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逐國東南六百裏處，有一座清涼山，之前曾經是一隻穿山甲大聖的領地，後來一夥被妖族追殺的獍獸逃難至此，強占了此地。
原本等待獍獸的是覆滅的命運，卻因爲虎族的庇護而得以保全，從此他們就以清涼山爲根基，成爲了虎族布置在此區域的一步閑棋。
之所以說是閑棋，因爲撇開後來成立的司逐國不談，此地距離狐族的青丘國也不遠。在虎族和狐族關系尚可的情況下，并不會多動此地，以免引來青丘的猜忌。
也正是如此，讓如今占據此地的兩尊獍獸大聖心中忐忑不已，生怕有朝一日自己就成了棄子，于是經常見縫插針地爲虎族效力，展現自己的價值。
不過這些出生便食母的惡妖哪有什麽讓遠在萬裏之外的虎族看得上的地方，無非就是暗殺一些對虎族有不好評論的閑散妖族，或者處處宣揚虎族的強大和繁榮。
但是直到今日，他們才發現，自己終于做了一筆好買賣——
截殺出使方寸山的使團。
爲了這個，虎族居然派來了特使！
……
“少主對你們很滿意。”風千尺看了一眼恭敬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尊獍聖，淡淡說道，“少主希望你們膽子再大一些，走的再遠一些。”
說着，風千尺扔出一道卷軸，說道：“這是接下來兩日内會前往方寸山的名單。這上面的使團都是你們的實力足以應對的，用他們的屍骨給方寸山那隻妄圖連接天道的小白澤送一份大禮。”
獍獸大聖之一接過卷軸，看了一眼，微微皺眉，随後陪笑道：“上使，前兩日方寸山一位二品大聖前來興師問罪，所幸我清涼山有獸血陣守護，不然就有些危險了。”
“不過那一戰後，獸血陣消耗過度，萬一……”
風千尺不以爲意，擺了擺手，張開嘴，一個酒缸從口中飛來出來。
“少主知曉你們的難處。這是給你們的第一道獎勵——一品獸血陣的材料。布置之後，足以承受十名二品大聖連續不斷攻擊一個時辰。”
“至于一品大聖，據我們所知，和你們交手的那隻二品獒聖就是方寸山的最高戰力。”
“無論是司逐國、青丘國，還有羽淵國，俊疾國，隻要觸動一品大聖攻擊你們，那對我虎族來說，就意味着宣戰！”
“所以，放心去做！”
聽到風千尺的承諾，兩名獍獸大聖大喜，其中修爲較高的那隻獍聖将布陣材料接了過來，遞給另一隻獍聖，吩咐對方去布置，随後又看着風千尺，說道：“上使，還有一件事要向您禀告。”
風千尺疑惑，問道：“什麽事？”
那獍聖上前兩步，說道：“上使就不覺得奇怪嗎？青丘、羽淵、俊疾，就算是達瓦裏，這些實力不弱的妖族願意和方寸山結盟也就算了。但是我虎族明明表态不支持方寸山，爲什麽還有那麽多弱小的種族也願意來摻和這趟渾水……”
聽到獍聖說道“我虎族”的時候，風千尺臉上的不悅之色一閃而過，但很快就收斂起來，說道：“這有什麽稀奇的，不過是兩頭下注而已。”
“派一隻使團，如果被我們給截殺，方寸山也沒有任何反應，就當是損失了一支使團而已；若是成功和方寸山達成了合作，能獲得更多的好處，也不會吃虧。”
“不然那些使團中，爲何一名大聖也沒有？南荒妖命，賤如草芥！”
說到這，風千尺又補充說道：“往遠了說，那些試圖和人族聯盟，從人族撈好處的妖族不也是這樣嗎？拍一支使團去大玄，如果被中途截殺，他們絕不會承認那使團是他們派出的；如果走入大玄又得到了什麽好處，他們立馬就會衡量得失，重新選擇立場。”
獍聖聽到風千尺的話，附和地點點頭，但還是說道：“上使說的沒錯。不過這一次截殺行動了，在下發現了一些特殊之處。”
風千尺聞言來了興趣：“仔細說說。”
“還是上使自己看看吧！”說着，獍聖嘴唇微動，像山洞外傳音，片刻後，幾名小妖壓着一名渾身帶傷的儒生走入了山洞之中。
“人族？”風千尺一愣，又看向獍聖，“怎麽回事？”
獍聖這才解釋道：“回上使，據那些使團交代，原本他們國主是不打算理會方寸山的召集的。”
“就是這幫人族，遊說了各妖國内的大聖和國主，勸說他們派出使團來和方寸山結盟。讓他們相信方寸山可以幫助他們強大。”
聽到獍聖的解釋，風千尺目中兇光一閃，看向那儒生，喝問道：“你是誰？誰指示你這麽做的？爲什麽這麽做？”
那人族儒生勉強擡起頭，因爲拷打他滿臉血痕，唯有一雙眼睛還晶瑩透亮，他看着虎族大聖風千尺，啐了一口，有氣無力地說道：“方寸山，妖族文華之地，妖族受之，可接天道。爾等妄圖斬滅此連接，乃是逆天而行！”
獍聖擡手就要教訓儒生，被風千尺攔住。風千尺打量了一下儒生，說道：“我妖族自妖祖以下，和天道無礙，照樣祖妖輩出，爲什麽要連接天道？”
“不過是你人族想拉着我妖族跟你們一起抗敵罷了。明明是隻顧自身種族之私利，還裝什麽大義！”
獍聖聞言，點了點頭：“說得對。你們人族口中一套，心裏一套。什麽連接天道，什麽教化傳道，都是爲了讓妖族給你們擋刀，你們才是惡人！”
“我等在南荒逍遙自在，何必陷入你們人族的紛争！”
風千尺對獍聖的捧哏頗爲滿意，繼續說道：“我虎族爲妖族計，斬滅天道之聯系，不受蒼天所累，不介入雙天之争，換我妖族一方平靜，有錯嗎？”
此話一出，儒生陷入了沉默。風千尺沒來由心中一陣痛快。
少主說得對啊，殺人不如誅心，這誅心的感覺，真是爽啊！
當然，他是沒有見識說出這些話，這不過是他偶爾聽到少主和朋友之間的讨論，記下了幾句而已。
“呵呵呵呵……”就在此時，一道笑聲從儒生口中傳了出來。
那儒生深吸一口氣，目光冷靜地看着面前的兩尊妖族大聖，緩緩挺直脊梁，最終目光落在風千尺身上，堅定說道：“大錯特錯！”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掙脫抓住他的小妖，說道：“逍遙自在？你們眼裏的南荒是逍遙自在嗎？”
“荒謬！這裏是你們的逍遙自在，卻是絕大部分妖族的沉淪苦海！”
“你們以血脈定尊卑，一出生就已經鋪好了一生。有的生下來就是刀俎，有的生下來卻隻能淪爲魚肉！”
“在下出生時母親難産而死，父親隻是普通農工，在我九歲時便因病去世。但是我可以讀書，我便有了希望。”
“我十六歲中秀才，二十三歲中舉人，二十八歲參與會試，文昌閣登記在冊，文相親筆，聖上用印，列爲三榜第九十二名！”
“一身修爲，至今已是五品夫子境！”
“似我這般的人，在大玄比比皆是！”
“人族有詩雲：朝爲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這樣的變化，你妖族有嗎？”
“你妖族，即便存在血脈變異，那幾率微乎及微，更多的是強族因爲聯姻越發強盛，而弱族卻一代代衰弱，最終消失在南荒的妖族名冊之中。”
“說什麽爲妖族計，說什麽不參與雙天之争，你們無非是懼怕天道賦予弱小種族翻身的可能，懼怕他們或許會強大的未來！”
“你們想要永遠掌控他們的命運，想要永遠霸占南荒的逍遙自在。”
“如此厚顔無恥，還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慚，搖唇鼓舌，簡直不知所謂！”
儒生咳嗽了一聲，接着說道：“你們真以爲那些妖國之主就是我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說動？”
“不！你們錯了！”
“他們，隻是想要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
“以前，有通讀天賦的限制，他們不敢想。但是如今，你們妖族出了一位大才！”
“方寸白墨，居然和我人族梧侯一般，寫出了不需要通讀天賦就是讓妖族暢讀的書籍，這是天道給妖族的機會！”
“你可以截殺一批，兩批，三批……你可以屠戮一族，兩族，三族……但是，你們注定不會成功，你們注定抵擋不了弱小對命運的抗争！”
“天道不仁，以萬物爲刍狗。但是天道卻也最是無私，他會賦予弱小之族和你們競争的機會，他會……”
激昂的聲音戛然而止，一隻虎爪直接打穿了儒生的心髒，将他身體前後貫穿。儒生看着近在咫尺的風千尺，露出了笑容：“你……害怕了……”
風千尺陰沉着臉，将爪子抽了出來，那儒生向後倒地。風千尺看着自己滴血的虎爪，冷聲道：“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人族，不必多言，直接滅殺。”
就在此時，整座清涼山一震，一股濃郁的妖氣沖天而起，一道彷如猛虎的虛影将清涼山籠罩起來。
同一時間，之前跑出去的三品獍聖沖進山洞，語氣中帶着寫惶恐，大喊：“上使，大哥，方寸山來了！”
原本就被那儒生怼到滿腔無名火的風千尺冷笑一聲：“來了多少人？今日本大聖在此，正好憑借獸血陣的威能全滅了他們！”
“本大聖就不信，能有一品大聖與他們随行！”
那三品獍聖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二品獍聖擡腿踢了三品獍聖一腳，說道：“傻了？快回上使的話，來了多少人？”
三品獍聖這才看向風千尺，再次說了一句：“上使，是方寸山來了！”
風千尺察覺不對，正要再問，突然間聽到外面傳出一句殺氣滿溢的喊話——
方寸山尋仇，清涼山衆妖，出來受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