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海瑞，見過法相！”
大清早，海瑞就跑來見陳洛，陳洛招呼海瑞一起坐下吃點早餐，海瑞搖了搖頭，雙手奉上一沓厚厚的卷宗，說道：“下官幸不辱命，已經掌握了尋淵江五大世家觸犯律法、勾結水族的證據，請法相過目！”
陳洛有些吃驚，放下手裏的碗筷，拿起其中一個卷宗，一邊打開一邊說道：“這才六天啊，用心了！”
海瑞點點頭：“非是下官用心，而是打更人衙門勇不畏死，柱國新設立的暗探司妖得其用，上下一心，才有今日的結果，下官不敢居功！”
陳洛擺了擺手，掃了一眼卷宗，立刻皺起了眉頭。
“死人了？”
“回法相，暗探司從各府宅宗祠中解救出了十六名打更人，但其中有七人傷勢過重，在轉交證據後，就殉國了。”
陳洛握着卷宗的手逐漸攥緊。
“好啊，國之幹城，沒有倒在蠻天之下，反而折損在同族手中！”
“他們幹的事，就這麽見不得人嗎？”
陳洛繼續往下看卷宗，越看臉色越沉。
他看完一卷，又拿起另外一卷，就這麽一卷一卷地看完，足足用了個半個時辰，才将所有的卷宗看完。
這卷宗上的罪行觸目驚心。
六歲女童因爲替病重的母親籌錢，在鄰居的茶攤賣唱，就被指作不守貞潔，浸豬籠，祭水君，最後那母親也投江而死。好心的鄰居被拆了茶棚，活活打斷了雙腿。
十歲幼童心疼父母種田辛苦，用手藝制作出省力的農用工具，被認作“奇技淫巧”，将幼童沉江！
外來夫子在此授徒傳道，但不出數日，必然遭受厄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還有打魚要收“交抵稅”。
這“交抵稅”，就是說某個村莊一共得到了多少漁獲，就要交出對等的人進行交換。
比如一萬斤漁獲，就要換一個五十斤的大活人進行祭祀！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此時的陳洛已經看不出喜怒，他放下手中的卷宗，然後拿起那早已涼了飯餐，又吃了兩口。
站在一旁的獒靈靈說道：“公子，飯菜涼了，我讓後廚再熱一熱吧？”
陳洛微微搖頭。
“寒心，适合吃冷飯冷菜。”
吃了幾口，陳洛擡起頭，望着海瑞，輕聲道：“剛鋒，今日我給你個風光，你敢不敢接？”
海瑞想了想，上前一步，抱拳行禮：“爲民請命，在所不辭！”
“好！”
陳洛微微閉上眼，随即蒼穹之上七彩大道顯現。
禦書房中，葉恒心念一動，放下手中的奏折！
“陳洛這小子，好大的殺氣！”
“也罷，朕準了！”
開封府。
公孫博正在開堂審案，突然間公堂上傳出三聲獸吼。
原本在公堂一側的三尊獬豸鍘刀忽然間被七彩之氣包裹，化作了三隻獬豸大獸，直接騰空而起，朝着安國公府飛去。
“帶鍘出行？”公孫博愣了一下，“這是要去滅門啊！”
随即，他看了看躺下之人，歎一口氣。
沒鍘了，還審個什麽。
等鍘刀回來再說吧。
于是公孫博大袖一甩，暫且休堂！
安國公府中。
三尊獬豸大獸踏着七彩而來，落在了陳洛面前，随即化作三尊巴掌大小的獬豸令牌。
獬豸鍘刀本是開封府的一部分，一般情況下是不能離開開封府的。但是陳洛動用道主權限，并且征得葉恒的允許，這一次，可以帶鍘出行。
陳洛将鍘刀令牌交到海瑞，說道：“你攜青天三鍘出行，這些案件涉及罪民、鄉老、官員、豪門、世家，伱可按律嚴判，先斬後奏。”
“自第一道案件起，至本相召你回京止，我授你‘不封鍘’之權！”
海瑞猛然擡起頭，不可思議地看着陳洛。
不封鍘？
換句話說，陳洛這一次是要殺的人頭滾滾！
“放心，出什麽事，本相扛着！”陳洛冷冷說了一聲，“案件繁多，況鍾、侯良平與你一同去！”
點出這三人，陳洛自然也有他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開萬裏路或許不會太久，到時候就要離開法相的職位。而公孫博、陳希亮年紀已大，尤其是陳希亮，自從自己立下青天三鍘，修行恢複奇快，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能封聖。
律法，從來都是一以貫之的堅持。
所以給偏倚處留下種子！
這三人，是他陳洛選定的偏倚處未來之主！侯良平不去說，海瑞與況鍾，這名字就值的下注。
這個時候，正是培養他們威信的時候。
“多謝法相信重！”海瑞連忙躬身行禮，“剛鋒定然不負衆望！”
說罷，海瑞雙手接過獬豸令牌，轉身昂首走出了安國公府。
陳洛看着海瑞離開，深吸了一口氣。
“小紀，我們該動身了。”
紀仲絲毫不意外，點了點頭，獒靈靈笑嘻嘻道：“公子，要不要老奴馱你們去，看着威風一點。”
“獒老，不用了，我有更威風的坐騎！”陳洛笑了笑，“倒是要麻煩你，幫我去找一找二師姐！”
“她知道要做什麽。”
……
北境。
如今的北境戰局，在正氣長城之外，有兩柄突前的“尖刀”，互爲犄角，一是重建的太平城，二是圍繞方寸山而建的武威城！
武威城并不是計劃中的城市，但是因爲方寸山的影響力太大，聚攏的人族和妖族太多，也就慢慢形成了城市，關于這座城市，已經被默認爲是陳洛的封地，所以順其自然，就被東蒼城接管。
此時此刻，方寸山上突然傳出嘹亮号聲，登記在方寸山名下的武者與妖族紛紛朝着方寸山飛去。
“嗯？發生什麽事了？”武威城中，有人不解地看着天空，“要對蠻族開戰了嗎？”
“不像！”有人反對道，“對蠻族開戰，虎豹騎、白耳軍、解煩衛他們怎麽沒有動？”
“快看，是錦帆軍，錦帆軍出動了！”
“嗯？這是要打水戰了？”
“水戰？東蒼城不是有東蒼水師嗎，還有一支鲛絡軍呢！”
“不對，論劍閣排名前一百的武者也都上山了！”
“猿族和彘族的大聖也都上山了！”
“這是要幹什麽呀！”
就在衆人的疑惑中，突然間一聲悶響，地動山搖！
隻見方寸山山體微微搖晃，随即升空而起。
就在衆目睽睽之中，方寸山朝着一個方向緩緩飛去。
不是北方，而是東南！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個咯噔：出大事了！
……
陌州，尋淵江。
江底水府，數名水妖大聖聚集一堂，一個個表情凝重。
“諸位，最近一段時間，大家都消停一些吧。”
“人族世家傳來消息，陌州似乎被陳洛給盯上了！”
“他們已經抓了不少人族的探子，可能會借此發難啊！”
聽着海鲨大聖的話，一名鳄魚大聖冷笑道：“海鲨大哥過慮了。”
“我尋淵江，乃是入海口，可不是嘉彌江那種内陸流域！”
“别說十六名道君，就算來二十六名，我等也無懼！”
“再說，嘉彌江兩岸沒什麽世家聖族，我尋淵江，與陸上的那些世家，甚至方家都聯系緊密！”
“等陳洛想要動手，還是能牽扯一二，我等自然有充足的時間做應對。”
另一隻海蛇大聖也點了點頭：“大哥，你是被那幫世家給欺騙了。”
“分明是他們私設刑堂，惹了陳洛不悅。”
“陳洛要來，也是沖着他們來的。他們是想讓我們頂雷，不用理會。”
海鲨大聖歎了一口氣：“話是不錯，但是我等與世家他們的聯系，哪裏經得起陳洛查！”
“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最近一段時間，都各安水府，不要冒頭！”
“屬下也多做管束！”
衆水妖大聖也是紛紛點頭，應了聲是！
“行了，今日既然來了，就先飲宴吧。”海鲨大聖一揮手，頓時小妖們奉上了各種美味佳肴，其中不乏嬰兒頭顱和人心人肺。
靡靡音樂在水府中響起。
……
長風烈烈，隻用了半日功夫，方寸山就飛躍了半個大玄，出現在了尋淵江上空。
此時陳洛站在空中，雙瞳中火焰閃爍，透過層層江水，他看到了江底水府中的宴會。
“倒是來的巧。”
随即，陳洛心念一動，那方寸山立刻從高空砸下，頃刻間陰影籠罩住了尋淵江。
那方寸山直接砸入了尋淵江與上一段江域的交接點，方寸山放出一道金色光芒，那光芒中走出一位和尚，和尚雙手合十，無數蓮花盛放，竟然将那因爲方寸山落入而掀起的浪濤拖住，不波及到兩岸地面。
兩岸的百姓目睹這一神奇現象，一個個呆立當場，有的人則快速跪了下來，拼命磕頭，此時陳洛的聲音在高空之上傳出——
“尋淵江水族，勾連世家，殘害百姓，證據确鑿！”
“今日，我陳洛以法相身份，令喻：自今日起，尋淵江流域，爲水妖禁區，任何化形水妖不得于此修行。”
“已有水族，就地正法！”
“今日起，尋淵江不封刀！”
“殺！”
話音落下，刹那間鋪天蓋地的聲音響起，無數道聲音從方寸山中躍起，直接紮入了尋淵江中。
很快，一團團血色從尋淵江底浮現出來。
陳洛就站在高空，冷眼俯瞰，突然他心有所感，望向尋淵江上流水域，冷哼一聲，一揮手，三百不平刀懸空，刀尖隻指水面；三百冤屍衛浮現，目無表情地看向陳洛看着的方向。
“本相辦事，閑者回避！”
與此同時，碧海之上突起波濤，陳洛冷哼一聲，心念一動，碧海上空中風起雲湧，一座巨大的刑台虛影在空中浮現。
剮龍台！
“海族，動手試試！”
“遼甯艦！山東艦！福建艦！”
“封鎖入海口，無論進出，但有靠近者，殺無赦！”
陳洛相令發出，頓時三道青色光柱直沖蒼天，傳來三聲震耳欲聾的聲音——
“喏！”
“喏！”
“喏！”
就在此時，有悠悠龍威從遙遠的元海中散發出來，一道聲音響起：“陳洛，好大的威風！”
陳洛懶得理會，隻是一拍儲物令，一張散發着不屈正氣的紙張飛出，朝着那片海域飛去，那紙張不斷變大，覆壓百餘裏，其上文字清晰可見。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爲河嶽，上則如日星……”
正氣歌！
這是文雲孫封聖時親筆寫下的封聖文章原稿！
那文稿上散發出的正氣彷如刀劍，将那股龍威壓制了下來。
此時陳洛，一人屹立空中，壓制千裏江域，威懾萬裏海疆！
一葉扁舟上，東王李昌谷一臉無奈。
這小子，太威風了！
……
“瘋了？”
陳洛的舉動第一時間就傳遍了大玄，所有人都爲陳洛的手筆震驚。
直接清空尋淵江水域？
設水妖禁區？
這……尋淵江是怎麽得罪陳洛，逼得陳洛出動方寸山、動用正氣歌？
隻有那些有識之士默默沉思。
尋淵江有罪，這一點毋庸置疑，陳洛能以法相身份出手，必然是掌握的證據！
但是……
目的絕對不僅于此。
很快，他們就注意到陳洛那一道不同尋常的命令：水域禁區！
這絕不是收複水權那麽簡單！
再聯想陳洛不惜暴露正氣歌，震懾元海的舉動，答案昭然若揭。
那可是入海口啊！
陳洛是趁此機會切斷元海與滄瀾江的聯系！
讓瀾滄江水族徹底被孤立起來！
這是絕戶計啊！
啧啧啧。
三大執法重艦受命封鎖入海口，可沒說什麽時候退啊！
到時候輪流守護，久而久之，水妖和海妖就徹底斷了聯系了。
人家是關門打狗，陳柱國這一次是鎖江抓鼈！
要說借題發揮，還得是咱們安國公啊！
但是随着時間的過去，一條條新的消息傳來，衆人發現他們還是小看了陳洛。
尋淵江中殺的血流成河，這陸上，也殺的人頭滾滾啊！
……
十二月初二，封江第二日，偏倚處海瑞、況鍾、侯良平各帶兩千山甲軍進入陌州。
第一日，抓捕村首鄉老及有罪幫兇六千餘名，證據确鑿，全部斬立決，沿岸百姓奔走呼号，興奮不已。
第二日，破豪門旺族八十餘家，判死刑者一千一百三十六名，清理訴狀七百餘宗，據說劊子手砍頭都砍吐了。
但是這還沒完，第三日，陌州五大世家：周、吳、鄭、王、蔣，被山甲軍攻破，五大世家中共有十二名大儒因爲反抗，被當場格殺，餘者接受審訊，共計清理訴狀兩百六十二宗，判處血脈剝奪者八百零六人，判處死刑者三百三十四人。
青天三鍘都鍘出了火星，獬豸都累得吐舌頭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周家和王家中，救出了失蹤的打更人四名。
一時間，關于海瑞、況鍾、侯良平三人“酷吏”名聲傳遍天下，人稱“狂海侯”，世家聞之膽寒！
所有人這才看清，陳洛興大軍剿滅尋淵江還有一重意思——
給海、侯、況撐場子！
對人族興兵，這不合禮，也不合法！尤其是陳洛此行中帶着猿族與彘族這樣的妖族。
但是，陳洛大軍在側，海瑞、況鍾、侯良平就有了底氣。
隻管鍘，對方翻不出大天！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一個方向。
陌州，大玄十三州之一，向來是方家的自留地，當地就有方家半陌州的說法。
那五大世家，都是方家的門徒；那尋淵江水族，都是方家的賓客！
要知道，海瑞、況鍾、侯良平在清理案件中，其中有一條罪狀就是“罷黜百家，獨尊方禮”！
那麽，方家該如何反應？
……
方家
此時此刻，方家大門外，有一隻霧骊獸趴在地上，一個清秀女子手持竹杖，倚靠着霧骊獸，吃着葡萄，眼睛盯着那方家的大門，一邊吐皮一邊對着那大門裏面說着。
“我就是來看熱鬧滴。”
“不騙人！”
“你們放心出來撒！”
“我不埋人咯，都戒掉咯，你們相信我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