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楚兒,爲師來說吧。”玉簡中又一道聲音響起,陳洛面色一肅,是老師。
隻聽玉簡裏一陣聲響,随後竹聖的聲音再次響起。
“洛兒,是爲師。”
“說起來,這是爲師第一次與你傳音。”
“四件事!”
“第一,你四師兄因禍得福,目前已是求索,但他入求索根基不穩,還需在爲師身邊調養,你可放心。”
“第二,你六師姐白發之事,和壽元無關,是身上封印消解之兆。封印涉及思瑤私事,不便與你多說。日後你自會明白。霧骊滔已經帶去解決之法,不用擔心。”
“你二師姐是擔憂思瑤,才讓霧骊滔去敲你一下。霧骊一族有血脈神通,稱爲擴體術,是訓練幼崽使用,或許對武道亦有協助。”
“第三,爲師知你有武布天下之意。此乃教化天下之偉業,與你辦報開啓明智截然不同,宜三思而行。”
“因何?如何?求何?”
“此乃我儒家辦學三問,你可不必遵從,但是爲師望你心如澄清月,神似不滅燈,勿要爲做而做,棄本逐末。”
“最後,東蒼風大,飽食多穿。春暖花開日,師徒相見時。”
随着最後一句話說完,那枚傳信玉簡上的光芒緩緩黯淡了下來。
陳洛長出了一口氣,将玉簡放入儲物令中,沖着靈州的方向再度一拜。
……
與此同時,雲思遙閨房内。
霧骊滔雙手飛快的結成各種姿勢。
這是霧骊滔自創的神魂結印之法,用手語快速将意思傳達過去。
不要問爲什麽不直接用神魂傳音,問就是如果沒有那套動作,神魂傳音還是會磕巴。
而且,用上了結印,神魂傳音都是地道的官話。
“半個月前蠻原上好像出了岔子,你大師兄失去聯系了。你師父派我過來,随時準備接引浪娃兒!”
雲思遙微微皺眉:“大師兄幫他們鎮玄司做事,他們不管?”
霧骊滔雙手幾乎出現殘影。
“管啊!北王辛稼軒十日前親自潛入了蠻天之下,就是去找浪娃兒了。”
“哎,這個浪娃娃,封個聖怎麽那麽難!”
雲思遙想了想:“要不然我算算大師兄在哪裏?”
“不得行!”霧骊滔脫口而出,随後又開始手語傳音。
“我來這裏第二件事就是你的封印!你師父之前察覺到你的封印松動,你定然是動用了雲龍禁術,對不對?”
雲思遙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東蒼城有什麽值得你用禁術的,二姑娘說八成是爲了給小師弟幫忙!才讓我來教訓他一下。”
“趕緊,我來幫你穩固封印。”
雲思遙嘟了嘟嘴,轉過身,解開了衣扣,輕輕拉下了衣服,對着霧骊滔露出了那光潔平滑的背部。
雲思遙伸手,将長發捋到身前,那背上緩緩出現了一副圖案。
那是一條蜿蜒盤旋的白色巨龍,似乎正在沉睡,在那龍頭之上,有一個盤膝而坐的人影,滿頭白發,頭顱低垂着,看不清臉。
霧骊滔雙掌合十,閉目沉思,身上仿佛有一道青色的儒雅身影與他重合。霧骊滔張口,發出了并不屬于他的聲音。
竹聖,禦無忌!
随着禦無忌的聲音響起,一股磅礴的聖威充斥着雲思遙的房間。
“仁者人也,親親爲人。”
話音一落,霧骊滔的面前浮現出一部竹簡虛影——《禮記·中庸》!
随後,竹簡虛影散作光芒,最後凝聚成給一個“仁”字!
“不義而富且貴,與我如浮雲。”
第二部竹簡虛影浮現——《論語·述而》!
緊接着,這部竹簡虛影也化作光芒,凝聚出一個“義”字!
“導之以得,齊之以禮。”——《論語·爲政》
“禮”字!
“所以知之在人者謂之知,知有所合謂之智。”——《荀子》
“智”字!
“棄君之命,不信。”——《左傳》
“信”字!
此時“仁”“義”“禮”“智”“信”五個字呈現五角分部,霧骊滔緩緩伸出手掌,按在雲思遙的背上,刹那間那五個字飛入雲思遙背部。
儒門聖術·五常封印!
隻見雲思遙背部“仁義禮智信”五個字圍繞着那條白色巨龍,緩緩化作了一團有一團的青雲,将巨龍連同巨龍上的白發身影遮擋起來,随後,這副畫面緩緩消失!
霧骊滔身上的竹聖虛影也消散不見,霧骊滔收回手掌,長出了一口氣:“好了!”
雲思遙連忙重新穿好衣裳,此時她的額頭也滲出一層細汗,她轉過身,沖着霧骊滔施了個禮:“辛苦霧骊師伯了!”
霧骊滔晃了晃:“哎喲……累……累慘咯……”
雲思遙微微一笑,連忙跑到霧骊滔身後,一雙小拳敲了起來!
“巴适不?”
“巴适,巴适!”
……
陳洛一個人背着手,緩緩走出了城主府。
剛剛老師的來信給了他很大的觸動。
老實說,之前他的确是想着等武院的基本建設完成,就立刻讓武院開學,随後以東蒼武院爲基礎,傳布天下。
老師心中的辦學三問,其實并不是問自己,而是要解答天下人的疑惑。
譬如半聖張橫渠,立太平書院,他是在問自己嗎?
不,他是在告訴世人。
天地無心,生民無命。
所以他才要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
如何立心立命?
所以要繼往聖之絕學。
那立心立命之後,将要做到什麽願景呢?
那便是爲萬世開太平。
簡單來說,這是一個招生簡章,更是一個辦學宗旨。
陳洛之前一直忽略了這一點,他一直認爲,武道是讓人人如龍。
但是這是他一腔情願的想法,或者是所有高人的美好願望。
是從上而下看!
你要人人如龍,但是爲什麽要如龍?
老師的來信,提醒了陳洛,傳道,還要從下往上看。
人家願不願意接受你的傳道。
人家有沒有真的明白,你的道是什麽?
人家受了你的道,又是不是真的願意走向你設立的願景?
說起來很繞,歸根結底,傳道之初,需要有一個統一的理念。
這個理念,不應該是從上而下,籠統的一句“人人如龍”。
你來走武道,就能如龍,就能走上人生巅峰。
這和賄賂有什麽區别?
當今天下,儒門有逆儒,正是因爲有些書院缺失了這一塊。
更有甚者,直接告訴學子,這就是一塊敲門磚!
可歎!可恨!
不知不覺間,陳洛走到了正在修建的武院門口,項脊軒等幾名百戰大儒見到陳洛,連忙上前行禮。
“侯爺!”
陳洛見到他們,微微一笑,心頭輕松了一些。
這些大儒自從知道未來他們将坐鎮武院,因此隔三差五就會過來盯着施工進度,偶爾還會動用大儒神通幫忙。
此時幾位大儒跟着陳洛,緩緩走在正在建設的武院中。
武院在陳洛的規劃中,占地廣闊,倒也适合他們邊走邊聊。
陳洛望向項脊軒:“項先生,我有個問題。”
項脊軒一愣:“侯爺請講。”
“當初項先生爲何要北上殺蠻呢?”
項脊軒一愣,随即笑了笑:“最開始隻是少年意氣罷了。”
“想着不來北境走一遭,這一身修爲有什麽用?”
“可是随着同袍戰死,唯我獨活,我就不想走了。”
“有力殺賊而不殺,哪有這樣的道理。”
陳洛點點頭:“那如今又爲何留在東蒼呢?”
幾位百戰大儒彼此對視一眼,他們和陳洛來往多日,自然知道陳洛這句話沒有貶損他們的意思,隻是單純的提問,項脊軒笑了笑。
“就因爲這武院啊!”
“我們三十六人來之時,兵相曾與我們有過一次密談。”
“兵相說,侯爺之重,在他眼中,甚至重于半聖!若我等僥幸突破,他不願我們再赴沙場,而是委托我等爲侯爺守着東蒼。”
“不爲别的,就是爲了這武院!”
此時另一位百戰大儒點點頭:“我等見過太多次城池被蠻族攻破,百姓爲蠻族擄掠。”
“蠻族幾乎人人皆兵,普通人又怎麽會是他們的對手?”
“抗争,唯有一死!”
“中原和南方的人,隻知道北境戰事不斷,但是他們哪裏懂北境的絕望!”
“是侯爺你,帶來了希望。”
“秦城守沒有告訴侯爺,如今東蒼城人口瘋漲近三十萬,近一半人,是來自北境四州嗎?”
“無他,願能在見到同族死難時,在自身爲難時,有一戰之力,不白死,足矣!”
陳洛重重點點頭。
道理他聽過無數次,但是這一次從這些百戰大儒嘴裏說出,陳洛又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無能爲力,無可奈何!
是啊,這是北境普通人的絕望。
也是天下普通人的失望。
那他的武道,因何而起呢?
陳洛深吸一口氣,心中突然一片清澈,但又沉重無比。他站在一面預備鋪地的石闆前,手中光芒一閃,浮現一柄長劍,陳洛長劍前指,沒入石闆半寸,手腕翻轉,在石闆上刻起字來,幾位百戰大儒迅速圍成一個半圈,防止他人打擾陳洛,同時目光緊緊盯着陳洛可在石闆上的詩——
慣于長夜過春時,
挈婦将雛鬓有絲。
夢裏依稀慈母淚,
城頭變幻大王旗。
忍看朋輩成新鬼,
怒向刀叢覓小詩。
吟罷低眉無寫處,
月光如水照缁衣。
一詩畢,天空中傳來轟隆一道雷聲,一道閃電劈下,落在那石闆之上。石闆并沒有被閃電劈開,那雷電反而在那刻下的文字凹槽中流動,仿佛由雷電寫就一般。
“電紋碑書!”項脊軒失聲喊道。
“上一次的電紋碑書還是韓退之怒斥南疆鳄族大聖的《祭鳄魚文》吧?”
“這些不重要,你們注意侯爺的寫的内容啊!”
“前四句說的是我北境人族戰事之頻繁,生活之悲慘。男兒上了戰場,家中隻有婦人幼童。”
“夢中見到母親哭泣,而邊境的城市卻被不同的蠻王部落頻繁攻破。”
“第三四句,親朋好友死在蠻族鐵蹄之下,想要學儒生一般找到一首小詩,反擊蠻族。”
“可惜即便寫出來又如何,沒有浩然正氣,隻能一個人站在月光之下孤獨絕望!”
“無奈,無力,溢于言表啊!”
“武院之始,這是侯爺題的武院之始啊!”
“噓,侯爺又動筆了!”
“辦學三問,侯爺下一首該是如何了!”
陳洛雙眼堅定,看着第二塊石闆,提着長劍,刺了上去……
——
正是:竹聖一信發三問,梧侯落劍刻碑書。未知第二問如何解答,且看下文分解。
啊啦……久違的斷章之力又爆發呀~
罵完,“tui“完,記得投票喲……
愛你們,麽麽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