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巨大黃金光球猛地轟然炸裂。流光綻射,恍若金烏隕落。無數道金光劍芒四面八方地奔騰亂飛,直将方圓半裏之内的所有事物也統統籠罩在内。劍芒觸及之處,無論磚石草木也全遭滲透,瞬間便遭侵蝕晶化。高聳雄偉的城牆門樓,頃刻間便徹底轉化爲一座晶瑩剔透的水晶小山。雄奇壯麗之餘,更蘊涵着懾人心魄的詭異兇險。直要令見者皆心驚膽顫,歎爲神迹。
二百餘年之前,天晶劍訣度現世對敵,武林神話決戰異魔傳人牛郎。牛郎不敵這着光耀衆生,迫于無奈之下,隻好施展七大限中滅地一式,以厚重刀氣守護全身,苦苦捱到了劍訣攻勢完結的時候再厲行反撲。楊昭雖然也握過虎魄,但刀中戰虎兇魂卻并沒有交感通靈,将七大限的修煉方法傳送給河南王知道這可能是因爲他之前已經修煉過炎武論,而炎帝當初創制這套絕學,正是爲了要用來對付蚩尤,故此兩套絕學彼此天性互相克制,絕不可共存于一人身上的關系。
不過,兩儀八法中有一式天高地厚,單純以防守力之堅固強韌而論,似亦不比滅地遜色多少。楊昭若以之應付,原本也有機會能夠依樣畫葫蘆地捱得過去。隻不過這種全無技術含量,單純隻被動捱打的方法,可不是河南王心中所喜。世間無不能破的武學,更無不能破的招式。天晶劍訣哪怕驚世神妙,始終有蹤迹可覓,有脈絡可尋,如何就不能破解?自我制敵空間成形,敵人任何形式的攻擊進入空間範圍之内,都會立刻變得無所遁形。光耀衆生攻勢看似無形無迹,但那千千萬萬道劍芒對上破天下,始終仍是逃脫不掉被陰陽雙令反彈卸開的下場,竟無一能夠幸免漏網。
光耀衆生招式不起作用,東方問世不怒反喜。提氣喝聲:破得好!且看你能否接下這最後一劍吧。密集劍光由散複聚,所有力量盡數貫注于手中神兵,蘊涵無堅不摧的銳猛勁道破空激射。隻要能夠将這最強一擊擋下,光耀衆生攻勢無以爲繼,就此正式宣布告破。爲山九仞,豈可功虧一篑?楊昭全神應敵,雙令歸一,大喝着揮令由下而上斜斜劈出。當~的金鐵交鳴之聲震耳轟鳴,刹那間赤日皓月同時飛騰浮升,光耀長空,搖撼大地。情景蔚爲奇觀,直使人隻疑心此刻自己究竟是否置身夢境?
神比拼,開始得快,結束得更快。日月并升的奇景隻持續了短暫瞬間,緊接着,這如夢似幻的一切也徐徐消散。如無意外,隻在片刻之後便要徹底消散湮沒了。然而
日月光華将散未散,陡爾間卻有奇變橫生。俏聲清叱宛若鳳鳴,由遠而近急遽傳達入耳。而比聲音更快的,卻是一道赤紅華光。那華光劃破長空,向城牆門樓之上的東方問世越空飛擊。不但來勢淩厲,而且更予人以一種恍如命運般不可逃避,隻能選擇正面面對的感覺。神劍公子雙眸内光芒驟盛,失聲喝道:好劍!竟似不必回氣,揮動掌間神兵,悍然上前相迎。
劍光交擊,登時激出叮~的悅耳清響。其聲既不刺耳,也沒有爆什麽驚天動地的破壞力。反而好似禅院鍾聲,有着洗滌心靈,使人戰意全消的奇妙效果。餘響不絕,在耳邊連續回環萦繞。刹那之間,東方問世隻頭腦中陣陣眩暈,仿佛看見了愛妻懷抱着自己初生幼子,正盈盈卓立,向自己展顔微笑。神劍公子不喜反驚,催運全力斷聲大喝道:咄!其聲當真有振聾聩之效。被硬生生扯入幻景的心神由此得以脫離,凝神定眼相觀,隻見一位無論神态動靜亦是清雅出塵,宛若仙子臨凡的女子,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然站到了自己和河南王之間。那泓赤紅光華被她橫持在手,當胸齊舉,赫然卻是柄隻剩餘半截的殘兵斷劍。東方問世禁不住失聲呼道:神皇!與此同時,楊昭也脫口喜道:清惠,妳來了?
河南王與神劍公子,都是當今天下屈指可數的絕頂高手。縱使是在兩人火拼剛完,舊力已消新力未生的這個特殊時刻,能夠插得進手來,都絕對不是普通武者能夠辦得到的。但作爲慈航靜齋數百年來最出色的傳人,梵清惠自然并非普通武者可比。聽見楊昭呼喚自己名字,依舊橫劍當胸,戒備之意絲毫未減的女劍手回眸由心出喜悅的輕笑,點頭道:嗯,我回來了。阿昭,這個是什麽人?
這位是東方問世前輩,清惠不得無禮。楊昭伸手搭住了梵清惠皓白如玉的手背,輕輕往下一壓。這美麗女劍手順從地乖乖收回那半截殘兵,凝聲奇道:是東方世家的傳人,号稱神劍公子的東方前輩麽?阿昭你又怎麽會與前輩打起來的?
咱們隻是論武試招而已,并非真的生死相搏啊。楊昭解釋了一句,轉身向東方問世歉道:内子性情有幾分急躁,又未曾見識過天晶劍訣的神妙,剛才貿然動手,卻是鹵莽得罪了。前輩莫要見怪。
不怪不怪。這位姑娘隻不過關心則亂罷了,又何罪之有。東方問世收起掌中神兵,輕輕擺了擺手。舉目凝視梵清惠,道:這位姑娘,該當是慈航靜齋的傳人吧?剛才那一劍,想必就是《劍典》中所載之武學了。果然不愧爲四大奇書之一,令人大開眼界啊。不過
東方問世神色轉趨凝重,沉聲道:這位姑娘,妳手上所拿的,可是神皇麽?
前輩法眼無差,這柄正是當年炎帝的神兵神皇。回答東方問世說話的,卻不是梵清惠,而是另外一把清朗之聲。但聽腳步聲起,有人沿着城樓階梯,不緊不慢地拾級而上,倏然間已能見到其廬山真面目。卻是名年約十四五歲,身上穿件青布道袍。滿頭白,氣質桀骜不群的年輕小道士。來者并非他人,正是正一道不世出的玄學奇才,袁天罡是也。他伸手入懷,珍而重之地取出樣事物。其物同樣紅光璀璨,奪目生輝,正是神皇的另外半截碎片。微笑着向楊昭道:終于把神皇碎片取回,可謂幸不辱命。楊昭,你在太原城已經耽擱得太久,應該出來做點正經事了。
楊昭蹙眉道:現在就走?可是天妖眼下就藏身在太原城中啊。就此離開,豈不是話尤未落,東方問世已悚然動容,開口打斷他說話,急聲追問道:楊昭你說什麽?天妖果然藏身在太原城?它現在又在哪裏?妖兵地獄惡也在它手上嗎?
楊昭愕然一怔,道:原來前輩之所以離開隐居的西域而重出江湖,就是爲了天妖搶走地獄惡之事?
東方問世緩緩搖頭,道:不是搶,是偷。地獄惡原本收藏在西域新建立的天宗宗門之内。非但守衛森嚴,門中更有天晶傳人坐鎮。那些妖魔鬼怪本事再大,又怎能持強奪走地獄惡?可是那妖孽自知力不能敵,于是就使出調虎離山之計,喪心病狂地以歹毒妖力制造出無數半人不鬼的活僵屍,在西域到處殘害無辜。事出突然,天晶傳人和天宗門徒都不知是妖孽陰謀,趕忙出動去平息災禍,以至于竟讓天妖有機可乘,悄悄潛入禁地中把地獄惡盜走。等到事之後,那妖孽早走得無影無蹤了。天宗因爲昔年之事,至今仍被大隋朝廷視爲欽犯,所以不方便重入中原。而天晶傳人則是與你父王楊廣同爲帝星,若入中原,則兩者不能相容共存。爲防出現天晶屠龍之相,故此也不能過來處理這事。恰好我靜極思動,于是便毛遂自薦了。憑着這柄妖兵邪皇的感應,我一路追蹤而行,日前忽然覺太原城這邊妖氣蓋天,于是動身前來隻不過,我來到太原城以後,卻又完全感應不到妖氣了,這可當真奇哉怪也。
楊昭自剛才相見以來,就一直無暇注意東方問世手上所握兵器的模樣。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居然能夠與天神兵陰陽令相互交擊過千擊而絲毫無損,又豈是尋常兵器所能辦得到的?如今仔細看去,隻見神劍公子掌中兵器長約四尺,通體赤黃,其色如銅。造型古樸雄健。盡管微弱,但仍不住地透出絲絲陰邪妖氣,正是妖兵邪皇。
邪皇乃以穹蒼黑洞中的烏金所鑄造,其性貪婪,天地間無論任何形式的能量與元素也可以吸聚化作己用。它本爲妖盟盟主之佩兵,但後來因爲九千歲要東方問世戴上面具,代自己暫攝盟主權位,所以也把邪皇交給了這個便宜徒弟以爲憑證。期間又經曆種種變故,九千歲先後得到旱魃、應龍這對刀劍,再從敗死的炎帝手上搶走神皇,于是邪皇就一直留在東方問世手中了。妖兵之間,因爲性質相近,所以能夠互相感應,那也并非什麽奇事。東方問世說憑着它一路追蹤地獄惡,此事當屬可信。不過
楊昭禁不住搖搖頭,歎道:這事說來話長。不過,前輩假如是要尋回地獄惡的話,卻恐怕找錯地方了。日前太原城中爆的妖氣,其實和地獄惡根本無關,那是天妖戰甲被解封之後的迹象。當下就将天妖戰甲的來曆,有朝陽天師日前在太原城内的所作所爲,還有自己今日在李淵靈堂上現溫都汗異變成妖,由此到突厥使團中去追查線索,可惜最後也是徒勞無功等等事情都簡略說了一遍。最後又道:天妖妖魂如今分裂爲二,分别是朝陽天妖與如晦玄妖。朝陽天妖得回天妖戰甲,對于其他妖兵都是不屑一顧的。地獄惡卻是被他交給了如晦玄妖,如今正在峨眉金頂的兜率宮内。此事是晚輩親眼所見,并無虛假。
東方問世從西域動身趕來之前,可沒想到過事情居然如此複雜。他本非有急智之人,這時候便不禁大皺眉頭,一時間頗有不知究竟應該如何着手之感。凝聲道:這樣說來,事情實在不好辦啊。
大天妖和天妖戰甲,兩者本爲一體。自商朝末年開始彼此失散,至今亦已經有過千年歲月了。所謂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朝陽天妖得回戰甲,原本就是不可阻擋的天運。這一點,我在當初便早已預見到了。
袁天罡在旁插口,道:而且,自從代表李淵的元祖帝星,還有雛龍帝星分别隕落之後,妖星的星勢更開始急遽提升。想要在在這個時候将之殲滅,我料定必定困難重重,幾乎沒有可以成功的機會。而事實上也是如此。天妖狡猾,在被打草驚蛇之後,如今必定深自潛藏,即使我以開天眼之術查找,相信也很難抓得住他的狐狸尾巴了。
楊昭默然半晌,問道:那麽你說該怎麽辦?難道就此不管朝陽天妖了嗎?
袁天罡成竹在胸,道:當然不是。但做事也要講究方法的嘛。與其逆水行舟地做這樣吃力不讨好的事,不如想辦法提升楊昭你自己真武帝星的運勢,那還更加實際吧。之前我要梵清惠前往蜀中九千歲隐居的天坑,想辦法取回神皇碎片,也就是爲此而預先做好準備。接下來,隻要你能夠将神皇成功重鑄,那麽你的運勢必然随之高漲。要收拾天妖,便隻在反掌之間而已。
(452789419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