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門雖然行事手段偏激,門人又多性格乖戾邪異之徒,可是自漢武帝“獨尊儒術,罷黩百家”以來,數百年中,也實在曾出過不少大智大慧的聰明才智之士。開創“邪極道”的第一代邪帝謝泊,就是其中之一。他寄情醫道,希望能通過醫術,破解魔門最神秘經典《道心種魔》之謎。于是到處掘陵墓,終于在某座屬于春秋戰國時代的古墓之内,現了一顆黃色晶球。
這顆晶球也不知道究竟是由什麽物質所構成的,竟然擁有吸取和儲存人類真元和精氣的奇異特性。謝泊因此而欣喜若狂,于是創出将本身真元和精氣注入晶球的方法,并在臨終之前,将自己畢生修爲盡數灌注球内。如此一來,後代傳人隻需要從晶球内提取上代傳人的力量,就可以不必再從頭積累。而是可以一蹴而就地成爲絕世高手。自然,也就可以多出近百年時間,去專注于破解“破碎虛空”之秘了。
隻可惜謝泊得到這顆晶球,卻爲時已晚。他隻來得及創出将本身真元注入晶球儲蓄的方法,卻還沒有再創出如何提取晶球内力量的方法,就已經瞑目長逝。從此以後,這顆晶球被命名爲“邪帝舍利”,作爲邪極道宗主的信物而流傳後世。如此輾轉相傳幾百年以後,邪帝舍利内儲蓄了合共十幾代邪帝的畢生修爲。若能将之提取并納于一人之身,其威力則必定驚天動地,鬼神莫敵。邪極宗要統一兩派六道固然易如反掌,即使稱霸武林,再進一步取代儒學的正統地位,也不過是反掌之易罷了。
可是這數百年之間,曆代邪帝的資質悟性,均比不上謝泊。故此縱使他們殚智竭慮,也始終未能悟通究竟如何才能提取力量的法門。于是惟有在臨終前依照祖訓,把本身真元全部注入舍利再交給後人,希望這問題能夠在下一代身上得到解決。
二百年前,最後一代邪帝向雨田橫空出世。此人天縱奇才,又生具大智大慧,更兼福緣深厚。因與大俠燕飛的一番交往,竟悟通了究竟如何才能開啓邪帝舍利這座寶庫之法。他的體質由此得到改變,竟能活了足足二百多歲,終于在數載前修煉道心種魔而功行圓滿,解開最後一着死結,破碎虛空而去。
然而,此時石之軒、祝玉研、趙德言等魔門新一代高手也都已經成長起來了。即使不論武功,單評悟性、智慧、以及手段,這批人也是魔門成立數百年來最出類拔萃的。向雨田雖爲魔門中人,但對于什麽道統之争,什麽稱霸江湖等等事情卻都毫無興趣,向來是魔門主流以外的異數。他生怕自己破碎虛空之後,魔門再度爲禍天下,于是故意在生前收下四名禀性窮兇極惡,卑鄙無恥之徒爲弟子,并将從邪帝舍利之内提取力量的方法傳授了他們。
可是另一方面,向雨田又把邪帝舍利交給知交摯友魯妙子秘密收藏起來。同時更暗中制造種種假象,讓祝玉研、趙德言等人都以爲舍利落在自己四個徒弟手裏。如此一來,日後陰後、魔帥等人自必不會放過尤鳥倦和周老歎他們幾個。他們既然糾纏不休,那麽在分出勝負之前,當然就無暇分心再去做其他事了。
事情的展,果然就如向雨田所預料。在他破碎虛空以後,因爲趙德言遠走塞外投奔東突厥可汗,所以邪極宗門下四大弟子,皆以爲是祝玉研取走了邪帝舍利。于是四人數年來不斷伺機難,以求将舍利取回,好達成獨霸魔門,爲惡天下的野心。可是祝玉研無論武功手段,甚至門牌勢力都遠勝四人。四人彼此又狗咬狗骨,每到關鍵時候,必然大扯自己同門師兄弟的後腿,故此始終無法在陰後手下讨得了好去。
尤鳥倦等四人心生不忿,于是就相約提議先齊心合力收拾了陰後,然後再設計從她手上取回邪帝舍利,最後才商量如何瓜分邪帝舍利裏的好處。這提議對四人都是有利無害,至于取得舍利後如何才能翻臉獨吞,四人自然都滿肚密圈,各懷鬼胎。恰巧收到情報,得知素來行蹤詭秘的陰癸派在洛陽現身,逐此結伴而行。
那洛陽幫幫主上官龍雖說替陰後效命行走,可是他的真實身份,其實乃西域“大明尊教”安插在中原的秘密棋子。暗地裏興風作浪,恨不得中原越亂越好。私底下也和尤鳥倦等四人有所勾結,故此就安排了他們在曼清院裏面潛伏下來,等候機會下手。可是萬萬沒想到,今日楊昭一時生起興緻,突然獨自來到曼清院遊玩,更和四人撞個正着。縱使素無怨仇更互不相識,可是正邪之間,就如水火不容。爆沖突不死不休,已是理所當然,并不足爲奇。
尤鳥倦身爲魔門八大高手之一,眼光當然無比毒辣。他表面上裝出一副自高自大,渾沒半分将楊昭放在眼内的模樣,實質暗地裏潛伏在側,早把河南王與周老歎、金環真、丁九重等三人交手的經過看得清清楚楚。他在向雨田門下四大弟子中向來居,近來更加得逢奇遇。可是扪心自問,假如換了自己來對付三名師弟妹,雖然最後必勝,但也無論如何,做不到像楊昭這樣舉重若輕。
尤鳥倦十幾年前,就曾經因爲托大而在“天刀”宋缺的手下吃過大虧,好不容易方才死裏逃生。從此以後就養成了小心謹慎的性格,若沒有十足把握,就絕對不出手。反正已經爲山九仞,也用不着擔心會功虧一篑。三個師弟妹再繼續留在世上,也隻是礙自己的眼而已,不如就幹脆将他們最後一點剩餘價值也榨出來納爲我用,那還更加劃算吧。
要知道江湖之上,吸取旁人功力以求增強自身的奇功秘法,原本亦有不少,但吸來的力量卻都隻屬于一陣虛火,用得一分便少一分,用完就沒有了。而且因爲各人修練的功法之間性質有所差異,真氣相互沖克,極容易引走火入魔。即使像“雙修”辟守玄那樣,依靠男女采補之術盜取元陽真陰,但也隻屬于輔助性質。單看辟守玄這麽多年來糟蹋了無數良家女子,卻也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勉強進入天魔秘第十六層境界,隻比祝美仙略微勝出半籌左右,已知這采補之術的真正作用,究竟能有多大了。
然而,當年向雨田所悟通的,可以從邪帝舍利中提取元氣元精并納爲己用的秘法,卻與此截然不同。若說人身是一個大水桶,真氣就是其中之水的話,那麽普通的吸功法門,就是在這個水桶周圍臨時釘上幾塊木闆以增加容量。但因爲隻是急就章,所以不能持久,多出來的水最終還是要流失淨盡。可是向雨田的吸功秘法,所吸取者卻不僅僅爲真氣,還有人身精元。所謂“練精化氣,練氣化神,練神還虛”。在元精、元氣、元神三者當中,元精乃一切之根本。吸取元精,就相當于把人身這個水桶的容量加以擴展,多出來的水,當然也就可以永久儲蓄了。
向雨田将秘法教給四個徒弟。此舉雖然隻爲了要對他們造成牽制,使其不能肆意作惡。但傳藝之時,卻亦傾囊以授,并無藏私。這法門的本意,隻是要用在邪帝舍利之上。可是尤鳥倦得傳此法之後,卻是心生不良。他私底下努力鑽研變化,終于竟也鑽研出一些門道,将這項秘法演變成也可以用在人的身上。隻不過當中還頗有幾處關節,未能完全研究得透徹,尤鳥倦也不敢就貿然使用。但自從近日得了那番奇遇以後,他心氣膽量都陡然大了起來。趁着幾個師弟妹都身受重傷無力反抗的機會,先用周老歎做煙霧彈吸引了河南王的注意力過去,自己随即就對丁九重下手,果然一擊得逞。
所有變化,都隻生于兔起鹘落之間。楊昭“螳臂破車”才斬破尤鳥倦身法殘影,“倒行逆施”的五指早挖破丁九重頭骨,直沒入腦。吸精奇功催運動,霎時間丁九重原本魁梧壯碩的身體,就如同漏氣皮球般迅萎縮下去,渾身精血都被吸得幹幹淨淨。尤鳥倦這套法門,實際上還沒有完全完善。假如拿去吸别人,那麽吸得十成功力,最多隻能利用上兩三成,其餘都浪費散失了。但丁九重卻和尤鳥倦是同門師兄弟,所學一脈相承。吸來的力量與自己本身如水乳/交融,當真連半絲半毫都沒有浪費。
隻在這片刻之間,尤鳥倦實力便當場暴增三成以上。他隻覺渾身血脈贲張,真氣若長江大河,奔騰不息。心中禁不住志得意滿,仰天震聲狂笑道:“哈哈哈哈~~妙,果然妙得緊。臭小子,爺爺真要多謝你啊!”頭也不回便反臂急揚,将丁九重的屍體猛地向楊昭擲出。雖然隻是皮包骨頭,可是畢竟還有幾十斤的分量。再加上尤鳥倦灌注内勁全力狠擲,當即激起風聲狂嘯,來勢威不可擋。
這件世上最古怪同時也是最惡心的暗器襲到身前,小王爺當即緊緊皺起了雙眉,随手拍出一着“巽風悠”。掌風無形有質,更不容屍骸沾身,早将丁九重反蕩開去。口中同時喝道:“金環真,妳還要命不要?”呆立在旁的“媚娘子”聽得這一聲叱喝,敵龍無當即激靈靈地打個寒顫,身體深處猛然爆出一股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從哪裏來的力氣,尖聲驚叫着一躍彈起,破口咒罵道:“尤鳥倦,老娘操你個沒屁/眼兔子的十八代祖宗!”不假思索,轉身就是全力飛奔。
金環真身爲女子,不能和男子比力氣,自然就會在輕功上多下些苦功。再加上此刻情急拼命,竟然水平揮,度比起平日還要更加快了五成。尤鳥倦縱聲獰笑道:“妳這淫/婦要操老子祖宗,等下輩子投個男胎再說吧。看妳那騷/樣,想必也是急不及待了吧。老子大慈悲,這便送妳一程!”身形微晃,猶如一縷輕煙般急沖而前。别看他背上還有個重達幾百斤的獨腳銅人,身法之快,竟是更勝金環真三分。兩三個起落間已然從後趕上,大笑着一爪攥出。
金環真聽得身後風聲飒然,心下不由得陣陣涼,情知今日必然無幸。死到臨頭,什麽顧慮顧忌都統統抛到九霄雲外了。她狠狠一咬牙,扭腰轉身,以幾近不可思議的角度,在千鈞一間堪堪避過尤鳥倦那記奪命厲爪,回頭向楊昭放聲叫道:“邪帝舍利!公子隻要救我一命,金環真願意将邪帝舍利雙手奉上!”
邪帝舍利是收藏在楊公寶庫裏面,這個秘密天下間除魯妙子以及楊昭敵龍無兩個人之外,根本再沒有第三人得知。金環真不過是空口說白話而已,哪裏能有什麽寶物可獻?邪帝舍利雖然珍貴,但楊昭已經練有無字真經,所以這件寶物對他而言,也是可有可無,并不怎麽看重。
更何況,金環真本身也是作惡多端,絕對死有餘辜。他們同門相殘鬼打鬼,小王爺正好樂見其成,還能免得髒了自己的手。自然是作壁上觀了,哪裏還可能去救這女人?至于尤鳥倦吸功強化自己,始終也強得有限。孫猴子再怎麽折騰,還能飛得出如來佛的手掌心去?既然存了這麽個念頭,當下楊昭便隻是雙臂交抱,冷笑旁觀,更不片言隻字。
“倒行逆施”放聲狂笑道:“金環真,妳已經人老珠黃,居然還想着勾引小白臉?哈哈,如此沒廉恥,活着也隻是獻世罷了。幹脆點,去死吧!”厲爪再度如電攥出。破人瘦瘠,如穿腐土。“噗~”的裂骨聲響,這“媚娘子”同樣是顱骨被穿,當場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