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公念道:“完顔蘭承認本次刺殺目标爲陽平知縣歐陽,完顔蘭不承認本次刺殺是金朝廷授意,完顔蘭不願說明刺殺原因。而後完顔蘭打傷記者逃離,皇家報已經通傳各地報社,對其可能逃竄路線進行勾繪,群策群力,一旦發現,立刻挖出第一手材料。蔡府刺客一事,本報将跟蹤采訪。任何有線索提供者,本報将給予重獎。另歐大人暫無性命之憂,但由于身體狀況暫時無法接受采訪,陽平地面基本穩定,陽平商會正在研究對金進行經濟制裁。”
九公公喘口氣繼續念:“按照陽平商會研究,可能采取以下手段。第一,與金海路交易無期限停止。第二,前往金遼邊境,高價收購各種物資。第三,對女真人各将進行高額懸賞。第四,與遼商人聯手開設錢莊,控制錢币流向金國。具體事項還在研究之中,暫未公布。”
“陽平各界人氏對此事表示關注,紛紛表達對金人的不滿,希望朝廷嚴懲兇手。當地鄉紳齊力懸賞一萬貫要完顔蘭首級。壽州各縣開始嚴查,避免完顔蘭逃竄入境。完了!”
趙玉點頭道:“展銘。”
“卑職在!”
“朕問你件事,你要老實做答。”
“有所知,不敢隐瞞。”
趙玉問:“這個歐陽現在有多少錢?”
“……”展銘心裏咯噔一下支吾道:“卑職主管縣尉之職……
“有十萬貫嗎?”
展銘大汗,良久後回答:“要多點。”
“五十萬?”
“……”
“一百萬?”
展銘廬山瀑布汗道:“回陛下,這東京商賈過百萬之人也比比皆是。”
李漢在一邊道:“陛下,微臣所知,歐大人得财有道。如果要這麽算,微臣聽說有些官吏身家千萬。”他沒明說,但趙玉知道這是事實。
趙玉搖頭道:“朕不是那意思,你們不要多心。歐陽現在在東郊廣德宮養傷,朕已經派人保護,你們就不要打擾他休養。陽平事多,你們暫且回去。”
展銘和沈咩離開,張玄明道:“陛下,那個梁紅玉怎麽處置?”
“讓開封府審清楚後,該怎麽樣就怎麽樣。但顧念其有救護之功,留她個全屍。也就因爲歐陽受傷,否則朕還要拿歐陽問罪,好色不要命,找個刺客當小妾。”
“是!”
梁紅玉在開封府大牢中,日子過得要比别人好一些。過堂時候她一句話都不說,不管府尹說什麽,她臉上都很平靜。府尹在第三天後迫于壓力終于食言,對其開始用刑。但即便如此,粱紅玉仍舊是一字不吐。
第四天是鞭刑和夾指棍,府尹還算有點留情,沒下狠手。隻不過再過一兩天再不招,恐怕他也沒辦法。這歐陽面子要給的,如果歐陽死了就算了,沒死小心人家陰自己,這家夥可有一群記者下屬,随便挖點自己花邊新聞,自己就吃不消。但朝廷催得急,而且讓他快些了結梁紅玉之事,把重點轉移到刺客身上。
牢房裏,府尹親自來看梁紅玉,一張寫好字的紙,外加一隻筆和一個印泥。府尹道:“粱姑娘,歐大人吩咐本官不要爲難你。皇上已經說了話,給你留個全屍。不管你是什麽目的,在這供詞上畫個押,本官保證不會爲難你家人……”
梁紅玉朝紙上一看,上面寫自己意圖刺殺蔡京。
看來官府是摸清楚自己身份的。當下點下頭,也不簽字,拿拇指摁了個手印。
府尹收紙道:“三天後絞刑,梁姑娘有什麽需要盡管知會一聲,也算本官對得起歐大人的交托之意。”
“謝大人!”别人客氣,粱紅玉也終于是開口客氣一句。
“絞刑?”歐陽驚訝問。
李逸風點頭:“這算好的,如果是圖謀皇上,恐怕是剮刑,其母也不得善終。其實這案子不用判了,她冒充家丁就有圖謀不軌之罪,而後還拿攜了武條條死罪。要不是大人你讓内衛求了情,又看在救了你一命上,恐怕下場沒這麽好。”
“死了還下場好,你這什麽邏輯。”歐陽勉強站起來,走了幾步後道:“我要見見她,幫我打通下關節。”
“這個沒問題,可是大人這身子不能輕動,否則傷口開裂,麻煩得緊。”
“少扯淡,小心扣你工錢。”歐陽問:“完顔蘭找到了嗎?”
“沒有!”
“她要回金國沒那麽簡單,海都是敵人,估計就是就地潛伏。人多地方她話語生硬不方便,你要找她,重點查查郊區、或者是城内尼姑庵、或者是什麽清修之地。特别是道觀,如果是我,會依仗道爲國教,不能搜查的說法,潛伏在道觀之中。”
“恩,我這去準備,白蓮,你們看好大人。”
白蓮和一直留在陽平兩名衙役點頭:“放心!”
李逸風手腳很快,雖然事情有點難辦,但大部分人注意力還是在刺客身上。李逸風用點功課,終于是拿到了刑部的文書。歐陽和白蓮進入開封大牢,而後朝獄卒一示意,白蓮會意的每人塞了點錢。
獄卒也上道,拿了錢後,把區域清空。而後打開大牢,白蓮外面等候,歐陽進去。粱紅玉靠在角落,披散頭發。身着白色囚服,衣服上到處是鞭打後結成塊的血迹。這普通人是不換衣服的,一般自己攜帶。而換了囚服一個原因是重犯,還一個原因就是因爲死刑。
歐陽掃開梁紅玉額前的頭發,發現原來睡着呢。把食盒在旁邊一放,坐到其身邊。他由于有刑部訊,也沒有時間限制。獄卒們也不理會,于是就這麽坐着。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粱紅玉悶哼一聲,顯然是傷口又疼痛,悠悠醒轉過來。
見了歐陽,粱紅玉被吓了一跳,小心問:“是你?”
“是啊!”歐陽笑了下問:“疼嗎?”
“都是皮外傷。沒想到你會來。”她一早就知道歐陽沒事。
“你放過仇家而救我一命,不來看看你,我不就是畜生了嗎?”歐陽打開食盒道:“先吃點東西。”
“恩!”粱紅玉點頭,去拿筷子,但手骨受傷卻拿捏不住。歐陽接過筷子,夾起糕點食物喂到其口中。
歐陽邊喂邊道:“我沒把握能救你。”
梁紅玉搖頭吞咽下食物道:“不是沒把握,是救不了。就算是皇上恐怕也不敢輕赦我,否則對蔡老賊無法交代。你不用操心。在樂營,他們已經開始逼我接客,我逃出來就沒打算活,總算是能留着清白身子。”
“這兩天他們不會爲難你,你也自己養養身體,别虧了自己。”
“恩!到時候你會來送我嗎?”
“會!”歐陽點頭:“你想吃什麽?”
“你來就好,吃什麽無所謂。”
歐陽點頭問:“你娘那邊要通知嗎?”
“不要,不讓她知道。就麻煩你照顧我娘,這輩子是不能還你,下輩子……”
“當牛做馬也會還。”歐陽笑道:“太俗,有點新詞好不好?”
“恩——那就下輩子我當你小妾,把你侍侯舒舒服服的。”
“這個還成!”歐陽站起來道:“我還有事要辦,這兩天可能沒時間過來,你照顧好自己。”
“你事多,去忙吧!”
“恩!”歐陽出去,拿了一張交子給獄卒頭頭道:“換個好點地方,幹淨的衣服,讓人外面侍侯着。”
獄卒一看那交子面額忙道:“歐大人放心,卑職保證梁姑娘就象在自己家一樣。”
出了大牢,白蓮問:“大人?你真想救?”
“幹嘛不?不過确實沒把握。大後天午時問斬,時間緊了些。”歐陽道:“你一會去東京陽平錢莊提10萬貫,全部換成黃金。”雖然有折仗法,但是此法隻對流、徒、仗、笞。絞之上有錢也無法使用。
“大人,要黃金何用?”白蓮也是知道律法的。無論從公從私,這粱紅玉都得死。
“要救梁紅玉,必須通四路。一路皇上,二路蔡京,三路百姓,四路武将。蔡京用黃金,百姓有皇家報,武将處我還有點熟人口最麻煩其實就是皇上。”
“爲什麽這麽說?”
歐陽苦笑小聲道:“她本是篡位上位,對這種暗攜兵刃接近自己最爲敏感。這邊四路,除了百姓有把握糊弄之外,其他三路把握都不大,特别是這皇帝一路,非常麻煩。如果這四路都做好了工作。而武将那邊估計可能大點,畢竟梁父死還是有點冤的,再讓人把耶律大石送我禮物轉送,而後時機成熟,會幫着說一些話,就是擔心時間來不及。”
白蓮問:“蔡京可能知道梁紅玉的身世,恐怕……”
“未必,蔡京此人深藏不露。會利用任何優勢爲自己牟利。
錢送上去,又籠絡到我,而後我答應每年都有孝敬的話,此人有可能會幫忙求情。讓我欠他一個大人情。這人情不是給我的,而是給别人看的,将來我要是爲難了他,不用他說,官員們都會議論我的忘恩負義。官場有官場的規矩,你可以是小人,但是有些規則你觸犯了,會讓人不恥。宗澤爲什麽不遭人待見,太正直。有什麽說什麽,不管是有恩有仇他都公事公辦。李綱這人有能力,但是爲什麽上不了位,因爲連皇帝都覺着他和别人合不來。你說我們衙門,如果展銘和甘信和我合不來,衙門還會正常運作嗎?”
“大人,你不象是懂這些的人啊。”白蓮略爲驚訝。
“不是我,是廣德宮王文獅教我打的這四路。”方外之人,心如明鏡,看得明白也看得透徹。
“他……爲什麽?”
“恩……可能是害怕他母親再次被綁架。哈哈!”
“……”,白蓮大汗!
歐陽湊近白蓮小聲道:“還件事,你好歹在黑道混過,給你筆錢你能不能找點亡命徒劫法場?”
“……”白蓮立刻将腦袋搖的象撥浪鼓一般,就是有人家也不敢啊!你以爲所有人和你膽子一樣大。劫法場都想得出來。
“也是!”歐陽歎口氣:“時間太緊,否則去陽平把火箭連環炮運十幾台來……”
“噓!”白蓮忙制止歐陽繼續再說,這在大街上。她看得出來,歐陽是在強自鎮靜,其實心中還是挺無助的。按她算下來,這四路真拼下來,歐陽也會有大麻煩。特别是利用皇家報煽動百姓,事成不成不說,事後絕對夠喝一壺的。
果然,歐陽回到廣德宮後仔細想想,又改變了主意:“皇家報不能參與進來。否則将成爲朝中人的忌諱。雖然遲早的事,但落到這事不值當,否則别人現在警惕、就掐死了記者們道德的培養。這事還是得圈子内解決。”
王文卿點頭道:“歐大人,你說朝政亦好,你說軍務亦好。其實就在兩個人身上。第一是皇上,第二則是蔡相。而今廟堂勢力非太上皇那般零星分布,帝王玩平衡之術。而如今文官幾乎全以蔡相爲馬首。武将方面如今還上不得台面。但如果歐大人隻求這兩步,恐怕将來卻有些麻煩。”
歐陽問:“什麽麻煩?”
“樞密院爲大宋軍務最高處,蔡相此人卻是骨子中的主進士者。非進士不得舉官,乃是他處事的标準。如大人這些年所行并非沒有得罪蔡相,但其總是以你年少揭過。張玄明代表的是皇上,否則這個六品官誰會把他放在眼中,而今在他治理下,武将歸心,隐隐有和文官對持之勢。文武對立是将來必然的局面,也是帝王玩權衡的一種手段。大人在陽平所爲,武将那處都爲之叫好,各處也很給大人面子,否則大人以爲想查樂營就沒人爲難嗎?如果大人爲一女子而向蔡相示好,而後又幫蔡相做了這麽一兩件事,恐怕以後就加入了黨争。一來,大人的軍廠恐怕不易赢利。二來,諸如對外用兵,商家這塊就無法在其中牟利。三來,各路皆有兵馬,陽平貨出四方,恐怕也會受到不必要的麻煩。”
歐陽問:“有這麽誇張嗎?”
王文卿笑道:“廟堂黨争本就是朝朝就有之事。有識帝王必然不會讓其中一方坐大,而進行互相權衡。比如有人上表,要增加商稅。如果大臣們一氣同污,皇上哪來的決斷?這時候另外就有人說此理不妥,皇上就可以根據自己喜好而偏向一方,真正做到一權在手,又不會被他人說獨斷專行。如粱居士之事,主裁決權其實是在皇上那,但是大人需要有人上表引發争論,這才會由皇上獨斷。隻不過大人是想請誰上表呢?是和大人同是狀元的蔡相,還是日常交好的樞密院,這可就要斟酌斟酌一二。所以貧道才說利用百姓之說,全是從大局出發。
“……”,歐陽沉思。
王文卿再道:“大人武舉也罷,軍廠也罷,都是公務。而今這事爲私事,拿捏恰到好處是爲關鍵。看大人陽平所爲和皇上的态度,隻要大人願意,直上廟堂不過是寸指之事。朝中曆練幾年,登閣也非難事。就因爲大人前程似錦,所以此事才分外敏感。”
“仙長意思是,如果我就一笨蛋,這事反倒好辦了?”
“非也,如果大人無能,這誰會爲了大人去說話?”
歐陽問:“仙長有何兩全之策?”
“有!就是把過程反過來。以一力說服皇上,皇上有心要放,必然在兩邊之間讨論,這時候又出了制衡一說。如果皇上無心,那她就隻和一邊商量,最後和大人說,群臣皆反對,朕愛莫能助。”王文卿道:“隻不過,當今皇上對攜兵刃近身之事甚爲敏感,要想說服她,恐怕會非常艱難。”
“……”歐陽摸下巴幾根毛般的胡須沉思,一個風險低,回報高的計劃慢慢形成。
“放了梁紅玉?”趙玉看小青問:“爲什麽?”
“恩……”小青想想後道:“梁父确實罪不緻死,其三代爲将無功勞也有苦勞……”
趙玉問:“誰讓你說的?”
“……”,小青道:“沒有誰。”
“哼!不說朕也知道。”趙玉揮手:“絕對不可。持武器近朕身,意圖暗殺朝廷一品大臣,說放就放,這皇家還有威望嗎?百官會如何議論?朕如何向蔡相交代?回去和他說,朕如不是看在他重傷未全愈的面上,現在就辦了他,那梁紅玉可是他小妾。”
九公公在一邊道:“陛下莫要生氣,這歐陽也是,家裏讓他結婚,他逃婚。陛下指定婚姻,他硬抗。而今卻爲了一個官妓的死活來驚擾陛下,真是個不識擡舉的東西。”
趙玉冷道:“不許胡說,這歐陽也是看在梁紅玉救了自己性命才鬧這些事。他要是不聞不問,朕倒還寒了心。”
小青迷惑問:“這是問好還是不問好?”
“……”趙玉真不會回答。這歐陽要不折騰,此人就是無情無義。這歐陽要折騰自己又很不爽。
九公公在一邊道:“這歐陽也奇怪了,這誰都看不上,當當就看上了這梁紅玉。話說回來,陛下,如果歐陽真對其有深情,這粱紅玉一問斬,歐陽會不會就廢了?”
“胡說!朕派人調查過。他們根本就沒同房,而且就隻有幾面之緣。什麽深情?”趙玉看九公公:“恩?你是不是收了人家的好處?歐陽結交内侍,這罪名可大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