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神通者,惟有阿羅漢、菩薩、或如來者方能具有。而凡人能證者,不過是五小神通而已。
何謂“五小神通”?即:第一天眼通、第二天耳通、第三他心通、第四宿命通、以及第五身如意通。其中尤其以天眼通最廣爲人知。此神通全稱爲“天眼智證通”,因菩薩或阿羅漢之果位高下,其能力高下也各有差異。當真到達極緻處,則能洞察三千大千世界萬事萬物之真實不虛,即使細若微塵,亦不能逃。
雖然有位舌燦蓮花,辯才無礙的和尚師父,然而說到底,摩诃葉的極樂正宗始終也并非正統佛門宗派,而楊昭自己也并非什麽生有宿慧之人。所以他對于佛學的理解,其實仍是十分膚淺。若要證阿羅漢果以修得漏盡大神通,雖說仗着身上的各種大機緣,大概不必學唐僧那樣轉世修持十世,但至少在一百年之内是沒什麽希望的了。但是……
由佛祖十大弟子之一,釋法神僧所獨創之正宗六神訣,實是一等一的方便法門。這門絕學由外自内,以動入靜,修根本靜慮而得不可思議力。能使修習者自行開通六識,最終臻達不受外執迷惑,返本歸真的無上境界。而日前爲了重鑄神皇,楊昭也在識境念海中突破而修成了“如來破極”。六識至此開通,不可思議神通力亦将漸此顯現。“五小神通”盡管其實無助于得證大道,但究竟仍是非同小可。而此時此刻,楊昭爲了要看清楚在祝玉研身上究竟生了些什麽,不得已,也隻能動用這種……天眼神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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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沙走石,樹倒牆塌。隻在眨眼之間,楊昭已經與祝玉研相互拼了過百招。兩人身形極移動,好似台風過境無情橫掃曼清院。所過之處,房倒樓塌,樹倒草折,直激得飛沙走石,将好端端一處銷金窟,硬生生糟蹋成教人不忍卒睹的遍地頹垣敗瓦。幸虧上官龍他們不在,否則的話,眼看着自己的搖錢樹居然被破壞到這種程度,洛陽幫上上下下非被氣得齊齊嘔血三升不可。
隻不過聲勢雖然驚人,對于雙方而言,眼前局勢都不能令人感到滿意。陰後攻勢再淩厲也罷,始終無法取得什麽實質性的戰果。楊昭則是因爲重重顧忌,導緻不敢放手施展,自然也隻能僵持了。他三番四次都有心要抽身暫退,卻全被陰後逼住了手腳,總是差了那麽一兩分跳不出戰圈。如此幾度下來,對于雙方優劣之所在,已經全部了然于胸。
在這種極狹窄空間下進行近身纏鬥,而雙方又功力均等的話,平心而論,楊昭實在不如祝玉研。如此狂風驟雨般的攻勢,最是消耗真元。陰後本就重病在身,全靠異魔用不知名手法激她的潛能,強行燃燒生命才能獲取眼下的颠峰戰鬥力。戰況假若繼續僵持下去,隻須再多拖得那麽一時三刻,祝玉研勢必油盡燈枯,當場香消玉隕不可。說不得,隻好讓她稍微吃點兒苦頭了。
楊昭微微苦笑,眉宇間神情陡轉嚴肅。體内真氣應念而轉,乾陽坤月兩重心法同時催運,雙臂圓轉半周,合掌當胸猛地一拍。“嘭~”地轟然炸響出暴烈雷鳴,正是久未動用的兩儀八法之“天崩地裂”。排山倒海似的強大真力同時向四面八方呼嘯席卷,盡管赤手空拳,可是眼下其表現出來的破壞力,赫然竟絲毫也不遜色于當初小王爺手執陰陽令時候的威能。
刹那間,近在咫尺的祝玉妍嬌軀劇顫,身影不由自主爲之一滞。哪怕再怎麽痛恨“石之軒”,可是她也知道持強蠻幹絕不可行。縱使萬分不願,當下身若陀螺般回轉急旋,拔地躍升以卸減“天崩地裂”的強大殺傷力。“大天魔場”随之不攻自潰,扭曲空間也立刻恢複如常。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楊昭把握這一瞬空隙,全力施展“無限電”向後倒退飛躍,眨眼便拉開三丈距離。
祝玉妍厲聲慘笑,大喝道:“石之軒,你已經逃避了半生,如今還想繼續逃下去麽?”面上陡然閃過一陣不自然的青氣,雙臂翻腕圈轉,化整爲零,将剛才的“大天魔場”分拆成數十個微型小天魔場,對準了楊昭前後左右地包抄圍剿,其暗器功夫之妙絕颠毫,在這一手中盡數表露無遺。
電光石火之際,楊昭輕聲低叱,幻化千手百臂形相,打出新近修成的“正宗觀音亂”。拳掌指爪,撕打劈戳千擊齊出。但聽得連環氣爆聲密如連珠鼓點,數十個如炮彈般轟襲的小天魔場氣勁相繼燦爛激炸,全然傷害不到河南王半根寒毛。然而就在此刻,祝玉妍又是嬌聲厲叱,天魔氣勁灌注右掌,身如鬼魅般疾飚而前,對準楊昭狠狠拍出狂猛迅疾,狠辣無比的緻命一擊。
“雷神疾——電!”說時遲那時快,楊昭将度提升至極限,身體幻化成一道電光,令陰後志在必得的攻勢全然落空。與此同時,他兩手拇指、無名指、尾指三根手指分别向掌心收握,食中二指并排捏成劍訣,合并互搭,随即掩上自己雙眼。乾陽坤月,兩功齊施,輕喝聲:“開!”左右雙掌,随之應聲拉分。霎時間,隻見楊昭眼眸内精芒綻射,左目瞳孔赤紅如日,右眼瞳孔皎潔似月,正是他因修習正宗六神訣以及無字真經後所衍生的獨特天眼神通——日月雙瞳。
祝玉研受魔兵異能操縱,感情失控,神智混沌,全心全意隻想和眼前的“石之軒”拼個同歸于盡。一着不中,她即刻厲聲嬌叱,皓臂一振。天魔真氣到處,身上所着外衣登時片片撕裂,分解成十幾道布條。臨陣制成的天魔飄帶貫注強大内勁矯矢騰空,猶如靈蛇舞動般對準了“石之軒”身上各大緻命要害包抄圍剿而去。破空之聲彷如厲鬼悲泣,構成無形卻又無處不在的天羅地網。
同是天魔秘第十六層“空間篇”,同是天魔飄帶,此時此刻在陰後手上使來,比起祝美仙當日所使的威力何止徒增倍蓰?十餘根飄帶仿佛各具靈性,或上卷、或下纏、或左旋、或右繞、或相互撞擊聲東擊西,或前後遮護虛實交替,變化多端,直如萬花筒般教人爲之目不暇給,委實歎爲觀止。可是……
這一切變化,此刻竟統統都成了無用之功。明明迅疾如風的飄帶卷拂,在楊昭“日月雙瞳”注視之下,變得簡直慢如蝸牛。所有遮人耳目的誘敵虛招,也全部無所遁形,能夠捕風捉影,料敵機先。那麽即使天魔飄帶變化再怎麽奇詭絕倫,殺力再怎麽強橫霸烈,赫然也變得……無比可笑。
以“日月雙瞳”輔助,祝玉研的攻勢就再不能對小王爺造成任何威脅。他背負雙手,從容踱步而行。簡簡單單的前一步後一步,左一步右一步,度方位,總是恰到好處。總教天魔飄帶似泥牛入海,全無半點效驗。然而,“日月雙瞳”的能力,又豈僅如此而已?随着心念轉動,楊昭功聚雙目,凝神定心,讓“日月雙瞳”進入第二階段。頃刻之間,祝玉研的衣衫、皮膚、肌肉、骨骼等外在形相,在他眼裏完全變成了透明。呈現視線之中者,隻有存在于這副身體以内的經脈走向,以及真氣運行路線。
高手過招,憑着彼此氣機交感去觀察、捉摸敵人的真氣運轉,原本也是常事。高明如石之軒的不死印法者,更是其中矯楚。敵人之氣脈走向,在邪王而言曆曆如在目前,故此才能盜其死氣轉化生機,生死轉換,不滅如輪。可是任憑不死印法再高明,始終也隻是憑着氣機交感而作揣摩,故而其敵人仍有辦法可以掩飾得過去,甚至将計就計地進行反制誘敵,也并非難事。
然而此時此刻,楊昭卻是真真切切地打破假象,直視本真。陰癸派視爲最高機密的天魔秘,在河南王眼内再沒有絲毫秘密可言。天魔真氣所用經脈,側重者乃十二正經。起于太陰,終于厥陰,任督二脈爲主通道,周而複始,如環無端。然而,這些仍不是楊昭真正想要看的。他聚精會神,全神貫注,繼續更加深入地去“看”。然後,他赫然就現了一張……猙獰鬼臉!
奇異鬼臉,呈現出一副扭曲、痛苦、而又空洞茫然的面容。隐藏于祝玉研的丹田氣海之内,正不住噴吐出邪異魔氣。何以異魔已經遠遁,而魔兵異能卻仍能繼續生作用?原因正在于此!異魔爲了可以從神皇劍下逃跑,竟然不惜再度損耗本身已經十分虛弱的力量,将自己一成魔能灌注進祝玉研體内。不但令陰後陷身幻象之内不可自拔,更強行燃燒她的生命真元,使之成爲拖住河南王腳步,讓他不能擺脫糾纏而去追擊異魔的活生生傀儡。
既然已經探查出問題根源,那麽再要解決它,也就容龍無敵易得多了。隻要直接輸入無字真經的日月真氣,将魔能凝聚的鬼臉形相徹底打散,“疚瘋”異能自然就不攻自破。不過……魔能鬼臉隐藏的地點是在丹田氣海之内,已經與陰後本身相互融合,再難分割。擊散鬼臉,就等于同時廢掉了祝玉研的畢生修爲。
天魔秘,不愧是四大奇書之一。是否能夠長生不死,尚且無人能加斷言。但修煉有成者能夠駐顔不老,卻是不争之事實。祝玉研已經年過不惑,但此刻從表面看起來,仍然不過隻有二十歲上下。假若她和祝美仙并排站立,不似母女,反倒更像一對姐妹。這全是憑借了天魔秘的神奇效力所緻。但假若真氣渙散,功力全廢的話,那麽不但會急遽衰老,而且即使僥幸活下來,也要成爲廢人了。
可是廢人再差勁,總比死人好吧?這種生死關頭,也顧及不得那麽許多了。不消說,祝玉研已經完全失控,是絕對不會老老實實停下來,任由自己将她真氣打散的。說不得,隻好先将陰後擊敗制住然後再說。“日月雙瞳”雖然玄妙非常,可是也極爲消耗心力。要對付像陰後這種水準的絕頂高手,更規定不能傷她殺她,楊昭非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全力以赴不可。自然就沒可能繼續保持使用天眼神通了。
楊昭深深歎了口氣,瞳孔中異相徐徐消去,自己視野中所見的所有事物,也随之恢複了正常。畢竟隻是第一次使用“日月雙瞳”,兩種視覺彼此進行切換的時候,多少還有些不适應不習慣的地方。原本圓轉如意的身法,也不由得當場爲之一滞。
機會到了!說時遲那時快,祝玉研忽爾撮嘴尖嘯,出天魔音。驚天動地的尖嘯聲充塞耳鼓,猶如大漠風沙無隙不入,沒頭沒腦鋪天蓋地瘋狂襲來。總是楊昭本身功力比她更高,可是也不禁微覺腦中暈眩,天地似若旋轉。與此同時,陰後雙眸綻龍無敵射出厲烈紫芒,正是天魔秘催動至颠峰境界時的獨有異像。碩巨無朋,直徑足有十丈的“級大天魔場”憑空湧現,将自己連同楊昭也齊齊籠罩其中。
四周樹木草石等物件稍被掃中觸及,登時無聲無息地粉碎湮沒,無與倫比的猛烈牽扯引力,就似要将四周整片空間也吸引抽扯成絕對真空。這種程度的力量,赫然已經越“空間篇”的颠峰極限,昂然進入第十七層“解體篇”!自毀功力動,祝玉研全身肌膚開始龜裂脫落,猶如女鬼夜哭般凄厲地大聲慘笑道:“天魔解體,玉石俱焚。哈哈,哈哈哈~~石之軒啊石之軒,咱們既然不能同生,那麽便一齊共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