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因爲一次機緣巧合,他倆認識了小張。小張開始訓練小獅習武以強壯體魄,并教導他應該以自己雙手去打拼奮鬥,以擺脫身爲奴隸的命運。更因爲朝夕與共,相處時間多了的關系,小張與雪兒彼此吸引,進而傾心相愛。終于,在羅馬角鬥場的最後一場比試結束以後,小張帶着雪兒離開,而小獅卻因爲對小張存有極大敬畏,故而始終不敢開口挽留雪兒,從此留下了永久的遺憾。
多年以後,小張成爲了在南蠻獨霸一方的白虎王。而小獅也成爲了黃金雄獅百裏獨步。但這兩名當世的奇男子偉丈夫,心中對于雪兒的那份濃烈愛意,卻始終從未有過絲毫改變。可惜雪兒本人,卻早在數年之前因爲難産而不幸去世了。楊昭半年前去南蠻時,當然見不到雪兒。小王爺所見的,乃是白虎王之續弦,川南“合一派”掌門通天娘娘夏妙瑩。
張冠李戴,睜着眼睛說瞎話。以這十一個字來形容楊昭剛剛所說的那兩句話,可謂再合适不過了。但小王爺實在也是不得不如此。要知道,當年小獅原本有意強行留下雪兒。但因爲他感受到小張的兇悍絕強,終究還是心生畏懼,由此再也無從開口,更不用說動手了。可是身爲黃金雄獅,竟然要眼睜睜看着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被别人帶走,即使這個“别人”就是一手培養自己成材的小張,始終仍屬莫大的侮辱。
從那時候開始,小張與小獅心中的芥蒂,已經暗暗生根發芽。剛剛見面之時,白虎雄獅兩者雖然表現得如骨肉之親,但深知内情的楊昭卻毫不懷疑,假如虬髯客說出雪兒已經去世的消息,百裏獨步憤怒之下,肯定會當場和虬髯客翻臉。甚至乎,百裏獨步立刻拔出他懸在腰間的獅王金劍斬向虬髯客,其可能性也高達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無論如何,這種事情絕對不能讓它發生。迫不得已之下,哪怕死後要進拔舌地獄,小王爺也隻能厚着臉皮颠倒黑白一番了。
雪兒若死,百裏獨步怒火上沖之下,确實有很大可能會做出不理智的事來。但雪兒若未死,則黃金雄獅“愛在心裏口難開”,無論如何也不敢當真跟着虬髯客去南蠻的。否則的話,看着昔日至愛和自己的異姓兄長卿卿我我地親熱,卻教他情何以堪?
蓦地,百裏獨步目光黯然,低聲道:“好,隻要雪兒她過得開心就好。唉~~當年分手的時候,我曾經暗地裏發過誓,定要出人頭地成爲一方之雄,這才不辜負小張你的訓練教導。匆匆十多年過去了,小獅雖然未至于一事無成,可是距離理想,始終還是差得太遠,卻教我現在能有什麽面目去見雪兒呢?”
歎息方畢,百裏獨步又擡起頭來,向虬髯客凝聲道:“小張,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小獅現在已經長大,再不是當年那名軟弱無能的奴隸,無須再借助你的護蔭。男子漢大丈夫,從哪裏跌倒的,就要從那裏再爬起來。這次事情完結之後,我還要回去北邊草原。東突厥雖大,可草原上還有西突厥、回鹘、吐谷渾、鐵勒、靺鞨等等勢力。憑着這身本事,我定能打下屬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白虎王胸懷坦蕩,對于愛妻因爲難産而死之事,雖引爲終生大恨,可是也從未想過這件事居然會成爲讓自己和小獅決裂的導火索。對于楊昭張冠李戴的說話,也隻以爲小王爺不知道誰是雪兒,“誤将馮京當馬涼”地擺了個烏龍而已。他也不願意多提去世的愛妻,故此并沒在這個話題上再多所糾纏。聽說百裏獨步不願意和自己一起去南蠻,人各有志,他也不願勉強。當下一笑而過。
各人又飲了幾杯,百裏獨步忽然擡頭,向楊昭凝聲道:“王爺,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阿史那始畢和暾欲谷的生死雖然無關重要,但啓民可汗對我卻總算不錯。這次事情鬧得這樣大,我身爲使團副使,無論如何也不能一走了之,總得有個交代才好。此事的罪魁禍首是幻忘子,我必要取他人頭交給啓民可汗,以報答其知遇之恩。所以骊山皇陵之戰,還請王爺準許在下也一同前往。”
楊昭怔了怔,随即笑道:“故所願也,不敢請耳。”這是《孟子公孫醜》中的說話,意思甚是明顯。可是百裏獨步始終出身于極西大秦,雖然漢話說得不錯,可是這些什麽四書五經之類的漢人典籍,他根本連封皮也未曾摸過,哪裏聽得懂小王爺這麽文绉绉地掉書包?當下就皺眉問道:“王爺,你說什麽?”
“河南王的意思,就是說他答應了。”虬髯客伸手用力一拍百裏獨步肩膀,笑道:“隻要咱們兄弟同心,什麽妖魔鬼怪統統都不是對手。對了。你昨天施展的那套武功,已經遠遠超出了當年我教導的範疇,想必是咱們分手之後,你另有際遇所緻吧?卻是稱作什麽名堂?”
百裏獨步手掌按上腰間劍柄,道:“這柄‘獅王金劍’,向來是最強勇士的榮耀和大秦的驕傲。但它真正的秘密,卻已經被遺忘了很多年。當年咱們分手之後,我有幸發現了這個秘密,不但由此練成黃金元氣,更受其啓發而創出了另一套武功,将之命名爲金科五殺律。昨天和你拼的那一招,正是金科第一律:‘揮金如土破千軍’。”
“金科五殺律,揮金如土破千軍……”虬髯客微閉眼眸,回想昨天的情景。當時百裏獨步隻是簡單地轟出了一拳。但所謂大巧若拙,黃金雄獅那一拳,顯然早已經曆千錘百煉,化繁爲簡,與虎嘯皇拳異曲同工。真正臨陣之時,這簡單一拳,随時也能夠因應敵人所可能出現的任何變化,而産生各種相對的變化。虬髯客在腦海中進行推演,越想越覺無窮無盡。不由得擊節稱贊,道:“好,确實是天下少有的絕學。小獅,咱們很久沒切磋過了。趁着今日酒興,不如再來練練手,如何?”
當年在大秦的時候,小張和小獅倒也時常交手。但那時候小獅才剛剛開始習武,實力不值一哂。兩人與其說是切磋,不如說是教學。而在十幾年之後,百裏獨步已經脫胎換骨,實力與當年再不可同日而喻。他也确實很想找個機會試試,自己今時今日,和小張之間究竟孰高孰低。這頭黃金雄獅當即欣然道:“好,我也正有此意。”回眸看時,目光在楊昭身上掃過,忽然心中微動,問道:“王爺可有興緻也來玩上一手?”
楊昭還未答話,虬髯客已知百裏獨步的心意,笑道:“是‘三龍纏’吧?哈哈,自從離開大秦之後,我也很久沒玩過這遊戲了。河南王,難得咱們三人聚在一起,一起玩玩,就當是酒後餘興也不錯啊。”
楊昭拍案笑道:“‘三龍纏’?聽說這是大秦角鬥場經常采用的一種特殊角鬥方式,被譽爲大秦國技,極受當地居民歡迎,對不起?好象……是以一根長鐵鏈同時系在三人腰間,彼此作困獸之鬥。在分出勝負之前,誰也休想能夠擅自逃脫,沒錯吧?有趣,确實有趣。曹二,咱們王府之中,有這種長鐵鏈嗎?”
席下的曹二應聲站起,恭身道:“禀王爺,咱們王府庫房之中,向來無物不備。”
小王爺點頭道:“好,那麽你去庫房裏取來,然後送到演武場去。”回頭向虬髯客和百裏獨步笑道:“這裏地方狹窄,施展不開。咱們便到演武場去玩玩吧。”語畢,便當先離席起身,與百裏獨步、虬髯客三人一起向廳外走去。
楊昭、虬髯客、百裏獨步這三人,都是當世最強的颠峰高手之一。他們要以“三龍纏”的方式交手對決,如此場面,可實在難得一見。席間的王府衆人——就連李靖與紅拂女也都不例外——霎時全都爲之興奮起來,當即簇擁着小王爺向外走。片刻後衆人重踏演武場,卻見曹二果然辦事爽利,已經在這裏等着了。他身後站着兩名仆役,四條手臂合力捧着一大團盤起來的鐵鏈,也不知道原來究竟是有什麽用的。
楊昭将外袍脫下交給了明月,略爲舒展幾下筋骨,率先走進場中。因爲這隻是較量而并非真正生死相搏,故此也用不着兵器。百裏獨步把腰間的獅王金劍解下來交給黑巫天女保管,随之昂首入場。虬髯客的純陽寶劍隻有個劍柄,若不拿在手上運功催發,是不會生出劍刃的,故此便任由它插在衣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