊,這是不可挽回的事實,而第一批給他陪葬的就是這些虎騎衛士,所有這次到代北的衛士都将爲此付出生命的代價,他們的家人将連坐獲罪。對于他們來說,沒有生路,現在死是死,回到薊城還是死,但現在死還有一個指望,或許大王能放過他們的親人。
“當……”一聲響,三把長劍同時劈向了寶鼎的左手,寶鼎的短劍剛剛從死屍上抽回來,尚沒有來得及變招,催促之下全力封擋,随着這聲火星四射的撞擊,寶鼎虎口巨震,短劍脫手飛出。短劍一去,寶鼎本能地雙手握劍,瞬間,烈日秋霜仿佛注入了更大動力,其聲愈尖銳,其驟然增快,殘影如虹,竟然在寶鼎的身前形成了一道血紅色的光幕。
“殺……”寶鼎怒睜雙目,頭披散,猶如下山猛虎,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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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跪在地上,抱着鮮血淋漓的公子恒,連聲痛呼。
公子恒死了,混亂中被一劍刺穿,那柄短劍還插在公子恒的胸口上,鮮血還在流淌。
公子恒的門客劍士們成了罪魁禍,李牧指着他們,睚眦欲裂,憤怒的吼聲幾乎掩蓋了堂内的噪雜聲浪,“殺,給我殺了他們,全部殺光。”
旅贲衛當即調轉方向,一擁而上。刺客被虎騎劍士包圍,旅贲衛想幫忙都幫不上,正着急的時候,卻看到公子恒死了,李牧正怒聲咆哮,這些旅贲衛想都不想,以爲刺客就混在這些門客劍士中,抱着甯可錯殺一千不可錯殺一人的想法,旅贲衛大開殺戒,肆意屠戮。
門客劍士突遭圍殺,措手不及,當即倒下一大片,有些人下意識地轉身就逃,剛剛破窗而出,就看到無數的長箭厲嘯而至,當即中箭而死。外面的旅贲衛早就嚴陣以待,絕不放過任何一個逃出大堂的敵人。
張良護着鞠武,急跑出大堂,當最後一個韓國鐵衛離開大堂之後,早就候在門外的兩隊旅贲衛如旋風一般沖了進去。
李牧站了起來,手中長劍指着燕國虎騎,冷森森的殺氣随着他吐出的每一個字而瘋狂爆長,“殺,一個不留。”
旅贲衛殺聲如雷,如兩把犀利長劍,從左右兩個方向同時殺向燕國虎騎。虎騎劍士雖然武技不凡,但旅贲衛太多了,根本抵擋不住。眨眼間,十幾個虎騎劍士就被砍翻在地,剩下的掉頭就跑。
寶鼎正殺得興起,突然看到敵人掉頭逃跑,随後就追。
北席後面是大屋。堂屋之間以木相隔。虎騎劍士走投無路,劍砍腳踹,打算破“牆”而過,但大堂這種木牆比較厚,急切間推不倒也撞不開。
寶鼎追上一名虎騎劍士,高舉長劍,正準備一劍砍下,忽然聽到腦海傳來破空之聲。這幾天練劍因爲荊轲蒙住了他的眼睛,寶鼎在瘋狂時的聽力不但有了顯著改善,而且還因此産生了一些應變能力。知道背後有人下毒手,他猛地側身,手中長劍呼嘯劈下。
“當……”兩劍相撞,烈日秋霜砍斷了對方的寶劍,但這聲撞擊卻驚醒了寶鼎。寶鼎拼死鏖戰,體力消耗巨大,加上身體多處中創,他的瘋狂狀态已經從巅峰滑落,這聲撞擊非常清晰地傳進了他的腦中,讓他霍然驚醒。
他看到了潮水一般沖過來的旅贲衛,看到了渾身鮮血怒氣沖天的李牧,看到了遍地的死屍,尤其讓他驚駭的是,他看到東席上的死屍已經堆成了一片,公子恒的門客劍士正在旅贲衛的攻擊下紛紛倒地。旅贲衛殺公子恒的人?自相殘殺?寶鼎下意識地後退,眼角餘光掃向身後,卻看到虎騎劍士正被旅贲衛殺得慘叫不疊,一群人被圍在木牆之前,插翅難飛了。
旅贲衛殺虎騎劍士?寶鼎蓦然意識到李牧已經大開殺戒,這些燕國人一個都跑不掉,自己死定了。忽然,他想起了荊轲的話,荊轲給自己提供了一條逃生的路徑,絕不能就這樣放棄。
寶鼎猛地轉身,掉頭就跑,嘴裏更是出了一聲震天狂吼。
虎騎劍士看到寶鼎舉劍殺來,立時躲避。現在他們和這個刺客一樣,都成了李牧的口中食,沒有必要互相攻殺了,相反,應該聯手對敵。
寶鼎的度越來越快,神智也迅失控,一雙眼睛如同被困的野獸出駭人的殺氣。
寶鼎沖到了木牆邊上,高舉的寶劍一下子砍進了木牆,跟着他的身體狠狠地撞了上去,“轟……”木屑橫飛,木牆被他硬生生撞出一個大洞。
寶鼎沖進了大屋,躲在裏面的一些奴仆侍婢吓得高聲尖叫,四處逃竄。寶鼎度不變,繼續向北牆沖去。大屋北牆還是木制構造,在寶鼎的沖撞下當即破開。
寶鼎沖了出去。
屋外的旅贲衛幾乎同時射出了手中長箭,一時厲嘯四起,箭矢如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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