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規則氣息鋪面而來,陳洛感覺自己的生機似乎更加活躍了一些。
睜開眼,腳下是一望無際的廣闊湖面,湖水深藍,望不見的湖底。
不過……
這湖面并非平滑如鏡,雖然能看見近處水波蕩漾,遠處細浪翻騰,可是卻如同陸地一般,高低坑窪,像是水做的路。
或許這本來就是一條路。
陳洛與螢勾、一行站立在水面上,沒有施展任何術法神通,就仿佛是站在柔軟的細沙上,隻是微微下沉了鞋子邊緣的高度,就不再往下沉降。
螢勾貪玩,從沒見過這幅奇景,于是腳下一用力,頓時“哎呦”一聲,半隻腿都陷入了湖水中,等她再提上來的時候,膝蓋以下都是濕淋淋的。
“規則本源,自然神奇。”一行雙手合十,感歎了一句。
陳洛沒心思去研究腳下的湖水,而是擡起頭望着天。
确實如瀚海所說,壽元湖天空有雲,那雲朵凝而不散,聚而不飄,的确适合作爲此間地标所在。
以紅塵武道收納這片規則之海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此時,他要找到瀚海口中那朵如山峰倒懸之雲。
陳洛雙眼中火焰熾熾,金烏神目以最大程度施展開來,終于在一個方向的極遠處,發現了一朵雲彩,那雲彩宛若大山,山上松柏依稀可見,不過卻是倒扣的模樣。
“在那邊!”陳洛連忙動身,朝那方向飛去,一行與螢勾也知道陳洛的目的,沒有多問,直接跟在了陳洛的身後。
……
這一路疾馳,說不清飛了多久,隻是這壽元湖之内不見日月,卻依然有日夜。那天空中明亮了三次,又暗了三次,直到第四次天明之時,那座倒懸山之雲總算就在眼前不遠處。
隻是放眼望去,周圍依然空無一人。那瀚海之說陳萱進入壽元湖之地在這裏,那這麽長的時間,陳萱必然前往了他處。
“勞煩大師,查探一下這周圍可有家姊的痕迹。”陳洛朝着一行一拱手,“有個追尋的線索才好。”
陳萱乃是陰陽境道君,在這規則之地一舉一動自有道痕,隻是武道并不擅長查探這些,便隻能拜托一行菩薩。
“分内之事,佛子稍待。”一行菩薩點點頭,一道道佛韻從他身體中散發出來,瞬間彌漫出去。螢勾此時也很懂事地站在一旁,沒有搗亂。
過了片刻,一行菩薩突然眉頭皺起。
“大師,有發現?”陳洛看到一行的表情,心中一緊,連忙問道。
一行菩薩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伸手朝腳下的湖底狠狠一抓,頓時腳下湖水翻騰,一具殘肢被一行從湖底撈了起來。
那殘肢早已焦黑,勉強可以辨認出是人的一隻胳膊。
“小洛子!”螢勾下意識有些擔心地看向陳洛,陳洛楞了一下之後,搖了搖頭,“這是雷法所傷。”
“道門以念生雷,雷法是最常見也是威力最大的神通。”
“這應當是敵人!”
一行點了點頭:“佛子所言極是。”
“不過,這殘肢有些來曆。”
說完,一行伸手點在那殘肢上,一行的手指浮現了一點金光,那金光立刻鑽進焦黑殘肢之中,那殘肢一遇金光,立刻開始寸寸消解,直到最後,隻剩下拇指大小時,突然炸開,釋放出了一縷與一行類似,但又截然不同的佛韻!
“白蓮僞佛!”陳洛眼神一凝,他們也進壽元湖了?
難怪自己在瘋狂提升壽元湖權限,甚至在攻打王都之時,都不見白蓮僞佛的痕迹,原來他們早就進了壽元湖。
竟然還和陳萱打了起來。
螢勾一臉疑惑:“道君姐姐是逼着瀚海開的門戶,小洛子是自己打開的門戶。那些秃子是怎麽進來的呢?”
一行菩薩自動過濾了螢勾關于秃子的叫法,望向陳洛,說道:“此行之前,如來曾說,蒿裏山有魔。”
“想必白蓮僞佛能提前進入壽元湖,與這魔有關!”
陳洛臉色肅然:“魔!”
一行點點頭:“不過這段信息記載不詳,貧僧之前見無事發生,也就沒有提起。”
“眼下看起來,這倒确實給白蓮僞佛提供了便利。難怪他們選擇打開的第二個幽冥詭地就是蒿裏山。”
“老和尚說那麽多,有沒有找到道君姐姐的蹤迹嘛……”螢勾嘟嘴問道。
一行菩薩擡頭看着天空那倒懸之雲,疑惑道:“道痕消散于天……”
陳洛聞言,心念一動,縱身而上,直接朝着那倒懸山的雲朵飛去,螢勾想都沒想,直接跟了上去,一行菩薩口中默念佛法,也緊随其後。
陳洛片刻就飛到高天之處,眼見那雲朵越來越近,直接一閉眼,狠狠的撞了上去。
緊接着,古怪的事情發生了。
陳洛一入雲朵之中,就感覺乾坤倒轉,頭重腳輕,一個趔趄險些摔倒。等他穩住身形,在睜開眼,心中不免咯噔了一下。
此時在陳洛的面前,哪裏是之前那萬裏無風的安逸湖面,而是一片濁浪排空的兇湖惡海!
“小洛子!”螢勾從遠處飛來,嘴裏嘟囔着,“吓死額了,額還以爲你走丢了!”
陳洛笑了笑,伸手拉過螢勾,又左右看了看,疑惑道:“大師呢?”
“不知道啊。”螢勾也搖了搖頭,“他跟在額沖進來的。”
“可能落在其他的地方了。”陳洛想了想,“我們先等等看。”
螢勾點點頭,不過有疑惑道:“這裏是哪?額們不是鑽進那棉花糖一樣的雲朵裏嗎?”
“那隻是一個入口。”陳洛思索了片刻說道,“我曾聽文師叔說過,一道規則誕生,必然會有一道虛空形成。又稱作規則背面。”
“若是我沒有猜錯,這裏應當是壽元湖的背面!”
就在兩人說話間,遠處突然佛光大放,有雷音傳蕩,卷起惡海高浪。陳洛偏過頭,望向那個方向,不驚反喜:有敵人就好!就怕和壽元湖一樣死寂一片。
“好耶,老和尚打架了!”螢勾也沒有任何畏懼之色,跟着陳洛連忙朝拿出佛光激戰之處飛去。
等到陳洛和螢勾趕到,一行的戰鬥已經結束,隻見一行手中捏着一串破損發黑的念珠。
陳洛連忙上前問道:“大師,可有誰?敵人是誰?”
一行菩薩見到陳洛與螢勾也是松了一口氣,亮了亮手中那破損發黑的念珠。
“僞佛法器,念珠僧兵!其中注入了不少神魂,幻化出一尊二品菩薩!”
“已經被貧僧打滅!”
“這佛法念珠是察覺到貧僧身上的佛門氣息,主動找上來的。持寶之人應當就在附近。”
說完,一行和尚面露疑惑,又看了看周圍的環境,說道:“他們若是想煉化此方天道碎片,應當在正面才對。”
“怎麽跑到反面來了?”
“僞佛僞佛,但終究帶了個佛字。”陳洛突然想到之前自己收服方寸山之前,在方寸山的經曆,說道,“若是一念翻覆,徹底入魔了呢?”
“白蓮淨土又不少這種自甘堕落之徒。”
話音落下,遠處突然傳來一道笑聲:“此言差矣。”
“我本爲魔,入了魔道,就是入了正途,自甘是不假的,何來堕落之說呢?”
笑聲中,一道身披白色袈裟的家夥突兀地出現在遠處的海平線上,在這黑天惡海之間,極爲顯眼。
來人看上去隻是緩緩徐行,但速度卻極快,說話間就跨越了大段距離,出現在陳洛等人的面前。
潔白的袈裟,慈祥的笑容,在這惡海之上顯得格外溫暖。
“老和尚,他比你還要像菩薩。”螢勾從來不怕挑事,對着一行說道。
一行和尚淡淡一笑:“螢勾王一語中的,隻是像,那就說明是假的。”
說完,他打量了一下對方,中央婆娑淨土與白蓮淨土本就是死敵,一些有名有姓的人自然都有調查,此時一行和尚也認出了來人,對着陳洛介紹道:“此人叫延陀靈,乃是白蓮淨土的一位天才,父母皆是大菩薩!”
“已入五衰境,與貧僧有過三次交手,都敗了。”
聽到一行說自己是手下敗将,延陀靈也不惱怒,看向陳洛:“之前佛門隻是猜測,認爲人間陳梧侯怎麽會成爲幽冥豐都王?”
“今日貧僧親眼所見,倒是證實了這個說法!”
陳洛聳了聳肩:“我就沒隐瞞過,是你們蠢笨而已。”
“不過伱就這樣直接站在我們的面前,合适嗎?”陳洛露出危險的笑容,“是入魔後戰力匹敵大菩薩了,還是說有天外魔頭撐腰,膽子肥了?”
螢勾撇了撇嘴:“我先上!”
“螢勾王稍安勿躁。”延陀靈也不急不惱,依然是帶着那副笑容,說道,“陳梧侯,往事不去糾纏,未來再分勝負。不過今日,可否打一個商量?”
陳洛有心套話,也沒急着動手,問道:“什麽商量?”
“閣下退出壽元湖,将此方天道碎片讓與我佛門!”延陀靈笑着說,“貧僧保證給梧侯一個滿意的補償,如何?”
“胃口很大啊!”陳洛啞然失笑,“僞佛如來的位置我沒興趣。”
“梧侯說笑了!”延陀靈擡起手,手指中間突然多出了一個物件,笑道,“梧侯看看這是什麽?”
陳洛随意看去,整個人突然怔住。
那延陀靈手中捏着的,是一隻耳墜!
陳洛認得,那是陳萱的耳墜!
“閣下退出,貧僧擔保陳萱道君安然無恙,如何?”延陀靈淡淡說道,“貧僧給閣下十息考慮時間,十息之後,若是閣下不答應,貧僧這邊便捏碎耳墜,貧僧的幾位師弟就會收到信息。”
“屆時,陳萱道君的安危可就不好說了。”
延陀靈依舊是一副慈祥的笑容,但是下一刻,嘴裏就開始倒數。
“十!”
“卑鄙!”螢勾氣憤地怒罵道。
“九!”
“八!”
……
陳洛臉色鐵青,渾身氣勢不受控制的散溢出來,帶着濃濃的殺意。
“小洛子……”螢勾伸手拉住陳洛袖子,又看向延陀靈,怒吼道:“我先打死你!”
說着,螢勾就撲向延陀靈,結果陳洛直接上前,一把将螢勾懶腰抱住,低聲吼道:“螢勾,别搗亂!”
螢勾聽到陳洛教訓自己,頓時委屈不已,從陳洛身上下來,氣憤地一拳拳打在湖面上,卷起了道道浪花。
“延陀靈!”一行菩薩慈悲佛韻釋放,開口道,“你的保證不可信。”
“不如這樣,你将陳萱道君放出來,貧僧做你的人質如何?”
“大師!”陳洛望向一行,一行溫和一笑,“無妨!”
延陀靈卻笑道:“貧僧可沒有這個打算。”
“梧侯,你考慮的如何了,還剩下三息了!”
“三!”
“二!”
“一!”
念完,延陀靈正要捏碎耳墜,陳洛猛然喊道:“我答應你!”
“小洛子!”螢勾望向陳洛,“那姨姨那邊……”
“我管不了那麽多了!”陳洛冷冷道,“我姐在哪裏?”
“我要帶她一起退出此界!”
延陀靈微微搖頭:“規矩是這樣的。”
“你先走,我們再放了陳萱道君。”
“否則……”
“否則如何?”這時,陳洛的表情一變,從之前的憤怒焦慮變換出了一副笑容,但眼中卻充滿了殺意,死死地盯着延陀靈。
延陀靈心中一驚,一股死亡的威脅籠罩住自己,剛要後退,隻見一道七色刀光在他身後閃爍了一下,延陀靈那握着耳墜的胳膊從肩膀處被劈開,接着陳洛擡起手,吸星大法神通運轉,直接将斷臂吸入掌中。
這一切兔起鹘落,就在瞬間發生,直到陳洛抓住了那斷臂,延陀靈才回過神,看到一個七彩的人形不知道何時站在自己身後。
“武道化身!”延陀靈眼神一凝,腦中飛快回憶,猛然回過頭,看向螢勾。
之前陳洛散發沖天殺意的時候,遮掩了武道分身入海,随後螢勾拉住陳洛袖子的時候,兩人就完成了交流,随後螢勾又是暴怒,又是怒打湖面,其實都是在給陳洛的武道分身打掩護。
而這裏最關鍵的是一行菩薩最後的開口,以佛韻幹擾了延陀靈的感知。
這一切,都是爲了讓武道真身悄無聲息潛入到延陀靈身後,完成最後一擊。
“好!好!”延陀靈雖然失了一隻手臂,但是此時笑容不改,反而贊頌道,“不愧是陳梧侯!”
“儒門的心機倒是學了十足。我佛門屢次在你手上吃虧,也難怪了!”
“但是,你以爲奪走耳墜就可以了嗎?”延陀靈終于收起了那副虛僞的笑容,冷冷道,“陳萱還在我們手上,你的掙紮根本就是無用的!”
“是嗎?”陳洛仔細檢查了一下耳墜,然後将它放入儲物令中,這才擡起頭,看着延陀靈,說道:“說實話,我最開始是懷疑的。”
“家姊當初在白蓮淨土大開殺戒,一直到大菩薩出手才攔住她!”
“怎麽到了這個地方,憑你們幾個就能制住她?”
延陀靈剛要說話,陳洛擺手打斷道:“我知道,陰謀啦、詭計啦、埋伏啦……”
“甚至是什麽天魔的幫忙啦……”
“反正你們髒得很。”
“所以我沒有直接與你翻臉!”陳洛歎了一口氣,“分析歸分析,但那畢竟是猜測,我賭不起!”
“不過剛才我出刀的那一刻,你的心亂了,第一反應不是去捏碎耳墜或者以耳墜來威脅我,而是護住了身體的要害。”
“如果換作平常人,這種下意識反應是很正常的。”
“但你可是五衰境菩薩,那一個瞬間,你可以生出千百個念頭。”
“可是你不敢賭我會不會因爲你的威脅而停刀!”
“因爲你知道,你威脅我的籌碼,是假的!”
“對不對?延陀靈菩薩,哦,不,延陀靈魔頭。”
延陀靈臉色舒展開,笑道:“說的有道理。”
“但是那又如何,那都是你的推測。”
“貧僧再給你十息,你若不退,貧僧便自爆,一樣能通知我的師弟們!”
“你敢再賭一次嗎?”
說着延陀靈渾身的氣息開始紊亂,身體一點點膨脹起來。
“十!”
“九!”
“八!”
“不必數了!”陳洛擺了擺手,打斷延陀靈,“麻煩。”
“這樣吧!”
說着,陳洛再次從儲物令中取出陳萱的耳環,在延陀靈眼前晃了晃,然後——
直接捏碎!
“你!”延陀靈見狀,臉色猛然一變,那膨脹的身軀立刻收縮,轉身便跑!
“追!”陳洛喊了一聲,帶着一行與螢勾就追了上去。
很快,三人就趕上了延陀靈,三人聯手,延陀靈沒有能支撐多久,就被擒拿住。
“小洛子,你怎麽确定他是騙人的啊?”螢勾一邊封印延陀靈的氣海,一邊問道。
延陀靈此時也好奇地看向陳洛,他死也想不通,自己的計劃明明是個徹頭徹尾的陽謀,這陳洛是怎麽敢的?
難道他真的不在乎他姐姐?
“我沒有确定啊!”陳洛回應道。
“那你怎麽敢捏碎耳墜的!”螢勾一臉驚訝,“萬一是真的呢?”
陳洛嘴角輕輕翹起,一拍儲物令,又拿出兩隻吊墜,扔給螢勾。
“誰說我儲物令裏,隻有一隻耳墜了?”
“這一對送給你了。”
“我前面所有的動作,都隻是爲了最後把耳墜掉包,捏碎它而已!”
“如果我姐真的落在他們手上,我捏碎了假的,起碼延陀靈也威脅不了我!後面再想辦法營救就好了。”
“如果是假的,不就是現在的局面嗎?”
延陀靈:(((;;)))
卑鄙!
一行在一旁歎了一口氣。
論心眼子,還是儒門多啊!
“陳洛!你也不要得意。”延陀靈知道自己沒有什麽好下場,開口道,“陳萱确實不在我們手裏!”
“但是她此時處境也不好過!”
“你們最終都會死在這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們休想從我口中得到任何消息。”
“我已入魔,何懼生死!”
陳洛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之所以保留延陀靈一條命,就是爲了逼問出更多信息。
但是看延陀靈這個模樣,似乎并不會吐露什麽來。
“佛子!”一行和尚突然合十道,傳音道,“我佛門正宗有一門神通,名曰他心通!”
“他心通練到極緻,可閱覽對方神魂秘密。隻是施展之後,對方将神魂錯亂,輕則喪智,重則喪魂,被列爲禁術!”
“如今延陀靈已經入魔,貧僧願行滅魔之事,以他心通爲佛子尋找陳萱道君的消息。”
陳洛一愣:搜魂?
那敢情好!
陳洛連忙還禮道:“辛苦大師了。”
“分内之事!”一行點點頭,走向延陀靈。
延陀靈心中突然泛起了不好的感覺。
他眼中最後一個畫面,就是一行菩薩朝自己的額頭伸出了一根手指!
……
壽元湖背面,不知何處。
電光閃爍。
一個身材魁梧,猶如小山一樣的巨人被無數條電光鎖鏈緊緊鎖住,他身體中無數符文流轉,似乎想要掙脫雷索。
而在他面前,一身道袍的陳萱嘴角留着鮮血,道袍也破爛不堪,露出内裏的素服,此時她手捏道訣,努力維持着雷索。
“流沙巫,醒來!”陳萱低聲呼喝道。
八萬真的有在努力加速結束副本啊。
今天一萬二了。。
不出意外,明天就結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