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宮女,八名内衛,外加九公公随後服侍。趙玉輕捂了下鼻子皺皺眉頭,這黴爛的木頭味道着實不好聞。才走幾步拐了彎就看見歐陽。卻見還沒換囚服歐陽在一間牢中當中而坐,面前是一張文案,身邊的人正在忙着收拾小山一般高的文書。幾人見了趙玉,忙一起低頭道:“參見陛下。”
“歐大人命都不知能不能保住,卻還如此繁忙,勤于公務,真乃是我大宋官員的楷模。”趙玉不冷不熱的說了句話,一邊九公公放下椅子,趙玉坐在通道那道:“你們退下。”
“是!”甘信,衙役,‘口米—口米’還有天牢聽差的全部離開。隻剩餘趙玉的随從和歐陽。
趙玉問:“歐大人,你應該說,承蒙陛下來此地看望罪臣,不勝惶恐之極。”
“承蒙陛下……”
“哼!免了。”趙玉道:“你就一直沒将朕放在眼裏。皇家的威嚴在你面前一文不值。你可知罪?”
歐陽汗道:“陛下何出此言。”
“朕問你,你爲何要殺了西夏使節?”
歐陽回答:“回陛下,微臣……”
“罪臣。”九公公忙糾正。
“恩,罪臣。罪臣認爲陛下的聖旨不符合當時的情況。俗話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殺使節,對外宣稱使節投宋,一來可以拿到興慶府的守軍布置,給韓将軍便利。二來可以了解西夏在攏縣外的詳細軍力。三來可以極大打擊西夏軍的士氣。此乃一石三鳥之利,何樂而不爲?”
“你的聖賢書都讀哪去了?忠君,你沒有。禮義你沒有。你這叫什麽?你這叫不擇手段。要是大宋人都學你,利字當頭,天下豈不是大亂?”趙玉道:“你别不服氣,我問你,那天劉将軍設計西夏攻城器械。萬一失敗,一旦西夏人總攻,攏縣守得住守不住?攏縣丢失,西北無防可守,大批的軍資任由西夏人劫掠。再者陷韓将軍部于死路,你想過沒有?有人說劉锜陰險卑鄙,手段無恥。但朕看你就是禍國殃民草菅人命。”
“陛下,西夏人根本就不是‘口米—口米’真心和談。非得逼到他們走投無路,他們才會和談。罪臣承認勝的僥幸。但陛下看澆水之戰也僥幸,兩萬女真敗七十萬遼軍也是僥幸。
再者就算攏縣被破,西夏人也不敢深入,因爲已經形成了四面包圍。韓将軍可從興慶府取橫山,永興軍路發兵配合打通靈永樂。遼人在北面肆虐,吐蕃在西南出兵。如果是那樣,西夏滅國可待。所以即使攏縣被破,他們隻能搶奪當地物資,而後急援四面。”
趙玉淡淡問:“你沒錯?朕就不相信你沒私心。”
“……确實有,罪臣一想打通絲綢之路,二是想占據沙、瓜和涼州這三個大有商爲的地方。”
趙玉道:“你們守到四方,任何人不許接近。”
“是!”九公公知道趙玉要單獨和歐陽說話,内衛們開始看附近監牢是否有犯人,把這個區域全部清空。
趙玉歎口氣:“完顔阿骨打怕你,李乾順怕你,你可知我也怕你。”
歐陽搖頭:“我不會傷害你,你怕什麽?”
“我問你,你做這麽多,是爲了什麽目的。如果是爲了那一夜,我不僅馬上放了你,而且封你戰功。”趙玉道:“如果有其他目的,你最好也老老實實說出來。即使你貪戀的是皇位,我也不會殺你。”
“大宋繁榮,但底子卻是積弱成疾。你看我們四面,四面都是遊牧民族。大宋沒養馬地,每年購買馬匹花費的數目就占了軍費的三成。我辦軍廠就是不想你成了亡國君,我成了亡國奴。還有你看,宋開國百多年,發生了百多起百姓暴亂,爲什麽?但凡他們有一口飯吃,他們就不會造反。怎麽才有飯吃呢?我就想,有勞動就有飯吃。但是這樣機會不多,如果不發展商業,哪有那麽多機會勞動呢?至于錢莊……你也知道,異族入侵時候,都是燒殺搶掠。可是我們中原人都怕事,沒有人敢戰出來抵抗。但我不行,我看不得自己老婆被人強奸,親人被屠殺,所以我不僅會反抗,而且還會預先把這種苗頭掐死。現在好了,北面的人都把錢存到錢莊,以後有人敢打我們,我們就喊一聲:你們不要存款了?于是就會衆志成城,抄了木棍就上了。”
趙玉被這話給逗樂一笑道:“你說的有道理,看西夏人侵我多州,但是百姓們非被強迫,都不願意幫助守城。”
“恩,因爲他們覺着就是換個管理者而已,就象是換一個知縣。該交的稅還得交,沒什麽改變。”
“恩,你意思是一改以前的國庫來源,降低普通百姓的稅賦。重點發展商業填補國庫支出?”
“你看,陽平一家養雞廠去年上繳稅利是盈利的三成八千貫,而我未到任陽平之前,全縣的稅利加一起一年就三萬多貫。而發展商業後去年稅利達到了四……萬貫。”
“四萬,是四百萬吧。”趙玉鄙視其一眼道:“但有官員上表,說歐平之風不可漲,說孝悅忠信禮義廉恥才是我‘口米—口米’大宋之根基。還說你不忠、不信、無禮、無義,還無廉恥,乃是我大宋第一誤國之大奸臣。也有人說,你愛民如子,功績赫赫,爲國散盡家财,乃是大宋的棟梁之臣。爲了争論這點,朝會差點打了起來。”
歐陽問:“你怎麽看?”
“我認爲,不能幫完顔阿骨打的忙。”趙玉道:“說你奸臣,我不信,那麽多事擺在那,你不是。說你忠臣我更不信,篡位你逃跑,一點護主的意思都沒有。還有這次,有旨不尊。”
“忠臣多橫死,奸臣多遺臭。”歐陽笑道:“所以我兩樣都不想當。”
“那你要當什麽?”
“能臣!”
“能臣?”趙玉若有所思。
“恩!”歐陽根本不知道自己說片告話。
趙玉沒事一般問:“還有件事,金國派來使節,希望我們能合攻遼國。将來把燕雲十六州給我們。”趙玉問:“你怎麽看?”
“不行,金國現在很窮很窮,遼國多年戰争下來也是國力耗費,本想這次從西夏撈一筆,沒想卻被我坑了。你不會是想要一個有強大軍隊的鄰居吧?”
趙玉搖頭:“難道宋國就擋不住金人?”
歐陽道:“你看,這次攏縣,劉将軍最擔心就是西夏人決死攻城。而能做到這一點,遼不行,西夏不行,但是女真卻是做的到。他們可以用自己屍體堆出一座山來爬城。要我看,我們就坐山觀虎鬥,兩邊賣武器,賣到他們買不起,而後拿城池來換。目前應該立刻提高鐵的出口價格,現在我們自己有養馬地,完全可以把鐵翻十倍價格出口。同時進行貨币侵略戰。”
“怎麽說?”
“遼,女真都用宋錢。比如我們現在在市場流通有一千貫錢,用了一百貫朝遼買東西。買完之後,我們再發行一千貫錢,遼人手中雖然還是一百貫錢,但是他能買的東西就隻有五十貫錢的東西。你看這樣一來,我們就能賺回五十貫。這課題陽平錢莊正在研究,準備用低準備金發行對遼銀票,最後導緻遼經濟全面泡沫,經濟體系全部崩潰。”
“……”,趙玉擦把汗,聽不明白。
“這麽說吧,比如我在遼買了一塊地一百貫,‘口米—口米’而後我把地一百二十貫……”
趙玉搖頭,走到歐陽身邊道:“不用說了,知道你不負我就可以。”
“……”歐陽感覺這是話裏有話,想想還是不能糾結其話中是不是有話,沾惹上皇家是非是很麻煩的。如李漢所說,大宋殺三種官,第一,造反、篡位。第二,功高手握兵權。第三,就是涉及皇位的事。于是繼續道:“戰争,有軍隊侵略,有經濟侵略,幹貨币侵略,有文化侵略。比如說貨币侵略,遼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放棄了鑄币權,宋币成爲其最重要的流通貨币,相當于遼國經濟就抓在大宋手中。你也知道,這打仗打的就是後勤,後勤來源就是經濟。不過這個課題我隻是模糊認識,要找些專門人才來研究策略。文化侵略,現在正在進行,大理、西夏、遼、金三國都在推廣儒家思想。經濟侵略,就是投資,控制産業。這點目前來說是比較難的,别人要害部門是禁止投資的。爲引導經濟侵略的出現,我想将遼國賭場上市……”
“上市?”趙玉有氣無力問,根本聽不懂。
“對,比如說陽平窯吧,總資産現在是一萬貫。那就發行一千份股票,其大股東占據其中的六成非交易股份。這一千份中每份股票價值爲20貫,一千份銷售完畢應該是兩萬貫。等于陽平窯的資産爲三萬貫。大股東占有六成,雖然分了部分股份出去,但是實際資産卻達到一萬八千貫,盈利近倍。而購買這些股份的人,稱爲小股東,沒有管理權,但是可以拿到分紅。比如陽平窯年赢利是一千貫,大股東占有六百,其餘四百就分配到一千份股份的持有人手中,當然分不分是大股東說的算。這樣一來,好處很多,可以短時間迅速融資,擴大規模。如果一旦熱錢進入,股價炒到40貫,80貫,甚至一百貫,資産就成幾何上翻,最後等群衆眼熱時候,開始抛盤……”
趙玉頭疼打斷:“你能不能說點我聽的明白的。”
“恩——就是把以爲自己聰明的百姓們的錢,騙到一兩個人的手上的一種過程。”
“這麽說我就明白了,就是讓遼國動蕩不安。”
“另外,我這邊還有成立艦隊的構想。”
“停,你上表,我慢慢看。”趙玉疲憊道:“幫我喊人。”
“來人!”
“在!”
趙玉閉眼睛揉着太陽穴道:“起駕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