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武舉驚變(二)
一聲金響,十幾名禁軍進入考場。将偷窺他人答題的人拿下驅逐出場。童貫道:“這當将領以後,你們是不可能再靠别人。你帶領一萬兵馬正在行軍,而後敵情不明,難道你們也能作弊?爲将者,沒有僥幸。收卷”
第一批被淘汰了一百三十人。那邊看過試卷後,歐陽讓人拿了過來。看嶽飛和李寶的。李寶沒有意外交了白卷,他這樣性格人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會糊弄欺騙瞎蒙。而嶽飛卷子卻是準确的寫上了此人的官銜、名字。看得出童貫也有點驚訝,讓嶽飛跑到跟前,一一的細問下去,讓其吃驚的是,嶽飛竟然能說出這邊大半人的官銜和名字。
按照現代來解釋說,大腦會自動排斥一些無聊的自認爲不重要的信息,而這麽無聊的人物介紹要記憶這麽多,隻有一個辦法,就是強制自己去記憶。這必須是注意力非常集中的人才能做到。而後還暴曬了一個小時,即使是強自記憶,也會因爲是短暫記憶而忘記。這就需要點專業,觀察細微,在叫一個名字時候,能觀察到他和别人不同之處。
童貫治軍很嚴厲,否則也不會讓西軍成爲精銳。當下也不休息,繼續道:“你手下有三名正将,十二名副将,四十二名校尉,還有一萬二千名名軍士。現在打了勝仗了,一名正将拔旗,一名正将保障了糧道,一名正将保護了主将。現在朝廷賞賜你一萬貫錢,你要如何分配這錢。并且說明分配的理由。開始”
歐陽道:“利益分配這是最深的學問。以往很多戰例說明,這戰利品分配合理不合理,是一支軍隊有沒戰鬥力的标準。你想你殺十個敵人拿了一貫,别人殺了三個人也拿了一貫,有的怕死躲在後方,也拿了一貫,大家心理會平衡嗎?而朝廷不可能把賞賜分那麽細,那就要看主将們是怎麽想的。”
李逸風點頭:“大人,其實最主要就是三名正将如何分配是嗎?”
“正将副将是有戰功表的,惟獨沒有戰功表的是這些軍士。正将即使沒拿到錢,兵部那也會有記錄。而軍士沒拿到錢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這些将領都明白,明面上的賞賜最好都給軍士,平均分配給正将發給下屬,還是按功勞來兌現,或者說三将功勞大小認定。最最主要其實是分配理由。爲什麽要平均分?爲什麽要給某将多點?”
“如果大人分的話?”
“我就平均分。”歐陽呵呵一笑道:“當時劉将軍可是很不滿意我這分配方案。最後我讓他去做主。”
“收卷”
這次童貫送過來了三份卷子,能送過來,說明他比較看重這三份卷子。人老成精,爲避嫌疑,他所有看中的卷子都會給韓世忠和歐陽浏覽。而歐陽這邊還有皇家報的報道,需要炒作出色的舉子。畢竟這是大衆的需求。
第一份是李寶,他的主張是三将都有功勞,缺一則不可能有勝戰。在軍隊中本就是各司其職。所以他意見是将賞賜平分三将,三将再分到下屬中。
第二份是嶽飛,嶽飛認爲攻城拔寨是以血肉相搏,其危險程度和重要程度高于其餘兩職守,而在三職中,拔旗職守最沒有人願意擔當。所以他認爲,拔旗部應該多予賞賜。并且說明,自古來,攻城之伍曆有嘉獎,比如第一個進入城池,第一個上城牆,這關乎全軍的士氣。
第三份是一個叫木石的二十歲參選人。歐陽第一眼就吃一驚,這木石竟然是陽平推薦的舉子。可是自己一點都沒印象啊。不過也難說,自從工作分流之後,這種事就是甘信做主。甘信嶽丈又有那名頭,未必就會爲了一兩個閑雜人等和自己說。
歐陽看那答題,上面寫着,軍曹記功,賞賜要以個人爲主。先拿一部分賞賜給最爲英勇的将士,而後再以三部過失得功而論。即使拔旗,但代價慘重亦可少賞。即使押運糧草但兢兢業業,也可以得重賞。木石還說,在軍隊中,沒有可能讓部将選擇職守的可能,應是主将分配。
三人雖然意見不統一,但是各自看法都有道理。在宋禁軍中雖然有分差,但是賞賜有的分,有的卻不分。并沒有明文規定。
當場閱卷耗費時間頗多。等三輪完畢日已西斜。看得出這批人身體素質還是過得去。從午時到日落,僅僅暈倒十幾人。很多人說宋軍訓練負重超過美軍,雖然也有很多人并不同意,但也可以知道宋軍鍛煉還是比較艱苦的。這其實是第四關,考體質。身爲一個将領比士兵還先歇菜,那是不行的。
高俅當太尉來,東京禁軍玩的都是花架子,一起喊号子一起舞刀分外好看。在陽平運動會之後,東京的禁軍才開始向東西兩路軍看齊。士兵的體質問題是宋軍中衡量實力一個很大标準。宋人缺戰馬,所以步兵體質顯得尤爲重要。
于是第一天武舉就算是結束了,十隻去三,這讓很多人都認爲這批武人的素質都不錯。按照歐陽的意思,爲保證公平。所有舉子全部單間睡眠,夥食供應一日三餐。由東京禁軍負責管理。任何人不得竄門打擾他人休息。歐陽這手并非沒有顧慮,以往文武舉,在科舉前後都會有一些小聰明人拉夥拜山頭,妄圖爲将來可能的仕途多交幾個知己。甚至發生科舉前醉酒無法參試的事件。有些人固然也是願意多點朋友,但有些人則是面子問題,勉強接待訪客。
而童府這邊,童貫、韓世忠和歐陽正在讨論,九公公親臨現場。禦史台也派人來監視這場會議。
韓世忠先道:“這三人中末将覺着木石有點怪異。從履曆上看,此人并爲有行伍經驗,但在烈日下挺如松,顯然是有多年的訓導經驗。其答題工整,非曾從軍之人不可能做的出,此人是陽平縣人,歐大人還請上心。”
“沒問題,下官已經派人回陽平速查此人祖宗十八代。”
童貫點頭道:“還有嶽飛,顯然是習過武的。在推舉人介紹看出,其十二歲時,一槍在手,一縣無敵。這等人才似乎去海上浪費了些。如果真有如此本事,投奔韓将軍帳下,假以時日,必然是陸路一員猛将。”
歐陽道:“猛将再猛,最多一個打十個。郡王帶兵多年,亦是運籌帷幄,威名遠揚。”
童貫笑道:“見笑。如歐大人說的。我們先選帥,再擇将。如果真讓一名帥沖進敵陣,那其他兵馬誰來指揮。”
九公公一邊插嘴:“李寶呢?”史載,李寶,生卒不詳,1139年也就是十幾年後聚衆抗金。有此威望推測應該最少是中年人。失敗後投奔嶽飛,被任命爲河北路統領。說明其有一定年紀。金帝完顔亮分兵四路大舉攻宋,其中由海路發兵7萬,戰船600 餘艘,企圖攻取臨安。李寶被授爲浙西路馬步軍副總管,率水軍3000人,戰船120艘迎擊金軍舟師。膠西發現金軍船隊正在停泊避風,他利用金軍不善水戰、戰船油帆易燃的弱點,乘其不備,借助南風,用火箭、火炮等兵器施以火攻,繼以短兵格鬥,一舉全殲金軍舟師。其後不問政治,無人迫害,老死。可以說此人是中國海戰第一人,實力如此懸殊,并且還取得全殲戰績,最後間接逼死了金皇。
“按今天看,此人表現不亞另外兩人。”三人想想後,韓世忠下定語:“看推舉人說,此人甚有氣節,在漕運司當兵丁時候。上司命令他站崗兩日,他不僅遵守其間不偷懶,并且最重要是,他不問爲何要站崗兩日。此人性情末将很是欣賞。”
“韓将軍,你想挖人啊”歐陽笑下:“兩位,如果你們要挖人,你們會挖誰?”
韓世忠道:“李寶,此人性情當可爲一員猛将。忠于職守,放哪都放心。”
童貫笑道:“那本王隻能要嶽飛了。如當真如此武藝,派爲正将,對敵中可出奇不意,其作用不可估量。”
歐陽道:“那木石就沒人要了?”
韓世忠道:“此人還不了解,但嶽、李二人性格是躍然紙上。如果我和郡王沒看錯,木石隐瞞行伍經曆大有可疑。”
“恩,推舉人寫的是縣衙……”歐陽站起來道:“幹脆,我就去拜訪下這位木石。”
“也好。”韓世忠道:“不過,爲防萬一,大人還是帶上侍衛。”
“好”雖然三人都沒說,但都疑慮此人可能是細作。陽平發展起來後,各地形形色色的人增加了很多。不象其他地方,來個生人,幾個八婆就傳得誰都知道。陽平有難民、生人來反倒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九公公道:“咱家和歐大人一起去吧。”他帶有兩名武功好的内衛,再說他出宮目的就是趙玉要他重點了解這三個人。先前因爲禁軍封院,自己沒好意思去打擾。現在歐陽提出,他還是有興趣的。
……
舉子們的休息地是借了郊外廣德宮的閑置廂房。歐陽和九公公到了,守衛還不讓進。直到歐陽出示趙玉手谕,又來了禁軍指揮使認得是九公公,這才放行。九公公得意一笑:“歐大人,咱家有時候可是比你有面子。”
“多謝九公公。”廢話,你去陽平看看,你要是能借到一文錢算你厲害。
十幾排整齊的廂房,門上挂着牌子,每個門外都有一名禁軍站立。此排場看出,朝廷是非常緊張這次武舉。禁軍讓開,歐陽敲門:“開門”
“……”裏面沒聲音。
九公公問:“會不會是睡了?要不明天再說?”
“開門”歐陽加大嗓門,左右廂房伸出了不少腦袋,但這編号197的廂房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歐陽問禁軍:“裏面人離開過嗎?”
禁軍回答:“回大人的話,沒有。不過晚餐後進去就一直沒出來。”
有點蹊跷。歐陽揮手,兩名内衛明白,一名内衛手摁刀柄,另外一名直接擡腳把門踹開。廂房内非常簡單,就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椅子,桌子上有一些行走江湖常用的化裝品。廂房内空氣有些悶熱。但床上卻有一人用棉被緊裹身子,隻留一些頭發在外面。
“是不是生病了?”歐陽看九公公,也難說。雖然先前少人暈,但是回來後不少人都有中暑的迹象。這裏也特意安排了太醫。
九公公點下頭,一名内衛上前,輕輕扯了幾下被子,但被人抓了實在。回頭看了歐陽一眼。歐陽點頭,内衛一使力氣,把被子用力一扯。但沒想到,被中人力氣不小,内衛這麽一扯,竟然沒扯動。
這麽一來,誰都看出不對,兩名内衛立刻刀出鞘。門外禁軍發出警報,立刻有巡邏禁軍在房外侯命。
這時候,床上人突然跳坐起來,而後被子一掀,表情擔憂看着歐陽。
歐陽一見,險些昏迷。上帝……這年頭真是什麽事都可能發生。比如自己的穿越,比如這家夥竟然是……自己老婆。姓梁名紅玉。
梁紅玉怎麽會在這?當然會在這。她早就向歐陽表達自己的理想是戎馬生涯。而朝廷這次舉将,早讓她心癢難忍。本來也不敢去,後來不知怎麽着聽了花木蘭的故事越想越有道理。再加歐陽經常說人的理想,還有自我價值實現一些超當代的話語,于是一咬牙就來了。
九公公陰這臉道:“歐大人,你是不是要給咱家一個解釋。”
“這事情……哈哈,誤會,都是誤會。”歐陽廬山瀑布汗啊,姑奶奶你想來直接說啊,難道你就肯定我不會答應?雖然本次武舉沒有說明女性不能參加,但這改顔科舉是爲大罪。還有一個更麻煩的麻煩您老就沒考慮考慮?
“誤會?”九公公道:“這話留着和皇上說吧。歐大人,歐夫人,兩位請上馬車”
……
梁紅玉膽怯道:“官人……”
“你就不想想後果啊。”歐陽歎氣,也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将心比心,這年齡自己自己是不會想什麽後果。否則也不會被人哄騙去當卧底。當初就是電影看多了,好玩,刺激。歐陽苦笑:“你說這事傳出去是佳話呢,還是笑話?”他當然知道梁紅玉是有理想的女人,在自己耳邊說了不下一千次,說其最想幹的就是領兵打仗。他一直也沒放在心上,畢竟是封建女人,再說還結婚了。***,沒把她肚子搞大,真是一個非常錯誤的事。
這事有多麻煩?應該是非常麻煩。剛擺脫了自己掌兵的負面影響,沒想到自己老婆奔艦隊主将去了。最最麻煩是向皇帝怎麽解釋呢?說一不小心,老婆溜了出來?這對歐陽和當前氣氛來說,絕對不是什麽美談,而是笑柄。當然,歐陽不在乎。但是你不在乎,不代表官員們不在乎。歐陽蒼蠅再小也是士族,士族是不會看這種笑話發生。
“紅玉沒想那麽多。對不起官人。”梁紅玉也知道是玩大了。不過她哪次不是玩大?
……
趙玉深夜被叫醒,本來很不高興。但聽說這事,看着殿下兩個人也是啼笑皆非。暗暗還是佩服梁紅玉的氣魄,有當年自己篡位時候的魄力。趙玉肘撐龍椅,手撐腦袋:“朕還想是不是東京有人造反,才有人這麽大膽子打擾朕。沒想是你們這對鴛鴦。”
九公公忙道:“回陛下,這事要沒個說法,明日武舉不好進行下去。”
“不怪你,宮中孤寂,有這等事解悶,倒也不錯。”趙玉道:“歐陽,你先說吧。”
“古語雲,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微臣夫人又是聖人說的最難養的那部分……”
“哼什麽小人與女子最難養。混帳話。”趙玉道:“梁紅玉敢私自從軍這膽略,朕佩服。和小人有什麽關系?難道你認爲朕就是小人嗎?還是以爲禁軍将領都是小人?”
“微臣是小人。”歐陽汗,這人家孔子說的,你找人家去啊。
“不和你說。梁紅玉,你說,你爲何要私自參加武舉?”
梁紅玉道:“妾身祖上皆爲大宋将領,曾祖父、祖父、父親、兄長世代爲将。由于家父犯罪,梁将一門隻剩餘妾身一人。妾身爲女兒之身,又爲人婦。官人待妾身甚好。本不敢妄想。怪隻怪妾身一時糊塗。這武舉在即,妾身輾轉反側,一時着了魔,請陛下恕罪。”
歐陽道:“陛下,念是初犯,不如就罰點錢。”錢能擺平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趙玉不理會問九公公:“梁紅玉武舉表現如何。”
“回陛下,主副考官贊譽有加。”九公公回答。
趙玉道:“歐陽,你常說公正公平分析對待每個人和事。朕現在和你分析。梁紅玉有三不該,一不該隐瞞夫君。二不該改容換貌。三不該假造公文。朕說的有道理嗎?”
“有道理。”
“這二和三,都是律法的事。按照折杖法,你歐陽視金錢如糞土,朕也不想追究。但第一條如何呢?家不和,國不興,這是你歐陽說的。如果朕縱容,那大宋的還有家嗎?爲婦者,不思教夫相子,卻參加武舉。你說此風可漲不可漲?”
歐陽隻能道:“請陛下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