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剛才試演領悟的新招,全情忘我,卻是隻顧痛快,根本沒想過其他。這時候被梵清惠一提醒,心下當場就打了個激靈。回頭向遠處那座被自己轟塌的山峰望去,但見火浪翻滾,光焰沖霄,生機滅絕,宛若将熾炎地獄帶上人間,情景恐怖之極。他眼眸收縮又放大,想起假如是在大興、洛陽、成都、太原這種人口繁密的大城市裏施展出剛才那一招,死傷者至少也要數以十萬計,那麽這個孽可就作得太大了。
回味細思,楊昭不由得也是一陣後怕。再探尋自身經脈,更赫然驚覺自己隻顧痛快,卻沒注意到體内真氣的消耗程度。那石破天驚,震撼寰宇的一擊不但威力吓人,動時所需要的力量同樣吓人。自己功成出關時充沛之極的乾陽坤月二氣,現在居然隻剩下了兩成左右。當真是名副其實的“絕”招。
東方問世對于劍道的執着與追求,可謂隻有“狂熱”二字可以形容。見得楊昭那一擊如此震撼,早已爲之動容。此時忍不住開口問道:“楊昭,剛才你出去的那一招,可有什麽名堂沒有?”
小王爺抓了抓頭,道:“先前爲了重鑄神皇,我曾經在識海念境中和炎帝殘留的神念有過接觸,并且因此見識了他自創的不死鳥神功最後一式‘凰者無敵’。剛才我又将炎武論重新推演變化,将‘以殺殲敵—不滅爲絕’和‘凰者無敵’相互結合,就演化成了剛才那一擊。至于名字麽……倒是沒有。”
袁天罡笑道:“這可不行。好武功就必須配上個好名字才能顯得威風嘛。嗯……‘凰者無敵‘實在太過自負,所謂過剛易折,此名不吉。依我看,既然出手時會引動鳳凰形相,又是配合神皇而運使,不如就叫‘鳳武九天’吧。”
“‘鳳武九天’?倒是個不錯的名字。”楊昭歎着氣點點頭,肅然凝聲道:“不過,我楊昭如今在此當天誓,這招‘鳳武九天’大傷天和,若不是當真到了無路可退的生死關頭,則終我此生此世,也絕對不會再加動用。如違此誓,天地神靈共亟之。”立誓完畢,不由得又想起了當初在靜念禅院與楊玄感相鬥之時,對方所祭起的那一式“怒雷撕天裂地”。
當時楊昭和再世霸王連拼六擊,功力已經消耗殆盡。要不是借助暗黑冰火七重天的異能,勉強截住對方不讓他有機會真正出手,恐怕自己這時候早已經死得連半點渣都不剩了。事後自己回想當時情況,并且不斷進行推演參研,總覺得當時即使狀态萬全,真要正面接上那一記紫雷第七擊,除去或者能夠支撐得多上片刻以外,恐怕其最終結果,也難有什麽不同。而暗黑冰火的異能這種招數,也是可一而不可再。下次再有機會和楊玄感交手的話,隻能憑真正實力硬拼。因爲無論時間暫停抑或思維逆轉,相信都已經不能再擾亂得了這位再世霸王。無雙覺醒可能會有點用,但也應該不大了。
可是對于楊玄感來講,紫雷第七擊還遠遠并非他的極限。第八式“天打雷劈屠真龍”的威力,比起第七擊來還要更加可怕得多。而楊玄感又不是遊戲中預先設置的大魔王,數據定好了就不能再更改變動。所以他再創出第九擊的可能性,也不是就不存在的。那麽自己這着‘鳳武九天’,究竟能否與紫雷第八,甚至是第九擊抗衡呢?
心中念頭轉過,卻始終難有答案。看來究竟結局如何,就隻能等待兩人日後的第四次交手才有分曉了。當真到了那日,勝負還是未知數,但料想再度動用‘鳳武九天’,隻怕終究還是不可避免了吧?
楊昭搖搖頭,不再對此事多費無謂心思。擡頭回眸相看,隻見梵清惠面色蒼白,比起平時所見,可着實是憔悴了不小。小王爺自然心知肚明,這是梵仙子爲了幫助自己達成“元始篇章”境界,自身元氣損耗過度所引起的。單憑她自己休養的話,恐怕至少也要再過大半年時間才能勉強恢複,而且之後功力會大幅度消退,想要重新沖上坤月功第九層大圓滿境界,也不知道究竟還要再過多少年了。
自己的女人爲自己吃了這種苦,如今自己也可說有所成就了,當然就不可以讓她繼續吃虧下去。楊昭不由分說,過去就握起梵仙子的纖纖柔荑,将本身的乾坤二氣度過去。雖然他自己也隻剩餘兩成功力,不能立刻替梵清惠恢複修爲。但固本培元,修補受損的經脈,卻還是易如反掌。
隻過去約莫一盞茶的時分,梵清惠蒼白的面色依然恢複了幾分紅潤。她回眸向愛郎輕笑,卻終究是不願見他因爲自己而損耗太大,于是主動把自己的手從他掌心抽/出。柔聲道:“不礙事了。你自己也耗力不菲,可莫要爲清惠而傷及元氣。”
“清惠自己,還不是同樣爲了我而損及元氣?這點區區小事,又算得上什麽?”楊昭搖搖頭。手中的神皇忽然閃了閃,自動幻化消散,退回到元神之内蟄伏。緊接着,覆蓋小王爺身體的赤晶戰甲也步了神皇後塵。天可憐見,他身上衣物之前就已經被焚燒得幹幹淨淨了,這麽一來,當即變成赤身。梵清惠一下子羞紅了臉,急忙轉身過去,不敢再看。凜冽山風吹來,小王爺渾身冷,登時“啊嚏~”地打了個大噴嚏,揉着鼻子,顯得無比尴尬。
東方問世哈哈一笑,走上前來,褪下自己的披風往小王爺身上一裹,好歹免去他的尴尬。道:“大功總算告成。這幾天大家都累了,這就好好休息一番,等到養足精神以後便回去吧。好在楊昭你剛才試招沒有把玄天殿也給毀掉,不然咱們可就隻有在野外露宿了,哈哈。”
神劍公子不說這個“累”字還好。一說出來,登時人人感覺渾身筋骨酸麻,當真疲累欲死。之前隻是因爲看見楊昭終于成功臻達“元始篇章”最高境界,巨大的喜悅刺激之下,導緻精神出現異常亢奮。現在經過這麽一段時間,亢奮之情稍稍消退,倦意便自然而然地湧了上來。好在島上目前除去他們自己四人還有黑霸王之外,就再沒有任何東西足以對他們造成威脅了。不管想在這裏休養多久,都是絕對安全的。四人支撐着走下高台,進入玄天殿内随便找了個房間,便是什麽都不管不顧,倒頭呼呼大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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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哔哔剝剝~~”的聲音,隐隐約約傳入耳間。恍恍惚惚之中,楊昭朦朦胧胧地睜開眼簾,率先映入視線中者,赫然是一堆燒得正旺盛的篝火。随即,就是縷縷香氣飄送入鼻。根本用不着特意去分辨,他已經知道那是梵清惠身上的女兒幽香。舉回眸,隻見玉人就抱膝坐在自己身邊,正用陰陽令去撥弄着柴禾。
這兩柄無數人夢寐以求而不得的神物,如今居然變成了兩根燒火棍,仔細想想,委實也滑稽可笑得緊了。楊昭心裏一樂,自然而然地就笑了出來。動靜雖小,但梵仙子仍是立刻就察覺到了。她動作一頓,伸手過來握住愛郎寬闊有力的手掌,柔聲道:“阿昭,你醒了?”
“嗯,醒了。”楊昭深深吸口氣,翻身站起,做了幾下伸展運動。感覺之前損耗的精神和體力,都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除去有些兒饑火中燒之外,可謂正處于萬全狀态。他回頭笑道:“睡得好舒服呢。這可過去多久了?肚子好餓。呃,袁天罡他們呢?”
“睡了至少有十七八個時辰,不餓才不正常吧。”梵仙子柔聲笑笑,道:“東方前輩和袁天罡他們兩位,都是兩、三個時辰之前就醒啦。當時也是一樣地喊餓。可是殿裏面的糧食,又在東溟派撤退的時候統統被搬走了。沒法子,隻好出去外面找吃的。”
楊昭奇道:“那,清惠妳怎麽不一起去?”不等回答,自己先已恍然有悟地“哦~”了一聲,坐下摟住梵仙子柳腰,笑道:“肯定是因爲不放心我自己一個人在這裏,所以才特地留下的吧。清惠,妳真好。”冷不防湊過最去,對準她粉靥用力親了一口。雖說兩人之間,其實連更加親密的接觸也早已經做過了,可是小王爺這突如其來地的舉動,還是讓梵清惠鬧了個大紅臉。雖然其實現在整座玄天殿裏面也就隻有他們自己兩個人,可梵仙子還是本能地擡起手來,想要将他推開。但手臂隻微微一動,始終還是不忍心地放下,輕嗔道:“别鬧。東方前輩他們,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要回來的。要是……清惠可沒臉見人了。”
“不見就不見。我自己的老婆,當然要藏得好好的,誰也不給看。”小王爺口裏調笑,雙臂死抱着不肯放手,實際卻也并沒什麽再進一步的動作。道:“回到大興之後,我就禀告皇祖父與皇祖母。将妳和明月正式娶進門來。妳們兩姐妹不分大小,以後就專心給我生娃娃,哪裏也不要再去了。”
梵清惠紅着臉小小地啐了一口,道:“你這荒淫無道的好色無恥之徒,整天腦子裏盡是這些不正經玩意兒。哼,兩個就夠了麽?祝美仙怎麽辦?你可是親口答應過要娶人家的。還有幻媚娘子和銀豔魅呢?還有小晴呢?清惠可是聽說過,你在大興時還和楊素的女兒楊冰冰有過些什麽關系吧?那又該怎麽算?”
楊昭開始還是笑眯眯的,越到後來越感覺招架不住,連忙揮手道:“等等,等等啊。楊冰冰、祝美仙也就算了。聞采婷那回事,那天我不是中了媚藥,身不由自麽。小晴的來曆是什麽,我到現在還沒弄清楚呢,怎麽可能就和她有什麽糾葛了?還有旦姐姐,我們完全是清白的好不好?”
“旦姐姐旦姐姐,看你哪個親熱勁兒。”梵仙子罕有地賞了小王爺個白眼,嗔道:“你心裏是清白,可是人家心裏不清白啊。清惠勉強也算是過來人了,怎麽可能看不出來。那時候,你被秘境獵族的人抓了去,她爲了救你出來,可不知道有多麽着急。唉,旦姐姐她心裏不但有你,而且……簡直是刻骨銘心呢。你這風流小賊,可真把人家給害苦了。”
楊昭見梵清惠說得鄭重,不由得起怔來。以往他對于旦梅,确實從來沒有動過什麽心思,故此一些其實非常明顯的蛛絲馬迹,小王爺都完全沒放在心上。但這時候仔細回想,不由得便剩出恍然大悟之感。卻不由得苦笑道:“天地良心,我可确确實實,從來沒勾引過旦姐姐啊。這……可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梵清惠又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既然已經禍害了,那幹脆就禍害到底吧。”
楊昭愕然道:“清惠妳不介意麽?旦姐姐是魔門中人,和你們靜齋可是死對頭啊。”
梵仙子幽幽道:“靜齋與魔門之間。相互鬥來鬥去,糾纏了差不多上千年,到頭來還不是半斤八兩,大家處境都彼此彼此?清惠早想得明白啦。什麽道義之正争,什麽正邪之辨,統統都是浮雲罷了。女兒家生在世上,隻要能夠找到個愛己憐己的好夫君,便比什麽都要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