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兄!”歐陽拱手。
張玄明回:“歐賢弟,一邊說話。”兩人來到湖中亭,張玄明左右看看沒人道:“你發來的遼軍小捷消息我收到了。前幾天,皇上找内閣大臣還有樞密院聊了事情,估計明年開春就會對西夏下使文,武器定單會盡快擰定,你莫要誤了工期。”
歐陽驚訝問:“他們不反對嗎?”
“怎麽反對?靈州、永樂本是大宋之國土。太祖、太宗時候還對遼用兵,爲的什麽?就爲了還土于宋。這是祖制。要是我們攻擊别人,這些大臣當然有意見,但是是收回失地,大臣們不敢在這名頭上說話,最多就分析會不會打敗仗等等。不過我先交個底,有句話叫将在外有所不授,如果韓世忠出兵冒進開向西夏其他國土,勝有賞,如敗則以擅自出兵問罪。”
歐陽驚訝問:“你意思是?”
“這叫黨争,總不能讓大臣們抓到我和皇上的不是,總得有個替罪羔羊。”張玄明自嘲般笑下看遠處道:“那個趙明城也是黨争的犧牲品,不僅改朝換代,就是換個權相,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我還是佩服賢弟,不入廟堂,左右逢緣。”
“哈哈!”歐陽一笑。張玄明要真正掌握樞密院,韓世忠打勝仗是必須的。而歐陽提供的武器則是提高勝率的保證。歐陽這邊賺錢,張玄明還可以利用陽平錢力布置戰略,所謂戰略就是漢化黨項人。在宋鄰居中,遼最強,西夏最爲桀骜,吐蕃弱小封閉,而大理與大宋世代交好。
中國人都喜歡内鬥,即使張玄明現在的對外,也是爲了增加自己内鬥的成本。從這點來看,其和歐陽是有很大區别的。但是最少目前兩人的目标一緻。那就是打仗,打勝戰。戰争不僅是破壞,更多的是推動社會的發展和文明的進步。一戰、二戰、朝鮮戰争、越南戰争、波黑戰争、兩伊戰争、南斯拉夫戰争、阿富汗戰争、伊拉克戰争,爲什麽美國一百年參加這麽多戰争,國力不僅沒衰弱,反而跟随每一次戰争增強呢?最關鍵…,仗要在外地打,勝仗要多,利益要足。如法國就沒那麽好運,号稱第一強大的陸軍,結果二戰被滅國,事後軍事力量、國際影響力差了很多。
正事說完,張玄明想到來了三個女真人閑聊道:“你覺着阿骨打這人怎麽樣?”
“血腥、剛強、有計謀、決斷果敢。他說一句話,頭腦已經思考了十次。常常是話中有話,連套帶問。”歐陽搖頭道:“此人真的不好對付。你别說是太上皇,就是我們皇上,也頗有不如。”
“唉……朝裏現在還有不少人認爲,這種人是我們瓜分遼國的盟友。張邦昌就上表說:我取燕州繁華,金取大遼之蠻荒,何樂而不爲?我上次上表,請朝廷減少東西路兩軍的駐軍,結果他們都不同意,皇上隻好召回了童貫詢問,沒想到那死太監也說不妥。你看如果我們撤掉兩路一半人馬,遼國就能提回二十萬精銳人對金作戰。”
“唉……忘了說正事。按照陽平那市場調查,軍中所用棉被、帳篷、軍衣等等物品比陽平批發價格高了三成,而且質量也差了一等。你如果需要回扣,這事也可以商量的。還有單兵壓縮幹糧正在研究中。”
“……”張玄明無語。
……
這時候白蓮正押送梁紅玉回陽平的官道上。所謂好奇心人人有,白蓮也有,而且她還是女人,于是在路深處小解完,出來就對已經下馬休息吃東西,并不逃跑的梁紅玉開問:“紅玉,你爲什麽那麽熱心幫我在外面找房子?”歐陽可是交代她,路上給點機會讓人逃跑,但沒想到梁紅玉卻是分外認命。
梁紅玉遞過幹糧給白蓮笑着回答:“這個歐陽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
“……”白蓮搖頭。
“一個姑娘家,卻住在未婚上司的地方。傳出去很難聽,你大大咧咧不在乎,他是沒人提醒。隻不過如此下去,你名聲有虧,卻是嫁不出去。你想想陽平那地,誰敢和他去搶女人?”
白蓮恍然點頭問:“那訓練場的手弩是你偷的嗎?”
“是啊!”
“那去王家鐵匠的也是你了?”
“恩!”梁紅玉點頭。
白蓮就疑惑問:“那你打造的手弩放在哪了?你行李什麽可都查了。縣衙内外都翻了底朝天。”
梁紅玉笑道:“當天我就扔到清河中,你們自然是找不到。”
“爲什麽?”白蓮實在想不明白梁紅玉的意圖,這麽辛苦弄到的手弩說扔就扔。
梁紅玉則道:“其實,說到這問題,還得從你第一個問題說起。除了爲了你的名聲好之外,還有一點點私利。你是女性,在衙門值的都是日班。幾個下人江湖經驗不足,耳力又不好使,歐平呢挺忙的,一到晚上就睡得香。所以我如果要進入歐陽的房間隻能是夜間你不在時候進去最安全,所以才想着支開你。”
“恩!你是爲了拿官印制造手弩……不對啊,這麽麻煩制造的手弩,你爲什麽就那麽扔了?”白蓮和展銘歐陽等人混了不短時間,對察訪案件也有所心得,但是對這個問題确實分外想不明白。
“很簡單!”梁紅玉調皮一笑拿出一張請柬道:“因爲我不是去偷官印,而且是偷請柬,隻是用官印吸引你們的注意力罷了,歐陽需要請柬嗎?我做了一份假的,他即使不拿請柬,蔡老賊也肯定有交代,一到門口也有人接待上了,自然也進得去。”
“你……”
梁紅玉笑道:“要手弩,你身上就有。要請柬,我有現成的。還有最重要一點,我從小當男孩養。在軍營中,刀槍棍棒,拳腳功夫都有涉獵,他還是查我不細,其實我生有神力,能開十石之弓,百步之内箭箭中靶。你……不會是我對手。”
“什麽意思?”白蓮大驚。
“意思是……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了是現在這個局面,你看我包裹裏男裝都準備好了。他對我很好,我不想連累他。”梁紅玉笑起來很好看,如同是春天的草原,讓人不敢輕易踐踏:“你放心,我不會傷你,而且你不用浪費力氣反抗。”她是正規軍,白蓮最多是流匪,兩人處在連刀也拔不出來的距離。
……
傍晚時候,趙玉也來了,這個事她不能不來。别說過六十的是蔡京,即使是普通的京官,趙玉也會派人去參加壽宴的。她自然是蔡京親自迎接到内堂。蔡京邊走邊聊:“陛下,這邊還有金國皇帝派人來賀壽,陛下看如何處置爲好?”
趙玉倒是吃了一驚,這還真沒想到:“金國?既然是賀壽,來者皆是客。蔡相真是名動宇内。”
蔡京謙虛道:“蒙陛下誇獎。”
“一會也讓朕見見,聽歐陽說完顔阿骨打可是人傑,看看其派了什麽人來。”
蔡京回道:“一名是郡主,還兩名聽說是其左右手。那個郡主會說一些中原話,但很生硬,臣這就讓他們過來。”
“恩!”
不大一會,三金人和禮部尚書過來,一名内衛出首阻擋了一下,将兩男性女真人的身體搜查一遍,而後那郡主張開雙臂,趙玉搖頭叫停:“下去,象什麽話。”面子問題很重要,再說,自己身後身邊還有四名武功極好内衛,其中一名是陽平運動會打架冠軍。
那郡主也懂禮數,走近一點彎腰道:“金國完顔蘭見過陛下。”
完顔蘭?好熟的名字。趙玉想了想問:“你是不是認識歐陽?”
“是!”
“朕想起來了,歐陽上次和朕說過,他是綁架你回大宋的。好可人的姑娘家,這歐陽就下得了這樣的黑手。對了,歐陽也來了,你們有沒叙舊?”
完顔蘭道:“給蔡相賀壽乃是公務,不敢先私後公。”
“說得好。蔡相。”趙玉道:“一會幫他們和歐陽安排在側席。這故人比禮部接待總是好一些。再說放在側席,也沒有辱沒了他們。”
“是!”
完顔蘭點頭:“謝陛下,我等告退。”
這小子豔福不淺,難怪看不上小青這樣的小姑娘。趙玉問:“歐陽呢?”
一内衛回答:“剛進來時候看見歐大人和張玄明大人還有趙明城夫人在鬥地主。要不要卑職過去叫他?”
“不用了,他們玩吧。朕這邊還要和蔡相絮叨絮叨。”歐陽回來交節仗回禮部,趙玉一直還沒空見他。這使節回來,最重要是帶回消息。使節的所見所聞都會被記錄在案,将來很可能做爲對一個國家政策的評判标準。消息封閉的情況之下,道聽行商人途說,可信程度着實不高。而歐陽帶回來的信息則顯得比較有參考性。而且歐陽這搞報紙的,肯定有在遼國安插記者,所接觸所認識的層面比别人來得都要高。
……
李清照不知道歐陽爲報千年前的仇使壞,輸的一塌糊塗外加莫名其妙。歐陽肚子在壞笑,邊打牌邊诽謗:讓你再寫那麽多詞,讓你再寫那麽多詞。當然這不算最過瘾的事,最過瘾是罰小學老師抄課本,十遍!這是歐陽打小的夢想。
“娘子,有沒興趣到陽平大學任教?”
李清照問:“什麽大學?”
“就是陽平大學,預計明年投入使用。除了專門的工商、技術、商業、金融等專業課程外,比如詩詞歌賦、練字、繪畫等也打算開辦。工商那些先生是有現成的,而休閑課程說實話,陽平那真沒這方面的人才。”
如歐陽所想,李清照婉言謝絕:“内子事多,還得幫忙操持家事,恐怕要辜負歐大人的美意。”
“沒關系,沒關系!”再打你倆炸彈。
一邊的張玄明則道:“歐大人,能不能開辦軍課?歐大人常請一些有經驗的農戶講農課。我就想請一些有經驗的老将軍,比如種師中将軍來講課。各地将領按值來聽課。我還可以幫忙打打下手。不是挺好的?”
這家夥是想籠絡各地的将領,歐陽笑道:“當然可以,陽平提供場地。到時候一旦開始,一定通知張大人。”
李清照道:“今天手氣不壞,怎麽卻是盤盤輸?”
“娘子讓我們,呵呵!”歐陽道:“我聽說太上皇在杭州似乎也有點拮據,你看請他來上文課怎麽樣?”
張玄明笑道:“如果他願意落下面子,那還真可能成。他這一生多是陶冶書畫文字之中,對這方面有着奇好。如果不是一國之君,必然是我大宋一大家。”
兩名家丁到三人身邊道:“張大人、歐大人,趙夫人宴席快開始了。三位請跟小的們入席。”這是有招呼交代的,沒招呼交代的一般都是按官品就坐。蔡京可是大手筆,府内燈火已上,宴席中還有歌舞表演,當然也少不了祝壽的戲。大家邊吃邊看邊聊天,享受誰都會。
……
“哎呀,怎麽坐側席?”歐陽倒是有點驚訝。這也太給面子了吧?
家丁在一邊道:“這是皇上吩咐的,說是有三名金使也坐這桌。歐大人去過金國,一會還請略爲接待。”
“金國?”歐陽摸下巴,不對啊!消息閉塞,金國怎麽知道蔡京過壽。再說即使是陽平商業協會人多話,但直接派使前來似乎也唐突了點。除非是阿骨打是派使來大宋,遇見蔡京過壽的突發*況,臨時改變了計劃。
張玄明笑道:“坐吧坐吧!其實還小半個時辰才開始,我們是拉來壓桌的。”左右看看,這邊五桌入席隻有自己和歐陽。想想也是,這能坐五桌基本都是四品的人物。總不能别人等自己。
歐陽也笑笑,不客氣的倒茶,兩人在桌子上聊天。
……
梁紅玉一身男裝遞上請柬,門客打量了她好久,沒聽說要來這麽一号人物,這誰啊?再看請柬,上面寫了歐陽,這不是進去了嗎?梁紅玉先開口道:“我叫甘信,是陽平的主簿,跟随大人來的。先前去皇家報辦了點事,大人讓我拿這請柬自行進來。”
男的女的?門客左右看了看,再看看請柬,那是真的,筆迹錯不了。甘信他是聽說的,上面交代,歐陽可能會帶一到兩個人,再看别的官,左右都帶人的,多是帶親信來認識各位官員。門客點頭道:“歐大人可能已經在席。來人,帶這位去下席。”接待規格陡然下降,歐陽是有專人領進去的,而梁紅玉隻能是幕僚身份和别的官員非官親信在一起用餐。
梁紅玉跟随家丁來到下席,人倒是熱鬧也友好,這邊坐的不僅有幕僚,還有一些文人雅客,名氣不大又無官職,隻能是在這邊。梁紅玉左右拱手爲禮坐下,稍微打量了一下。勉強可以看見主廳門口,中間隔了一個人工小湖,小湖上有平台,正在唱戲。梁紅玉壓了聲音問身邊人:“請問茅廁在哪個位置!”
“那邊左拐!”
“多謝!”
……
接下來是各位官員的入席,而後是禮部尚書和三位金使。歐陽一見驚訝:“啊?完顔蘭?”
“好久不見!”完顔蘭面無表情點下頭。
“哇,你會說漢話!”歐陽再吃一驚,這學外語可是門艱難的工程。
“歐大人,不得無禮。”禮部尚書道:“這位是金國郡主。”
“哇!你竟然是郡主……”歐陽習慣性的驚訝一下,恩,是郡主是正常的,不是郡主才是不正常的。
張玄明一邊忍笑:“歐大人,坐!失禮了。”
“不好意思。”歐陽和完顔蘭坐正對面,拿起茶杯道:“以茶待酒,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完顔蘭皺了眉頭把茶喝掉,從其态度看,似乎覺着茶裏面有一隻蒼蠅一般。
張玄明一邊小聲道:“人家不愛理你,沒看出來?”
“哇!她竟然不愛理我。”歐陽小聲回。看完顔蘭,正在和同桌的同伴在用女真語言交談,看了也看歐陽一眼。
“哈哈!喝茶喝茶。”張玄明道:“我和你說,這邊位置安排可是有大講究。除了我和三個女真人之外,全部是進士出身。并不是全和蔡京交好的,你看李綱,太學生陳東這些都是在朝中被排擠的比較正直的大臣也在席。”
歐陽問:“怎麽就沒見王爺什麽上席?”
“他們有專門的廳。蔡京的意思很明白,還是科舉爲先。但凡不是科舉之士,上不得台面。”
“皇上駕到!”
一聲呼喊,所有人起立。趙玉在蔡京的陪同下進廳,邊和蔡京說什麽,邊雙手示意大家請坐。皇帝入席,身後站立兩名内衛,九公公侍侯一邊。而主桌上的全是三品之内的文武官員,等皇帝就坐後,才坐下來。一般皇帝請臣子吃飯,是分桌的,不過也看各皇帝的性情。比如趙玉今天就吩咐不用那麽麻煩。反正正廳沒幾個會正經吃飯的。菜一道道的上了,歐陽看了一眼,全是喂貓的量,看上去倒是别緻,但是份量實在是袖珍了點。要麽說去人民大會堂是吃不飽肚子的。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