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晨光就像母親的手掌,撫摸過中京城的每一個角落,将那秋夜中的蕭瑟盡數驅趕,早起的人們衣着整齊,打開了家門,走上了街頭。
往日裏市井那紅火的吆喝聲沒有響起,平時見那早起上工的漢子也不再步履匆忙,醒早茶樓的大門緊閉,上面寫着“今日歇業”四個大字……
但是,街面上卻密密麻麻地站滿人。
朝陽照在了他們的臉上,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笑容,他們的目光落在同一個地方,似乎在期待着什麽!
今日,曾經的梧侯,如今的安國公,将正式接受朝廷任命,接任法相!
辰時三刻,吉時。
一道道悠揚的鍾聲響起,那鍾聲傳蕩,落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大玄運鍾,爲國運而鳴。
鍾鳴八響,其意爲有新的國相誕生。從此,大玄朝廷,再立一道撐天棟梁;從此,大玄百姓,再多一位護國良相!
随着運鍾轟鳴,這大玄各處官員手中的官印都自行飛出,懸于衙門之上,青光大放,同時傳出悠悠鍾聲。
通傳神州,昭告天下!
……
“運鍾八響,震蕩氣運,人族氣運将發出詩詞吟誦之音,以作祝福,也不知安國公能激發出哪一首人族詩詞降下祝福?”中京一處書齋中,一名大儒撫須道。
另一名大儒輕輕笑道:“氣運祝福,半聖詩詞是一檔,聖人辭賦是一檔,孔聖教誨又是一檔。”
“安國公雖然于人族有大功,但畢竟年紀尚小,之前也沒有爲官的經曆。老夫以爲,這一次任職法相的詩詞,最多當是聖人辭賦。”
“已經很好了。”第三名大儒點點頭道,“當年顔……文聖赴任文昌閣時,就是激發了聖人屈靈均之賦。”
“開始了!”最後一名大儒開口,“肅靜!”
書齋内頓時安靜下來。
此時此刻,那運鍾第八次敲響,鍾聲過後,又有風雷之聲響起。
在這風雷之聲中,依稀可以聽到無數詩詞吟誦聲交雜,雖然聽不清楚,但是卻沒有喧鬧的感覺。
似乎是很長的時間,又似乎僅僅隻是一瞬,這萬詩齊頌的聲音戛然而止,緊接着,一道恢弘蒼茫的吟誦聲響起,落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孑孑幹旄,在浚之郊。素絲纰之,良馬四之。彼姝者子,何以畀之?”
“孑孑幹旟,在浚之都。素絲組之,良馬五之。彼姝者子,何以予之?”
“孑孑幹旌,在浚之城。素絲祝之,良馬六之。彼姝者子,何以告之?”
與此同時,在皇宮上空,浮現一道虛影,那是一根長長的竹枝,竹枝上系着一條白色的牛尾,此時被氣運催動,無風飄揚。
“《幹旄》!竟然是《幹旄》!”
書齋中,那之前說陳洛最多激發聖人詩詞的大儒猛然站起,驚訝道:“這……這是萬民詩!”
其餘大儒也是彼此對視,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
這首詩,全名爲《詩經·鄘風·幹旄》,說的是上古人族先王拜訪先賢的故事。
這可是《詩經》啊!
儒門大道根基中的五經之一!
《詩經》,成書于上古人族弱小之時,彼時巫妖之争剛剛落下帷幕,妖族勢力如日中天,人族以部落形态散落天下,還在苦苦尋求強大之路。
就是在那樣的歲月中,人族用自己的勇敢與樂觀碰撞出文學的火光,形成了一首首流傳的詩賦。
後來至聖孔子周遊天下,便重新整理了這些古老的詩歌,彙集成了《詩經》,并且稱其爲萬民詩!
“沒聽說氣運祝福時會激發萬民詩啊,諸位可知道先例?”那大儒望向其他人,衆大儒都是微微搖頭,隻有一名大儒略微沉思,猶豫道——
“在下家中古籍曾記載,人朝建立,奉孔聖爲至聖先師時,天頌詩三百。”
衆大儒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們原以爲盡量高估了陳洛,沒想到,最後還是小看了。
“是教化!”一名大儒說道,“陳洛之道,道在萬民。他雖然不入官場,但依然身負民心。如今氣運賜福,天下民心所向,這才激發了萬民詩。”
“了不起啊……”
衆大儒聞言,紛紛點頭,重新再望向那皇城上空幹旄旌幢的虛影,羨慕之餘,又帶着景仰。
背負這樣的氣運,誰還敢說他年少!
……
而此時,顯然皇宮内也因爲這史無前例的萬民詩給震驚到了,導緻整個大玄都看到那本應在賜福詩詞之後進行的冊封足足晚了半刻。
直到天空中的幹旄虛影消散,終于有一道聲音再次響起,并通過官印傳遞天下。
“上有蒼天,下有黎庶,今日共同見證,大玄皇帝葉恒拜安國公陳洛,爲大玄法相。以法劃界,護我人族,帶砺山河!”
這話音落下,隻見皇宮之上,浮現一道頭戴冠冕的虛影,與此同時,那虛影也通過官印,投射在大玄處處。
那冠冕人影展臂攏手,深深一拜!就在這身影拜下的瞬間,天南地北,所有大玄官職在身之人,也同時下拜。
此時還能站立之官員,唯有文相、政相、兵相三人。
君王下拜,百官俯首,這是爲人臣最高光的時刻,但是同時,也是君王将這天下的重擔分出了一份落在了你的肩頭,是這百官将以你爲表率,爲民福祉。
運鍾八響、氣運賜福、君王拜相,這便是新任大相上任的三禮,一人一生也隻能受一次而已。因此像韓青竹這樣調換相位的,并不需要重新行此冊封。
至此,冊封大典就此走向了尾聲。新上任的大相眼下不必回拜,日後做的如何,百姓心中自然會有一杆大稱。
但冊封雖然結束,另一道儀式才剛剛開始。
隻見中京城東方文昌閣所在之處,一道文華沖天而起,周左風帶着數十名大儒腳踏青雲,手執經典,行禮道:“文昌閣賀法相歸位!”
中京城南方,正大堂光芒大放,韓青竹領數十名正大堂大儒手執大玄名冊田書,齊齊行禮道:“正大堂賀法相歸位!”
祝賀聲停頓了片刻,隻聽中京城北方,一隊身着鐵甲的騎兵快速從北城門而入,手中威武府的大旗迎風飄揚。
這一隊騎兵同時拉住缰繩,齊齊握手成拳,敲在铠甲之上,大聲喊道——
“萬仞山将士,奉兵相令,疾馳八千裏,代威武府賀法相歸位!”
他們沒有舌綻春雷,但是那聲音卻同樣傳遍了整座中京。
這三道祝賀完畢後,那中京城中,也紛紛響起了百姓的聲音。
“七品武夫周勇,賀法相歸位!”
“儒生韓奇,賀法相歸位!”
“小女子翠玉,賀法相歸位!”
“老漢李成餘,賀法相歸位!”
一道道百姓的道賀聲,彙聚成煌煌民意,落入了皇城之内。
此時此刻,陳洛站在長明殿中,聽着長明殿那一根根廊柱内傳出的百姓之聲,心中微動。
葉恒溫和地笑着,他望向陳洛,輕聲道:“陳愛卿,回應一下吧。”
陳洛點了點頭,轉過身,走出了長明殿。
他站在長明殿外,深吸一口氣,随即雙手抱拳,聲若洪鍾,道:“本相,謝過諸位!”
說完,陳洛朝着那皇城外的方向,深深一揖!
……
“大玄曆正和四十七年,十一月初三。安國公陳洛,于長明殿中,接任法相一職,詩頌《幹旄》,開萬民詩氣運之先河;百姓稱賀聲繞梁一日,響徹皇城。餘親觀之,幸甚!”
……
中京城外十裏的一間茶攤上,兩個人正在喝茶,引得過路人紛紛側目。
這兩人,其中一位看上去也就是四五十歲的模樣,但體型過于強健,仿佛一座小山,兩隻眼睛上生着烏黑的胎記,而坐在她對面的,則是一個頭戴鬥笠之人,看身形應當是一位妙齡少女。
當然,這并不是他們引人注目的原因。
這中京城,魚龍混雜,自然少不了那些自恃身份的公子少爺,其中就有什麽三品大員的公子,見獵心喜,非要看看那鬥笠之下女子的容貌。
現在嘛,已經被埋在了女子身後的地裏,隻是露出了一個腦袋。
後來這公子的護衛前來營救……
也都被埋了。
“妹兒,你小弟娃上任了,我們啷個不去找他噻?”
那鬥笠之下傳來淩楚楚的聲音。
“嬢嬢,現在去不得行!”
“我們要藏起來,看是哪個龜兒要算計小弟娃。”
“然後……”
淩楚楚捏了捏拳頭:“一起都埋了!”
那健婦聞言,恍然大悟:“曉得咯,這一次,我們要學老七。”
“嗯!”淩楚楚點點頭,“我們這一次,是智鬥!”
……
結束了冊封,散朝之後,陳洛帶着自己的僚屬返回了位于中京西方的偏倚處總部。
和葉大福說的一樣,那公孫博确實有些孤高,和自己隻是正常見禮,返回偏倚處後,就說要去處理公務,獨自離開,倒是那吳庸之,熱情無比,帶着陳洛在偏倚處上上下下走了一邊,也讓那些沒有資格上朝的偏倚處官員和陳洛見了個面。
“陳相,可還需要去六扇門與獄部看看。偏倚處主要是開封府駐地,那兩處地方并不與偏倚處建在一處。”
陳洛搖了搖頭:“暫時不必了,過兩日,讓他們的司印主官來見見我就好。”
說着,陳洛走入了法相正堂,坐在了大位之上。
“吳副相,我一事不煩二主,麻煩伱将所有偏倚處官員的卷宗都調于我看。”陳洛淡淡道,“目前所有在職和拟提調的偏倚處官員的卷宗,我都要。”
吳庸之微微一愣:“所有官員卷宗?”
随即,吳庸之懷疑地說道:“丞相,偏倚處上下,有品秩的官員不下三萬,若是再算上六扇門的帶牌捕頭,那估摸得得有十萬。您都要看?”
“對,都要看!”陳洛笑着點點頭,“我看書快,花費一些時間,還是值得的。”
吳庸之見陳洛态度堅決,也不再多問,施了個禮,就出門安排去了。而陳洛則是深吸一口氣,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很快,一個吏員就捧着厚厚的卷宗跑了進來,緊接着又跑進來一個,放下一沓卷宗……如此反複幾次,很快法相正堂内的卷宗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陳洛也不着急,隔空取來一摞,就翻閱起來……
之前在臨安的時候,葉大福和自己說了關于偏倚處的種種,陳洛滿以爲夠了。但是今日受封的那一幕幕,讓他大爲觸動。
盡管他知曉法相的重要性,但是還是小觑了法相這個位置。
尤其是長明殿中響起那百姓的道賀聲,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肩膀上的責任之重。
要官員卷宗,是要知曉,自己接下來的每一道命令都是由那些人在執行;他們姓甚名誰,出身是什麽,曆年考評如何……去和每個人一一見面這不現實,但是身爲法相,應當熟知每一個官員在自己這個體系中的位置,就好像武者要知曉每一個竅穴在自己身體中的位置一樣。
聽顔百川說過,當今陛下雖然沒有通讀天賦,但是自從他登基以來,每一科進士的姓名、出身、擅長、調動的經曆,甚至家中人口,都記得清清楚楚。
融入體系的原則,是先認識人,再認識事。
面對如山一般的卷宗,雖然麻煩,但是陳洛不敢不小心,他不擔心自己辛苦,隻擔心自己哪裏出了疏漏,就連累到一方百姓受苦。
若是當官容易,那百姓就不容易;隻有官難當了,百姓的日子才可能有奔頭。
幸好陳洛如今神魂大漲,機緣巧合之下有從青龍帝皇那裏訛詐來的兩顆露水之晶也有消解神魂疲倦的特效,因此這卷宗看得飛快,并且都是過目不忘。
……
一連數日,陳洛都是端坐在法相大堂内翻閱卷宗,這新任法相的熱度也在中京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關于陳洛當了法相之後,還有沒有時間寫《西遊記》的擔憂。好在陳洛早有安排,讓獒靈靈将自己早已寫好的“平頂山篇”一章章的發出去,也讓人妖兩族安心了不少。
然而就在這一日,陳洛幾乎還差最後十分之一就能看完所有卷宗的時候,首奉太監侯安突然前來,說是朝中有關于偏倚處的奏議,陛下請陳洛上殿應對。
陳洛聽到侯安的話,這才合上手中的案卷,數日來第一次走出法相大堂。
……
“侯公公,到底出了什麽事?事關我偏倚處,我怎麽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坐在前往皇城的馬車上,陳洛皺眉問道。
朝廷上有關于偏倚處的奏議不奇怪,但是居然到了需要自己上朝應對的地步,那這事定然不小。可是既然不小,自己居然事先沒有得到一點風聲,這不對勁。
很不對勁!
再聯系自己剛剛上任,陳洛眯了眯眼睛,感覺是有不怕死的自己撞上來了。
“看來我這幾天埋首閱讀卷宗,讓人以爲找到了什麽機會。”陳洛心中想到。
侯安見陳洛神情不悅,連忙出聲道:“事情是這麽一回事。”
“最近幾日,不少禦史家都被扔進了類似的包裹,裏面全是一些案子的訴狀!那些訴狀将案情描述地十分清楚,其中不少還配上了關鍵證據和證詞。”
陳洛聞言,問道:“這些案件,都與我偏倚處有關?”
侯安點了點頭:“有狀告六扇門濫用職權,捏造證據随意抓人的;有狀告開封府收受賄賂胡亂判案的;更有狀告偏倚處官員與地方主官官官相護的。”
“基本上每個案子,都與偏倚處有關!”
“禦史那邊就開始用這些東西做文章了。”
聽着侯安的講述,陳洛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嗨,國公爺,您也别太發愁。”侯安換了個稱呼,安慰道,“您之前沒進過官場,不知道這裏面的道道。”
“大玄吏治總體來說還是清廉的。隻是大玄黎民以億兆計,這大大小小的牧民官,沒有百萬,也有個五六十萬。”
“就算百分之一有問題,那也是五六千人。”
“所以有這些案子,也算正常。”
“這種事原本不需要您出面。隻是今日不知怎麽的,扯到了偏倚處的規制上,這才來請您上殿。”
陳洛一愣,和規制有關?
“正是,此次被檢舉犯事的偏倚處官員,全都是寒門出身。”侯安點頭道,“吳副相和禦史争了幾句,不知怎麽的,話題就落在了寒門身上。”
“那禦史們認爲,‘倉禀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寒門出身的子弟受限家世,需求頗多,這有了需求,就有欲望,有了欲望,就容易犯錯。”
“所以提出,寒門子弟不宜在偏倚處這等要害部門。于是提請奏議,要在偏倚處任職前增加家資限制。”
“因此陛下才下旨,召公爺您上殿。”
陳洛點了點頭,臉色漸漸緩和下來。
他還沒有自大到以爲自己上任法相,人人都會追随的地步。他能猜到顔百川那幫人的目的,那些大家族的家主會猜不到?
涉及到利益,自然會有所動作。
各有立場罷了。
自己這法相的位置,必然會有挑戰。聽完侯安的話,陳洛算是明白了。原來那幫人的第一刀,是要砍在偏倚處的寒門身上。
此時馬車過了宮門,朝着長明殿而去,陳洛閉上眼睛,開始思索。
偏倚處重用寒門,是從宋慈後期開始的,到了程南松手裏,更将這個規矩發揚光大,這才導緻如今偏倚處中,寒門子弟數量遠遠大于世家子弟數量。
之前他們不動手,是因爲不在乎,反正偏倚處傷不到他們。
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馬車停了下來,侯安替陳洛掀開車簾,陳洛施施然地走了下來。
……
長明殿内。
偏倚處一系的官員和禦史台的官員怒目相對,你一言我一語激烈地争辯着,龍椅上的葉恒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此時,陳洛出現在長明殿前,他邁過了宮門前高高的門檻,走了進來。
陳洛出現在長明殿前的瞬間,殿内瞬間安靜了下來。
陳洛目不斜視,一步步地穿過了百官,走到了最前面,朝着葉恒行了一禮:“臣見過陛下!”
葉恒似乎這才清醒過來,笑了笑:“陳愛卿來了,來了就好,事情都清楚了嗎?”
陳洛點點頭:“侯首奉在路上都與臣說了。”
葉恒擺擺手:“那你也說說看吧。”
陳洛淡淡一笑:“是!”
說完,陳洛先是偏過身,望着那一幹偏倚處官員,冷冷道:“偏倚處官員,身負維持殿内秩序之責,你們這般叫嚷嚷的,成什麽體統。都給本相站回原位!”
陳洛雖然平日裏放蕩灑脫,但他本就身處高位,也有不少殺戮,眼下闆起了面孔,也自有一番威嚴。
那偏倚處官員聞言,一個個重新站回自己在長明殿中的位置。隻有那副相吳庸之還是氣的一臉通紅,說道:“柱國……”
陳洛擡起手,打斷吳庸之,又望向那禦史中隐隐爲首的人物:“本相在哪裏見過你?”
那禦史聞言,拱了拱手,說道:“在下許謙,五品追風禦史,昔日法相立武院時,曾有幸觀禮。”
陳洛微微點頭,又說道:“那些犯案的卷宗在哪裏?本相想看看。”
許謙望向葉恒,葉恒點了點頭,禦史許謙一拍身上的儲物袋,頓時兩口大箱子出現在陳洛的面前。
“柱國,這裏全是。”
陳洛走上前,拿起一張狀紙就看了起來,看完一張,又拿起了另一張……
一時間,長明殿内,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等着陳洛看狀紙。
好在陳洛看得快,大約半個時辰就将兩個木箱中的東西都看了一遍,這才吐了一口氣。
“柱國……”許謙見陳洛看完,說道,“看完這些,您覺得我等的奏議還有問題嗎?”
“官位有權,便可撈油水。可這撈油水,也有大害小害,偏倚處執掌判案生殺大權,實乃要害部門,不宜重用寒門。”
“下官明白,這種說法是一棍子打翻了一船人,寒門子弟中必然也有赤誠爲官之人。”
“但是,今日是好官,明日是好官,沒準後日就變了。”
“誠然,世家子弟也有這個問題。”
“但是寒門子弟抵擋誘惑的能力,或者說引誘寒門子弟放棄道德的成本,就是要比豪門世家子弟要低,這一點毋庸置疑。”
“下官以爲,在偏倚處這樣的要害部門,嚴苛一些,是對天下負責,對百姓負責!”
陳洛微微搖頭:“世家聖族,也有嫡庶之分,也有各房各脈,并不是每一名世家聖族的子弟都是你口中的倉禀實,衣食足。”
“這是其一。其二,官員堕落,僅僅隻是資财嗎?非也,四個字:投其所好!”
“你愛錢,就送你錢财;你愛酒,就送你佳釀;你愛美人,就去搜羅絕色給你。”
“一道資财限制,怎麽能隔絕欲望?”
“其三,你有沒有想過,資财限制一出,從此笑貧不笑娼,人人以寒門爲恥。”
“怎麽?你有辦法讓天下人全部變成世家聖族嗎?”
許謙一愣,随即道:“可是……”
“不必可是!”陳洛擺擺手,“本相以爲你有一點說的對,偏倚處的規制要改!”
陳洛話音落下,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陳洛。
之前否定了那麽久,現在又說要改。
這柱國到底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而陳洛,則是望着面前的禦史們,臉上露出輕松的表情。
大玄制,禦史歸爲言官,并不受四相管轄,風聞奏事,無論是百官還是市井,隻要他們覺得有必要,就會在朝議上提出。
隻是看着他們,又看了眼那兩大箱的案件,他終于明白自己在臨安聽葉大福說起偏倚處時,察覺到少的那部分是什麽了。
由此,他也知道今日的局怎麽解了。
陳洛轉過身,朝着葉恒行禮道:“陛下,臣也以爲,偏倚處的規制确實要改一改。”
葉恒坐直了身體:“細細說來。”
“是!”陳洛說道,“我偏倚處,掌司法、執法、立法之權,但是誰來監督呢?正是缺乏監督,才有這麽多的官員迷失了自己心中的道。”
說着,他又看了那兩個木箱子:“我偏倚處内部官員作奸犯科,往往隻有三種方式被發現。”
“一是百姓喊冤;二是禦史告狀;三是内部檢舉。”
“臣以爲,這三條路,都不妥當!”
“這些都是偶然的,充滿了不确定性。”
“偏倚處需要一個執行監察之權的部門!需要用制度來震懾人心的貪欲。”
“此部門,平行于議法堂、開封府、六扇門,行監察之責。”
“另外,六扇門審訊與開封府審判之間,容易發生官員勾連,臣打算讓這新部門插入其中。”
“六扇門将審訊結果提交給該部門,該部門再以原告的身份,提訴至開封府。”
“這樣,便可監督每一個案件審訊的流程,也能參與整個審判過程。”
“而議法堂,則是該部門的監督者。”
“如此一來,對于我偏倚處官員來說,無異于頭頂利劍,敬告他們,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聽完陳洛的說法,百官頓時議論紛紛。
好家夥,人家新官上任最多調整一下人員,你這是直接天降一個大部門?
不過,這個新部門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裏面的職位倒是可以籌謀一下。畢竟現在連妖族都知道,跟着安國公,有肉吃啊!
而此時,葉恒也陷入沉思。
有點意思!
這個奏請看上去是陳洛給偏倚處的權力找了個籠子,但是葉恒很快就想到,如果這監察之權擴散到百官呢?
這樣的部門,隻盯着偏倚處太浪費了!
嗯,這個放寬的權限可以當個獎賞賞賜給陳洛。
嘿嘿,幫朕做事,這做事的資格還是獎賞。
而且朕幫你強化了法相,你是不是該幫朕強化一下皇帝啊?
嗯,穩賺不虧!
不過……
葉恒望向陳洛,歎了一口氣:“陳愛卿,此事隻怕難以如你之願了。”
“這樣級别的新衙門,需以大量氣運引天道之力鑄造官印,同時還需萬民認可,方可成爲常設部門!”
“如今妖職司還需要大量氣運,一時間怕是支應不過來。”
陳洛:( ̄へ ̄)
小氣鬼!
你就是舍不得給我的夢想買單呗。
還說什麽妖職司,點我呢?
信不信以後不讓你蓋章了。
于是,陳洛擠出一副胸有成竹的笑容,說道:“陛下不必憂心。”
“天道之力的問題,臣自會解決。”
這一對君臣眼神對視,瞬間達成了某種默契。
葉恒笑了笑:“既然這樣,那朕便準了!”
“愛卿打算給這個部門起個什麽名字啊?”
陳洛一臉正色:“檢察……不,都察院!大玄百姓都察院!”
别問,問就是怕審核!
……
下了朝,陳洛坐在返回的馬車上,第一時間往東蒼城發出了一枚傳信青鳥,讓洛紅奴帶着東蒼戲劇團火速趕到中京來。
那一個故事的話,需要他們的幫助!
發出傳信青鳥後,陳洛重新閉上眼睛,神魂飄向了夢境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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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力值爆表,仙法力爆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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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