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使“天驚地動”本來須要大量掠奪天地元氣。而元氣幹涸失衡,卻會激發無量天災。所以“天驚地動”向來擁有“天災武學”的兇名。但小王爺借助神皇異能直接調動寰宇之氣,雖然并非本身所修煉,但也等同達成了無字真經下卷“終極篇章”境界。運用寰宇之氣出招,地水火風四式威力更盛,卻對天地元氣無損,自然更不會造成天災了。而這股人爲聚結成的“緣起業力”,足堪引發出太古之初,宇宙誕生時那次大爆炸億億分之一的能量。雖然放諸浩瀚宇宙,這股力量仍舊隻若滄海一粟,又似恒河之沙,但在紅塵俗世之中,卻也已經足夠屠神滅聖,爆碎星辰。
揉合無字真經、先天八卦乾坤功、以及暗黑冰火七重天和佛門“般若性空”之理這四大要素,将之共同融合一爐,渾然天成。這才是包羅萬有,萬法盡爲我用的真正“真武”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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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世潛龍穴本就以地水爲脈,以岩漿爲屏障,尤其始皇陵寝所在的核心位置,更加距離地心深處的的熔岩地火僅有數丈之隔。真武極限第一擊火拼紫雷第八擊。爆炸與雷光相互糾纏,彼此旗鼓相當,急切間誰也壓不下誰。兩股恐怖能量左沖右突,無從宣洩,轉而向身外四周極速擴散。頃刻之間,皇陵猶如遭受某種詭異病毒的蠶食入侵,地面連環爆裂破碎,道道裂痕随激烈地震而暴起蔓延。整片空間之内的溫度,也随之升得越來越高。
不消片刻,驟然“轟~”地一道眩目火柱沖天直上。緊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無數火柱接踵而起,直把四周照耀得滿目通紅。無數依舊争鬥不休的夔?卒和兵馬俑走避不及,立刻就被狠狠吞噬。哪怕火柱威力有限,可是堕落地心然後再被那恒古已有的熔岩大河一沖,當場身不由己,也不知道被沖到什麽鬼地方去了。這輩子究竟還有否機會重見天日,那便隻好碰運氣罷了。
地心火柱聲勢威猛,破壞力更不容低估。片刻之間,陵寝之内除去石塔周邊三十丈方圓的一片狹小地帶勉強還算安全之外,其餘地方已經處處支離破碎,幾乎連找處可供立足之地也無。烏骓載着虞姬,在上百名兵馬俑的保護下驚險萬狀地踏足安全地帶。緊接着,摩诃葉帶上了陀羅,連同朝陽天師也一切緊随而來。這個重要時刻,卻是誰也無心再作争鬥了。衆人仰首舉目,目光同時投向了石塔之上,九鼎之旁,那兩道凝固僵硬如泥塑木雕的身影。楊昭和楊玄感各以神兵相擊,彼此同樣呆立不動。兩人同樣嘴角滲血,渾身上下累累被被,盡是刀痕劍創,幾乎就和已經同歸于盡毫無分别。
但在極樂宗主與正一掌教眼中,情景卻又另有不同。佛法與妖力加持,就能令他們可以看見凡人肉眼無法看見的事物。在小王爺與霸王肉身軀體的上方,此時此刻,正有兩道似實還虛的影子赤手空拳地如狂對轟,看那模樣,正名副其實地不死不休。朝陽天師忍不住失聲道:“好厲害,竟是元神出竅?!”
把戰意與殺性燃燒至極限,魂魄在激烈得已經超越想象極限的酣戰之中凝練提升,終于超脫肉身限制,臻達元神出竅的超絕境界。然而,以元神相互拼鬥,比起普通的肉身争戰更加兇險百倍。落敗者的存在将在絕對意義上被徹底抹消,甚至連重新轉世投胎,也變成不可能。然而,對于旁觀者而言,這卻正是個天大的絕好機會。隻因爲肉身元神,兩者二爲一體。元神落敗固然會導緻肉身崩潰,反過來,肉身受創,元神同樣也會爲之湮滅。對于将楊昭和楊玄感都視爲眼中釘肉中刺的朝陽天師而言,要想一次過将兩名心腹之患同時消滅,哪裏還有比這更好的機會?
心念轉動,隻在須臾。朝陽天師雙眸之内兇光大盛,身形展動沖天急掠而出。尤未來得及出手,驟然間眼前一花,摩诃葉早擋在面前,沉聲喝道:“這是他們自己的事,外人不得插手。下去吧!”禅震法杖當頭重砸,其勢重若泰山壓頂,教人不得不擋。“當~”的宏亮巨響遍傳十方,法杖與妖棒相互作出今日也不知道已經是多少次的互撼對撞,始終仍是難分軒轾。然而極樂宗主後發先至,占了居高臨下的便宜,朝陽天師上躍之勢已盡,無可奈何,隻能頹然下落。雙足未沾實地,猛地隻聽見聶二娘嬌叱道:“烏骓,走啊!”通靈寶駒身形矯健如風,撒開四蹄就往石塔上飛奔而去。
轉生的虞姬,再非前世那手無搏雞之力的弱女子。涅槃道乃佛門奇功,令聶二娘同樣靈覺通玄,能見人所不能見。霸王處境如何,她更不須聽他人之言方能後知。隻要可以搶在衆人之前将小王爺的肉身傷害,那麽霸王便能不戰而勝,成爲最後的大赢家。摩诃葉目不見物,全憑心眼感應四周情勢變化,卻比開眼之人更具敏銳靈覺。他手下持續施力向朝陽天師加壓,同時沉聲喝道:“陀羅!”
喝聲未落,電光急閃,陀羅縱身疾馳,速度絕不在烏骓之下。兩人一馬前後隻差刹那,齊齊攀上九鼎之旁。聶二娘厲聲叱喝,雙掌滿注十成功力重轟楊昭肉身。掌力未出,陀羅“雷神疾”重腿殺至,正中聶二娘手腕。掌力偏離了原來的軌迹,“當~”地正中銅鼎。
聶二娘心中急噪,哪有耐心和陀羅糾纏?她縱身躍離馬背,叱道:“誰也不可傷害霸王。凡與霸王作對者,我都要他死無全屍!”雙掌再出,直轟小王爺頭頂天靈要害。陀羅淩空扭腰,身如螺旋疾轉,周身勁力盡數聚集于右腿之上,斜出急踢。大喝道:“毒婦,妳休想插手幹擾!”未料電光石火之際,烏骓竟急聲長嘶着弓腰急彈,從旁裏和身急撞而來。
猝不及防,陀羅當場被撞個正着,腿招未發先潰。說時遲那時快,卻隻聽得聶二娘失聲驚呼,身形如飛倒退,直向石塔之下跌出。若非她眼明手快及時抓住了塔身石穴,這一下非得跌個筋斷骨折不可。
楊昭和楊玄感俱爲當世颠峰高手,縱使元神出竅,一身雄渾真氣卻依舊激蕩澎湃,自發形成宛如實質的氣牆護住本體肉身。以聶二娘和陀羅的水準,根本不可能将氣牆攻破,更休談直接傷害其肉身。故此一掌劈出,結果隻是自食其果,被氣牆重重反震,五髒六腑也同受輕傷,連再嘗試第二次也不能了。要想打破氣牆,除非是摩诃葉或朝陽天師,又或者……有神兵在手!
論實力,楊勇先與異魔結合,又吸納邪帝舍利元精,再得到海量地府陰氣。前後三次改造,令他徹底脫胎換骨,其修爲足與當世任何颠峰高手并駕齊驅。而今日在皇陵中,他更成爲太淵刀新主,其兇威殺性之盛,已經淩駕于當年的“異魔?牛郎”,更不下于那位曾經做過纣王師父的原始天魔。
可惜一念之差,楊勇耗用了三成魔氣去催生夔?卒。而事前亦無人能夠料想得到,那八千江東子弟忠魂,竟能借助殉葬的兵馬俑而重生複活,并且把本應無敵的夔?卒大軍壓得連半絲上風都占不到。一子錯,終于滿盤皆落索。要不是小王爺及時過來擋住楊玄感,此時此刻,楊勇早已喪命于雷刀之下了。
隻不過,爛船也總還有三斤鐵釘。隻剩餘不足四成力量的大隋廢太子,仍有太淵在手。眼前局面,摩诃葉和朝陽天師相互牽制,而陀羅和聶二娘又無能爲力。唯一能夠主宰大局的人,就隻剩下楊勇自己。
作爲當今天子嫡長,楊勇的性格從來難稱剛強決斷,更談不上什麽心狠手辣。在儲位争奪戰中敗于楊廣之手,根本就是理所當然。可是本性重視親情的他,如今卻可以爲了從囚禁自己的冷宮中逃脫,就狠下心腸放火燒死自己所有姬妾和兒女。更加下定決心,即使弑父殺君也要登基九五。
一切一切,全隻因爲被貶爲庶人,從雲端之上跌落地獄的刻骨慘痛與切齒之仇。作爲罪魁禍首,親生兄弟楊廣更被他恨之入骨,巴不得可以将這骨肉手足剝皮抽筋,然後再把與楊廣有關的所有人等都千刀萬剮,統統斬成肉醬拿去喂狗。但……楊勇再也想不到。生死一線之間,那個硬生生将自己從鬼門關口重新拉回來的人,竟然還是楊廣之子。
被自己欲置諸死地而後快的人救回性命,這種滋味,***實在……好難受啊!
人性與魔念激烈相争,善心與戾氣糾纏不清。楊勇額角青筋暴凸,雙眼滿布血絲,五官扭曲屈膝半跪,胸膛起伏氣喘如牛。楊勇右手死死捏住太淵的刀柄,渾身微微顫抖。眉宇間神色陰晴變幻不定,顯得猶豫不決。自己現在應該怎麽辦了?是趁這大好機會落井下石,一舉鏟除兩名大敵,抑或……
***!***!***!***!楊勇你到底還在猶豫什麽?!我又沒有開聲懇求楊廣的小雜種來救。他要出手,那是他自己笨,老子根本不用領這份情的不對麽?楊廣那狗賊害得我一無所有,小雜種以爲憑着這些小恩小惠,就能感動我麽?簡直癡人說夢,異想天開,幼稚無聊,天真加白癡!可是……爲什麽?這眼眶中滾滾流淌的究竟是什麽?爲什麽竟止不住它了?
“不要再心軟,不要再上當,不要再被欺騙,更不要被那什麽狗屁親情蒙蔽雙眼。就是因爲太看重骨肉之情,所以你才會淪落到今日一無所有的田地。要拿回屬于你的一切,要登基稱帝,要報仇雪恨,你必須心如鐵石,六親不認!殺吧!殺盡所有和楊廣有關的人!殺盡所有與你爲敵,阻你成皇之人!殺盡所有不服從你的人!殺殺殺殺殺殺殺!天地萬物,紅塵衆生,盡皆可殺!魔渡衆生,唯你獨尊!”
正在這天人交戰之際,一把充滿誘惑性的聲音,忽爾在腦海之中響起。異魔感應到了寄主心靈的軟弱,及時運用力量去加以影響,要讓楊勇堅定殺志,在魔道上堅持走到最後。惡魔的呢喃聲中,楊勇眸内兇光越來越盛。他緩緩站起,如夢呓般重複道:“殺!紅塵衆生,盡皆可殺!魔渡衆生,唯我獨尊!”雙手将太淵刀高舉過頭。縷縷魔氣越聚越濃,九大魔兵中威力最強的“裂天破地”形相逐漸顯現,就要孤注一擲,豁盡全力破除氣牆,把小王爺和再世霸王一同斬殺當場。
石塔之上的種種變化,全落入周邊衆人眼中。聶二娘身受内傷,欲阻無從。陀羅被烏骓舍命一撞,人與馬同時摔落塔下,分别摔傷了幾根骨頭,難以再有作爲。朝陽天師雙眼放光,一邊揮舞狼牙妖棒與摩相鬥,一邊連聲催促道:“太子快快下手!殺了小賊和那瘋子,這大隋江山就是你我兩人的了!”極樂宗主面色沉重,忽然把心光法令挂回腰間衣帶之上,單手揮舞禅震法杖抵住狼牙妖棒,左掌豎立,似作念誦之态,卻無半分聲音發出。與此同時,陣陣若有若無的慈和梵音,不經雙耳,直接傳入楊勇腦海。
“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啰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诃薩埵婆耶。摩诃、迦盧尼迦耶。唵,薩皤啰罰曳。數怛那怛寫。南無、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婆盧吉帝、室佛啰楞馱婆。南無、那啰謹墀。醯利摩诃、皤哆沙咩……”
誦唱持咒字字如電,聲聲似雷。楊勇雖然一個字也聽不明白,可是那無邊無量的大慈大悲之意,卻是明明白白,半絲不打折扣地直指靈台内,深入方寸間。正是佛門中的《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廣大圓滿無礙大悲心陀羅尼經》,簡稱《大悲咒》。其神通妙谛,廣大不可思議。霎時間,寄生于楊勇魂魄内的異魔嘶聲慘叫,那充滿迷惑與引誘魔力的呢喃聲當即中斷,魔影身上到處飄散出縷縷黑煙,本來已經殘餘不多的力量,在這片刻之際已整整流散了半成有多。
《大悲咒》再是神異,要克制異魔,原本也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但異魔在今日已經遭遇連場激戰,魔氣損耗不菲,狀态已經大衰。再加上極樂宗主修煉如來神掌,妙悟佛理真谛。對症下藥,正好是邪魔克星。此時此刻,楊勇的魂魄之内再也不是安居之所。繼續耽擱下去,自己大有徹底灰飛湮滅之危。異魔當機立斷,更不留戀這具好不容易才培養起來,近乎完美的肉身。當下如電急蹿而出。須臾之間,大團魔影透體撲出,随即源源不絕地投向太淵魔刀。魔刀上的黑龍浮雕當場就“活了過來”,雖仍隻是死物,卻已予人一種正在刀身處不住蜿蜒遊動,随時也可能破空飛去的感覺。
異魔逃遁并且改換寄身之所,一切變化全隻發生于白駒過隙,稍縱即逝的瞬間。在場各人。沒一個能看得看得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隻有楊勇自己陡然感覺心頭陰霾被抹了個幹幹淨淨,兩種幾乎快要把他逼瘋了的聲音同時消失個無聲無息,渾身上下一陣輕松。可是與此同時,幾乎已經與其血脈相連的魔兵異能,也随着異魔離開而全被抽走。已經成型的魔兵“裂天破地”形相轟然崩潰,魔氣反沖劇震,直将他整個人向後狠狠抛飛。
電光石火之際,奇變再生。僵立不動的小王爺和楊玄感二人猛地同時噴出一大口殷紅鮮血。兩具身軀分别向後就倒。渾厚無比的真氣氣牆随之爆破,氣浪似海嘯般直向四面八方洶湧奔騰席卷。楊勇雖然失去了魔兵異能,可是吸納邪帝舍利及地府陰氣而得到的功力卻也還在,原本應該可以輕松應付的才對。可是他身在半空,又一時間仍未能适應失去異能後的身體,以至于根本無從騰挪躲避。當下就似怒海孤舟,完全身不由己。上升勢道已盡,下堕之勢再不可遏止。突然間“噗~”的一下悶響傳來,他猛然瞪大雙眼,略帶了幾分迷惘與驚訝,低頭望向自己的胸膛。
“血穹蒼”天晶殷紅如血,已經将他的身體……狠狠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