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在聽到對方自報身份的那一刻，獒靈靈立刻渾身氣息猛漲，幾乎是眨眼間就護在了陳洛身前。
白蓮如來！
獒靈靈此時心都在顫抖。
該死，自己把什麽人引到了公子的面前。
不錯，中京确實有蘇坡仙和葉氏聖皇坐鎮，但是這不要臉的白蓮如來如今就站在公子面前，真的要撕破臉，這白蓮如來會不會被儒門群毆緻死他不知道，但自家公子必然是最先倒黴的那個！
隻能豁出自己的性命擋一擋，不知道能不能來得及。
“獒老，放輕松！”被獒靈靈擋在身後的陳洛輕聲說道，“這妖僧沒有什麽威脅。”
“嗯？”獒靈靈側頭看向陳洛，眼中都是疑惑。
陳洛的眼睛看着楊琏真迦，片刻不敢離開，口中解釋道：“白蓮如來若是真能這麽大搖大擺站在我的面前，儒門這天下，早就守不住了。”
“不管是本尊還是化身。”
“這具身體應該和常人無異，我猜一猜，是輪回奴？”
“道主好眼力。”那楊琏真迦微笑，說道，“不錯，此身正是本座輪回中的一名奴兒。”
獒靈靈稍稍松了一口氣，但仍然守在陳洛身側。陳洛打量着楊琏真迦，就像是正常閑聊一般，說道：“即便是輪回奴，想要避開氣運的感應也不容易啊……”
“是啊。”楊琏真迦點了點頭，“必須是第一次輪回之生靈，身上的輪回之種還不明顯，然後在出生時就送往大玄邊境受氣運沖刷。”
“等到隻有若有若無的一絲感應時，再驅使他們前往前往各處。”
“這個時候，若是這感應斷了，那輪回之種也便枯萎，代表那奴兒已經脫離了本座的掌控。”
“幾十年下來，進入了中京的輪回奴也不過一手之數而已。”
“前兩天還病死了一個，可惜……”
楊琏真迦侃侃而談，仿佛真的是上門做客一般。
“道不同，就不要坐而論道了。”陳洛連請坐的意思也沒有，直接問道，“舍了這具肉身來到我的面前，不知閣下想與我說什麽？”
“若是想用阿達摩的性命威脅我做什麽，還是免開尊口吧。”
“他去西域，無論是他還是我，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不管是不是，陳洛要先把态度拿出來。
楊琏真迦笑了笑，說道：“不過是個九千裏的布道者，本座還未放在眼中。”
“他确實在西域給我等惹了一些麻煩。”
“但是在絕對力量面前，沒有任何意義。”
陳洛微微皺眉，緊接着就聽到楊琏真迦的話音再次響起：“借他的身份銘牌當個敲門磚，本座有一樁合作想與道主談談。”
陳洛饒有興緻地挑了挑眉頭：“合作？”
這白蓮如來在想什麽？
“道主不要驚訝，你與我，是有合作基礎的。”那楊琏真迦依然是一副微笑的表情，說道，“閣下如今武道九千裏，再向前，便是萬裏通天。”
“隻是此間難度，怕是閣下已經有所感觸了吧？”
陳洛不置可否，隻是看着楊琏真迦，說道：“你有辦法讓我開萬裏通天？”
“這有何難！”楊琏真迦淡淡說道。
“那本道主倒是有點興趣了。”陳洛輕笑道。
想釣魚，那得讓我看看你撒的是什麽餌。
那楊琏真迦見陳洛并沒有預想的那麽興奮，表情微微凝重了一分，半晌，才再度開口：“我有一法，可讓道主瞬間開萬裏通天！”
“還請細說。”陳洛臉上表情不變。
楊琏真迦向前走了幾步，獒靈靈再度緊張起來。不過楊琏真迦最終停在了距離陳洛六七步的距離，說道：“融道！”
“本座以佛門大道融入武道，可助道主萬裏通天！”
“融道？”饒是陳洛心态平和，此時也不由得面色一變。
融佛道入武道？
還别說，這還真的能助陳洛萬裏通天。
畢竟佛門大道是實打實的一條通天大道。
融道，并非是吞噬那麽簡單，它是一個補充完善原本大道的過程，而不存在搶奪大道主控權的問題。
若是道理相通，那就是道理相融，譬如當初荀子開啓“法之道”融入儒門大道，一度被稱作“儒法合流”。
但若是道理想左，那作爲去融道的那條大道，就會自行消解沖突的道理，隻融大道本源。比如當年墨子融道，開儒門“機關之術”。但如今這些儒門墨者，所奉行的已然是儒門正宗理念。
佛門大道想要融入武道，首先就要消解自身與武道沖突的道理，若是沖突的太厲害，那就隻會保留大道本源。
這個過程中，會有不少西域的菩薩甚至大菩薩因爲道理沖突而崩潰隕落。
所以如果真的是融道，倒不用擔心佛門大道反客爲主，控制武道的情況的發生。
不過……
當陳洛是傻子嗎？
陳洛似笑非笑地看着楊琏真迦。
如今西域佛門是個什麽情況？
師伯在幽冥步步緊逼，一旦完整幽冥大道，兩界歸一，就徹底拔起了西域佛門的輪回根基。這個時候提出融佛入武，怎麽看都是找一個安全屋啊！
好，就算是西域佛門想要求一條生路，也無可厚非，但是他們真的有這麽大方嗎？
還别說，真的有！
因爲這佛門大道，本就不是他們的！
這本就是上古佛門大道，被天外魔頭侵染占據。
道理可以消解，那這魔意呢？
還打算将奪舍佛門大道的事情在武道身上再來一次？
是覺得陳洛腦袋大嗎？
“閣下說笑了。”陳洛淡淡一笑，“詩經曰：維鵲有巢，維鸠居之。”
“這鸠占鵲巢之事，可一不可二！”
聽到陳洛的回答，楊琏真迦沒有一絲不耐，隻是點了點頭，随後說道：“陳道主，武道的情況與當年佛門大道可不一樣。”
“一代代如來，也不過是如來而已！”
“真正的佛主，卻早已不在。”
“但是伱作爲武道道主，可還是存在的。”
陳洛眼神一凝，瞬間明白了楊琏真迦的意思。
楊琏真迦無非是說，無論武道怎麽變，最後都是他陳洛當家做主！
左右都是自己說的算，還能白撿一個萬裏通天，何樂而不爲呢？
楊琏真迦見陳洛沉默，再度說道：“陳道主，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人族在天外，到底是個什麽局勢？”
“整個蒼天之下，能到聖者級别，如今唯有南荒青龍而已。”
“封天大陣之下，聖者難尋，那以前的那些呢？”
“孔子昔日三千門徒，賢人七十二，曆史中那麽多的聖人，如今何在？”
不等陳洛回答，楊琏真迦自己就說出了答案：“死了！”
“他們都戰死了！”
“儒門善用春秋筆法，遮掩他們真正的死因。”
“要麽說出走天外，要麽說隕落于蠻族之手。”
“但是他們就是不敢告訴天下人，那些人都死在了天外！”
楊琏真迦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天外有大恐怖！”
“半聖在天外，也不過堪堪自保而已。”
“孔聖以造化之境而自崩，凝聚封天大陣，這才勉強保住了此方世界。”
“但是又能保多久呢？”
“元劫将至！”
“陳道主，本座說融道，不是在诳你，而是在救你！”
楊琏真迦一連說了許多，陳洛卻隻聽進去了最後一句：“元劫？”
“那是什麽？”
楊琏真迦笑了笑，擡起頭，望向花廳外的天空，又搖了搖頭：“詳情不可說……”
“是一次天地大劫。”
“匹敵聖人甚至孔聖的力量将降臨。”
“你若同意融佛入武，武道，以及武道之人，當可于大劫中覓得一絲生機！”
陳洛沉默了一下，随即看向楊琏真迦。
“此事，儒門與道門都知曉？”
楊琏真迦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陳洛燦然一笑。
“我拒絕！”
楊琏真迦一怔，望向陳洛。
“我有個問題想問閣下。”陳洛轉移了話題，“閣下可是人族？”
楊琏真迦聞言，輕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曾爲人族，前朝洛州人士。生平無甚愛好，偏喜采花。得手三十六次，卻一朝失手，撞上一名女子大儒，被廢了文心，去了半條性命。”
“遇到一西域羅漢，随他遠赴西域，開始修佛，悟真意輪回。”
“那羅漢包藏禍心，要收我入輪回爲奴。我便設計殺了他。”
“百年掙紮，百年殺戮，百年證道。”
“踏入大菩薩境界那一刻時，受真意洗練，便不算人族了。”
陳洛靜靜地聽着，等到楊琏真迦說完，面色冷淡道：“那你之前也不算人。”
“陳道主說不算便不算吧。”楊琏真迦似乎并不在意這個稱謂。
陳洛點點頭：“人啊……一撇一捺，最是簡單。”
“自己撐着自己！”
“天地有劫，那應劫便是！”
“闖過了，是人族大興！闖不過，覆巢之下，不必完卵！”
“武道雖然目前隻有九千裏，但和儒、道一樣，是堂堂正正的人族之道！”
“老鼠屎一般的僞佛大道，也配融入武道之中？”
陳洛站起身，面色肅然望着楊琏真迦：“閣下好好想着怎麽應對幽冥之事吧！”
“遲早有一日，此方天地中，我自會爲真佛正名！”
楊琏真迦也收起了臉上輕笑的表情，略顯鄭重：“陳道主，你最好考慮清楚。”
“合則兩利！”
“即便融道，也不會觸及你的道主權柄！”
“再者說，我佛門大道也并非沒有最後的手段！”
“哦？是嗎？本道主拭目以待！”陳洛滿不在乎地說了一聲。
楊琏真迦輕輕歎氣，随即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這具肉身迅速枯萎，幾乎轉眼間，就變作了一副枯骨。
“公子？”獒靈靈看向陳洛，陳洛點點頭：“拿去燒了！”
“燒出的骨灰送到東蒼，讓他們撒到蠻天去！”
“免得髒了咱們的地！”
“是！”獒靈靈連忙領命，拿起了那副枯骨就走了出去。
此時陳洛皺起眉頭，手指在茶桌上有節奏地敲擊着。
“這白蓮如來居然主動上門求合作，看來是之前開一線輪回之事佛門大道有所感應，他們有些急了。”
“這是打在了七寸上。”
“嗯，得盡快完結《西遊記》吧，遲則生變！”
陳洛點點頭，站起身，朝着書房走去。
……
西域，白蓮寺。
大雄寶殿中，一尊恢弘的佛陀法相緩緩睜開了眼睛。
“如來！”
法相之下正在修行的大菩薩們紛紛睜眼，合十而拜。
“陳洛拒絕了本座的提議。”楊琏真迦的聲音響起，随即他手指一彈，空間中出現一副畫面。
畫面中，一座七妙寶塔正懸于虛空之中，而在七妙寶塔之内，阿達摩正在說法，下方坐着一群男男女女。
“種下真意吧！”
楊琏真迦輕輕說了一句，随即重新閉上了眼睛。
……
中京，安國公府。
陳洛鋪開了宣紙，落筆寫下了西遊記的倒數第三回。
第九十八回：猿熟馬馴方脫殼，功成行滿見真如。
……
這一章，說的是唐僧師徒曆經千辛萬苦終于來到了靈山腳下，先又金頂大仙迎接，後有接引佛祖撐無底船渡一行人。
那無底船雖然無底，卻載着師徒四人并白龍馬一路斬波劈浪，向着彼岸行去。
途中，師徒四人見到一具屍體從上遊流下，細看之下，竟然就是唐僧自己。
按書中的說法：脫卻胎胞骨肉身，相親相愛是元神。今朝行滿方成佛，洗淨當年六六塵。
簡單來說，就是褪去了肉體凡胎。
……
寫到這裏，陳洛突然心頭一道靈光閃過，手中的筆微微一頓。
書中自然是說褪去肉體凡胎，但是如果在此方天地，這種情況，不正是中央婆娑淨土那些菩薩的現狀嗎？
爲了進入幽冥對抗天魔，他們全都舍去了肉身，以神魂入幽冥！
書中的唐僧以這種狀态登臨彼岸，有了成佛的資格；那麽那些上古佛門的菩薩呢？
想要成佛，必須勾連天道啊！
陳洛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向下寫去。
話說唐僧上了彼岸，一路向前，終于來到了大雷音寺，見到了釋迦牟尼。唐僧當即拜道，求取真經。佛祖派遣阿難迦葉兩位尊者帶唐僧前去取經，卻因爲唐僧沒有财物奉上，兩位尊者隻傳了無字真經。
那藏經閣中有一老佛，名曰燃燈，可憐唐僧一場跋涉，于是派身邊侍奉尊者前去奪經，提醒唐僧師徒取走乃是無字經。
果然，發現是無字經後，孫悟空怒不可遏，帶着唐僧回來換經。最終唐僧給出了唐皇贈送的紫金缽盂，終于換回了有字真經。
……
寫到這裏，陳洛搖了搖頭。
這也是《西遊記》全文中最有争議的一段。
臨了臨了，居然有一段索賄情節。
誠然吳承恩在寫這個情節時，或有隐喻暗諷的意思，但是書中有些情節卻被有心人給刻意誤讀了。
看原著中，阿難、迦葉說道：“聖僧東土到此，有些甚麽人事送我們？快拿出來，好傳經與你去。”得知唐僧沒有準備後，又說：“好，好，好！白手傳經繼世，後人當餓死矣！”随後開始給唐僧傳經。
但是給無字經真的是沒有得到禮物的報複嗎？
當孫悟空帶着無字經回去找佛祖告狀時，佛祖是怎麽說的？
佛祖笑道：“你且休嚷，他兩個問你要人事之情，我已知矣。但隻是經不可輕傳，亦不可以空取，向時衆比丘聖僧下山，曾将此經在舍衛國趙長者家與他誦了一遍，保他家生者安全，亡者超脫，隻讨得他三鬥三升米粒黃金回來，我還說他們忒賣賤了，教後代兒孫沒錢使用。你如今空手來取，是以傳了白本。白本者，乃無字真經，倒也是好的。因你那東土衆生，愚迷不悟，隻可以此傳之耳。”即叫：“阿傩、伽葉，快将有字的真經，每部中各檢幾卷與他，來此報數。”
這段話裏有兩個意思，一個是無字經并未糊弄，确實是好的經文，但是需要悟性才能懂；東土衆生愚昧，怕是看不懂。但這個不是阿難迦葉的問題。
另一個，就是我佛不度窮……
呸呸呸，不是這個意思。
第二層意思，就是字面上說的：經不可輕傳，亦不可以空取。
那趙長者的三鬥三升米粒黃金是多少呢？
大約是一百斤，也就是常說的千兩黃金。
這也隻是一次誦經的費用。
也就是說是個體驗價。
現在要把經文直接交給唐僧帶回東土去，那就是直接将所有權給轉讓了。
那這經文來的太容易，也就沒人珍惜了。
這裏注意，阿難、迦葉和佛祖一直說的，是“人事”，這“人事”是什麽呢？
并不是單指财物，而是禮物的意思！
用佛家的話來說，就是布施！
佛祖幾次說“要讓後人餓死”，佛祖哪來什麽後人，說的自然是那些凡人門徒。
這裏面就涉及到一個因果了。
如果經文是空手取來的，日後也得空手給人，這就是阿難說的“白手傳經繼世，後人當餓死矣！”
所以阿難迦葉傳了無字經，這無字經隻能自己悟，無法傳授給别人，便免了這一層因果。
後來唐僧前來換經，應該是領悟了這一層意思，因此拿出了自己的紫金缽盂。
你莫看紫金缽盂裏有個金字，但是真的值錢嗎？
唐僧一路上遇到了好幾撥土匪，有哪個是去搶這個缽盂的？
但偏偏給了這缽盂後，阿難迦葉都喜笑顔開，然後傳了唐僧有字真經。
這就是新的因果了。
因爲取經時唐僧給了布施，所以未來佛門子弟傳經，也可以得到布施。
布施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這樣僧人才不會餓死。
至于不要臉的要，那就是僞佛了。
……
“現付去唐朝《涅槃經》四百卷，《菩薩經》三百六十卷，《虛空藏經》二十卷，《首楞嚴經》三十卷，《恩意經大集》四十卷，《決定經》四十卷……《大孔雀經》十四卷，《維識論經》十卷，《具舍論經》十卷。在藏總經，共三十五部，各部中檢出五千零四十八卷，與東土聖僧傳留在唐。”
随着二尊者唱經完畢，唐僧終于取得真經，踏上了歸途。
……
寫完最後一個字，陳洛放下了筆，注視着文稿。
這一回沒有什麽妖魔鬼怪，但是卻也是幹貨滿滿，不知道有什麽變化。
下一刻，那文稿之上先是七彩光芒大放，緊接着，又是金光亮起，一本本經文虛影在文稿之上顯現。
陳洛還沒有反應過來，那些經文全部撲向陳洛，轉眼間就消散不見。
陳洛微微一怔，立刻感應到自己那條佛門大道上起了波瀾！
……
幽冥，中央婆娑淨土。
一名名大菩薩和菩薩身上突然閃爍起了光芒，佛光沖天。
大雄寶殿之上，地藏如……王菩薩眼神一掃，就發現總計有五千零四十八名羅漢、菩薩、大菩薩身上閃爍起佛光。
“唉……居然沒我！”
“我可是如來啊！”
“我應該在殿底，不應該在殿頂……”
就在地藏王菩薩碎碎念之間，那五千零四十八道金光突然朝着他齊齊射來。
地藏王菩薩：(_)
我就是随便發發牢騷啊！
這金光一看就很麻煩的樣子！
不要過來啊！
我不要啊！
你們去找未來佛啊！
放過我啊！
……
我是地藏如來。
萬萬沒想到，最終，那五千零四十八道金光還是砸在了我的身上。
有一種要帶着中央婆娑淨土回人間重新創業的感覺。
想想都好煩啊！
得想個辦法把這個鍋糊弄過去。
唉……
明天再想吧，今天先休息……
唉……
累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