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一純陽功爲道家玄門正宗絕學,論其真實威力,實在遠在戰陣七式之上。純陽境界三絕的“乾坤身”以雄渾真氣充盈奇經八脈,有諸内而形于外,護身能力不下于金鍾罩十二關無罩門境界的金剛不壞之身。但金鍾罩練上十二關,便不需要刻意運氣摧谷,護身罡勁也會持續存在,直至本身内力耗竭完畢爲止方才消散。而“乾坤身”則需要刻意運功才能進行一瞬間的防守,功效并不能長時間持續,在保護自身方面,始終是比那門佛家絕學遜色半籌了。兔起鹘落之間,朝陽天師驚覺敵人猛招殺到背後,要待轉身反擊或閃避,卻又被看出有便宜可占的李神通反守爲攻死死纏住,竟爾無法抽身。
朝陽天師心中念頭如電轉過,猛地用力一咬牙,刹那間權衡利弊,已然作出抉擇。當下他拳掌齊出,“泰山崩”向前如狂怒轟,将李神通防線徹底震潰。緊接着“天蠶縛”勁氣釋出,萬縷千絲,柔中帶韌,令李神通整個人也被抽起來,身不由己地向旁邊抛飛而去。與此同時,“鋒矢突”三刀齊出,結結實實砍在朝陽天師背門。他悶聲痛哼,借勁順勢向前急沖出,大蓬墨綠色妖血從其傷口處溢出,滴落地面青石闆上,登時“嗤~”地腐蝕出幾十點深深凹坑。李淵一擊得手,面上神色反而大驚,喝道:“不好!”就連伸手去接住自己族弟都來不及,揉身撲上緊追望能亡羊補牢。隻可惜,朝陽天師卻早已預料到了他這一着。身在半空,兀自竭盡餘力,一掌朝天轟出。祠堂大門受不住這剛猛掌力,當下“嘩啦啦”幾聲大響,碎磚亂石如雨傾洩,恰恰将李淵去路堵住。
原來就在适才那短促瞬間,朝陽天師已經判斷得出不管自己怎麽應對,都是絕對無法平安全身而退的了。要麽硬捱李神通拳掌重擊,要麽就被大帥刀狠劈,兩者必選其一。本來李神通兩手空空,拳掌殺傷力自然要遠遜于大帥刀。可是李淵在後而李神通在前,若選擇李神通,則不免仍要被打得向後退開,距離自己沖進祠堂之内奪取天妖戰甲的目标,便不免越來越南轅北轍了。相反,若是挨上一記刀斬,縱使傷勢會比較重,但那傷勢卻無論如何也不至于緻命。更可以趁機沖破敵人防線,算來這筆買賣可謂劃得來之極
朝陽天師不顧一切也要沖入祠堂中去的舉動,看在别人眼中,已經無限接近于瘋狂。李淵雖然不明所以,但也本能地覺得大事不妙。大帥刀随心而起,形如鶴翼左右展開,将擋路的碎磚亂石撥打拍出,随之追入祠堂中,借着屋外透入的火把光芒,他依稀看見朝陽天師正站在貢台之前,伸出手去似乎要抓什麽東西。李淵不假思索,振聲怒喝道:“我李氏宗族重地,豈容外人亵渎?妖道,給我滾出來!”刀鋒疾吐,其勢狠辣矯健,出招無影。“靈蛇陣”瞄準的,正正是朝陽天師背門上剛才被劈出來還在淌血的傷口!
大帥刀去勢快逾疾風,堪堪将要遞到朝陽天師身上。說時遲那時快,祠堂中陡然響起“嗡~~”一聲詭異長鳴!那鳴聲勾魂攝魄,使人聞之心蕩神搖。李淵隻覺頭腦中陣陣暈眩,體内真氣運轉也不由自主地窒了窒,去勢随之頓止。緊接着,貢台上那套戰甲冉冉浮升,甲上镂刻的鬼頭浮雕咧開嘴巴,顯現出一個興奮狂喜的詭異笑容,随即迫不及待地向朝陽天師沖去,決然與之相撞!
電光石火之間,奇光炸裂,直是刺目欲盲!教人爲之毛骨悚然的啾啾鬼哭之聲随之猛地向外擴散,直将整座太原城也徹底籠罩在内。夜幕之上陰風怒吼,邪雲蔽天。翻滾雲海中,變幻出了無窮無盡猙獰恐怖的魑魅魍魉形相,沉甸甸越壓越低。紛紛地伸出骷髅鬼爪,拼命向大地亂抓亂扯。繁盛富庶的城池驟變異域鬼界,就仿佛九天十地之間所有最邪惡最污穢最恐怖的妖邪魔怪,都已經盡數聚集于此。
如此異狀影響之下,城内所有居民全無例外地統統從沉沉睡夢中受驚醒來。彌漫全城的濃郁妖氣中,他們隻感心悸神亂,寒入骨髓,渾身也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張開嘴巴本能地想要以尖聲驚叫洩内心驚惶,卻慄然驚覺自己不但無法動彈無法說話,甚至連呼吸也變得無比困難。就似有一頭看不見的怪獸,已經将所有人的心髒都死死捏緊,令他們隻能在最深沉的絕望之中——束手待斃!
就連太原城内的居民都有如此強烈感應,留守府内李氏宗祠之中,情形更足令人駭然欲絕。千千萬萬的詭異妖魂在呼嘯翻飛,隻因感應到活人血肉氣息,竟是争先恐後地向李淵撲去。這唐國公心下大驚,大帥刀旋轉如輪,“偃月陣”形如巨盾護住全身,當真潑水難入,頃刻間也不知道已經将多少妖魂絞成粉碎,使之永不生。可是妖魂數量實在太多,殺掉一頭還有十頭,殺掉十頭更有千頭萬頭,如何剿殺得盡?更何況如此運刀,最耗内力,每一招都必須用盡全力,方能使前力後力相互接續。如水流不斷,可不論内力如何深厚,終不能永耗不竭。故此無論如何不能持久。眼前情況詭異難明,還是先行暫退再作打算的爲是。
主意既定,李淵當即穩步而後。正待從祠堂大門處退出之際,驟然間但聽黑暗中有異物厲聲長嘯,怪叫道:“姓李的,來接我一招!”聲尤未落,烏沉沉的狼牙巨/棒當頭狠砸。破風出陣陣“畢畢剝剝~”的輕微爆裂之聲,棒之快,力量之強,當真已雙雙臻至某個不可思議屋書龍敵無的絕境界。唐國公心下大驚,情知絕不可硬接。手腕微沉,“偃月盾”轉化“偃月旋”,全力挪移卸勁。迅雷不及掩耳間刀棒相觸,登時激出“當火~”一聲怪響。澎湃巨力充塞四面八方,随即向外洶湧擴散而出。李氏家祠縱然建造得亦甚是堅固,卻又何堪經受如此瘋狂蹂躏?整座祠堂當場如遭千斤火藥同時引爆,“轟~”地徹底炸成粉碎!刹那間,氣流飙沖碎片激射,直似海嘯山崩席卷十方,那些站在院落中的李氏家兵包括李建成在内,霎時間但感猶如置身于怒海中的一葉小舟,哪裏還能站立得定?“叮叮當當~”的一陣兵器撞擊聲起,人人也摔跌倒地,情形狼狽之極。這當中,李神通功力最高,已然從家兵手上拿回獨門兵器三戈戟的他勉強以戟柱地穩住身形,失聲叫道:“大兄!”
還未讓他來得及再叫喊出第三個字,一道人影身如敗絮,從廢墟中倒飛震出。“砰~”地撞在地上,餘勢未衰,又彈起再滾出十幾丈之遠,好不容易方才止住跌勢,正是李淵。他依舊緊抓大帥刀不放,可是那刀柄之上早是鮮血淋漓。僅僅接了對方一招,唐國公雙手虎口,赫然已被震裂。陣陣滿蘊血腥與瘋狂感覺的妖異腳步聲中,另有條人影從漫天塵埃之中漫步走出,狂笑道:“好啊,好得很啊!我已經感覺到了,這就是天下無敵的力量!老搭檔啊老搭檔。太久沒見人血,你也已經饑渴得很了吧?來,咱們這就去将那些膽敢禁锢你的雜碎統統殺個精光,就讓他們用自己那死不足惜的賤命來取悅我們吧。哈哈,哈哈哈~~”
瘋狂的獰笑聲中,李神通隻感胸膛内心跳如擂,這種驚懼的感覺,他也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未曾體驗過了。他深深呼吸,竭力鎮定心神。舉目張望,搖曳不定的火光之間,隻見來人正是朝陽天師。此時此刻,他身上已經穿起了全套的天妖戰甲。戰甲上哪個鬼頭浮雕仿佛完全“活了過來”一般,深深凹陷的眼眶中不斷閃爍着惡毒的熒熒綠光,令人完全能夠感覺得到它那無與倫比的詭異與邪惡。烏沉沉狼牙大棒更透出前所未有的銳利與沉重。與适才仍擺在貢台上接受香火的模樣,前後根本判若兩物。李神通看得驚怒交集,咬牙吼道:“妖道,你竟敢搶奪我家祖上遺物?!”
朝陽天師笑聲一頓,獰道:“無知小賊。這套戰甲根本就是我的。李虎那無恥賊子僭奪了過來給自己使用,這才能光大門楣,建立起李閥一門。幾十年來,你們什麽榮華富貴也都享受得夠多了,今日物歸原主,正乃理所當然之事,小狗賊不立刻下跪将戰甲雙手奉還,已經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居然還敢出手傷你道爺,更加罪該萬死!哼,你們姓李的滿門上下,今日一個也休想能繼續活下去!”
“賊妖道,滿口胡言,不知所雲。”李神通深深吸口氣,大聲喝令道:“放箭!”話音甫落,過百枝由強弓射出的勁箭破空呼嘯,當頭如雨暴灑。第一波弓箭才出,第二波接踵而至;第二波剛剛射出,第三波又如影随形。隻在眨眼之間,四周牆頭上那百名李閥家兵竟先後射出了五箭。這手連珠快箭的本事,哪怕在慣于騎射的突厥、吐谷渾等塞外民族當中也甚是少見,但在李閥裏而言,卻是人人也必須做得到的基本要求之一。縱是一流高手,應付起這連環五波箭雨來也要教他顧此失彼,,終于萬箭穿心而亡!然而……
這種隻能應用于常人身上的道理,在朝陽天師這裏便根本行不通!一聲不屑冷哂,狼牙妖棒如輪轉動,當即揪起呼嘯狂風席卷全場。五百枝勁箭置身其間,登時如水中漂萍,非但完全無從自控,更反過來上下左右地紛飛飙射。血光四溢,慘呼連天,在場所有李閥家兵,全被閃電般飛來的利箭射中緻命要害,就連半絲反抗餘地,也沒有已經一命嗚呼。塵歸塵,土歸土,死亡原是永眠。可是死在天妖邪魂之下,就連死也不得安生。狼牙妖棒的旋轉卷動之間,逼出陣陣怪異嗚咽,更衍屋書龍敵無生出強大無比的吸引力。霎時間,一道道看起來呈半透明狀态,滿蘊恐懼與絕望感覺的影子從屍體上被硬生生扯出來,身不由己向朝陽天師身上的天妖戰甲投去,戰甲胸口前的猙獰鬼頭猛然張開大口,将這些無辜慘死的魂魄當作美味點心般蛇食鲸吞而下,不僅來者不拒,更是多多益善的模樣。
李神通正看得心悸,隻覺眼前一花,有道少年模樣的幽魂雙手亂抓亂扯,猶如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根救命木頭般拼命掙紮着從自己鼻子下飛過,眨眼間終于還是不能幸免,被天妖戰甲照舊一口吞下。随即就聽大兄凄聲痛吼,大叫道:“健成!”李神通回頭看時,自己那還未成年的侄子被一枝利箭貫腦而入,屍體軟軟癱在唐國公懷内,明顯早死得透了。
李淵生平最痛愛自己的子女,最珍惜自己的家人。愛子當場慘死,怎不叫他傷痛欲絕?霎時間悲憤填臆,唐國公斷聲狂吼,放下兒子屍身改爲抄起大帥刀“火牛殺”名副其實,以九牛沖陣之勢向朝陽天師全力沖殺而去。其氣勢之強,甚至能夠沖破妖雲鎖蔽,直沖九霄天外!電光石火之間,一顆奇星閃亮耀于天際,其色金黃,内蘊無限莊嚴尊貴之意,正是李淵的本命星宿——元祖帝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