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這套戰甲被天妖用自己的精純妖力淬煉了無窮歲月,早已生出靈識。其實也等于是天妖的一部分身體。若說天晶是神兵之,純陽仙劍是仙兵至尊,而心光法令和禅震法杖等十**器則是佛兵之宗的話,那麽天下妖兵,就毫無疑問要推天妖戰甲爲。隻可惜兜率宮是道教聖地,那些得到天妖戰甲而被其操縱的人根本無法進入,所以到最後,天妖妖魂的脫困大計也始終不能成功,隻能安心靜待時機。
時光荏苒,轉眼過去了一千五百多年,已是西魏年間。這套天妖戰甲流落江湖,最終輾轉被唐國公,太尉,遷右軍大都督,拜柱國大将軍的李虎所得。李虎生子李昞,李昞生子李淵,就是當今大隋朝四大門閥之中李閥的家主了。李虎貴爲未來天子之祖,身上雖然稀薄,但亦有龍氣護蔭,所以可以盡情揮天妖戰甲的無窮威力,但又能夠避免淪落爲妖兵傀儡,于是憑借戰甲而東征西讨,經曆百戰而成一代名将。
李虎逝世之後,李昞和李淵父子兩代,就把天妖戰甲供奉在李氏家祠裏面,從來不加使用。此舉本意是爲了紀念先人,但同時也等于變相把天妖戰甲鎮壓在祠堂裏面,令它再也無法作惡。可是世事難料,妖甲雖然被鎮壓,峨眉金頂兜率宮内的天妖妖魂,卻因緣巧合而得以打破囚禁,借助朝陽天師與玄如晦這兩具肉身而借體還魂,重臨世間。
假如說當初的大天妖戰鬥力在全盛時期可以打一百分,那麽加上戰甲,就可以打一百五十分。而如今天妖妖魂分裂爲二,則朝陽天師因爲接觸妖魂時間最長,本身修爲也高,于是在分裂之後,至少也保留了天妖六成以上的意識和力量,可以打六十五分。玄如晦生前修爲就比較弱,分裂後也無力與天妖主體相争,隻能打三十五分。但是玄如晦取得了妖兵地獄惡之後,力量由之得以暴增,至少也能達到五十五分。
隻不過,無論是六十五分的朝陽天妖抑或五十五分的如晦玄妖,都還遠遠比不上全盛時期的大天妖。想要獨霸天地,達成妖渡衆生的宏願,非得再想方設法加強本錢不可。如晦玄妖既然得到了地獄惡,那麽朝陽天妖當然就會去打天妖戰甲的主意了。假若讓它成功的話,那麽就可以達到至少一百七十分的恐怖程度。到時候别說楊昭不是敵手,即使再世霸王楊玄感以雷刀運起紫雷第八擊,勝負結果也難以逆料。那麽到時候,這世上究竟還有誰能夠制得住它們兩頭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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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王楊昭長長吐了口氣,微微苦笑着睜開眼睛。與此同時,置放在他身前的這張精緻花梨木架幾案,忽然“篷~”地輕響,亮起了一點金黃色火苗。那火苗當中,乃是道繪畫了奇奧花紋,粗略折成*人形的符簶,正是“太清真形化身符”。而繪制此符的袁天罡,也和小王爺同處于一所靜室裏。此時此刻,他正盤膝端坐在幾案的對面靜靜閉目養神。火光之下,這位道門奇才的面色顯得無比蒼白,幾乎隻比死人稍微多出半分血色。眼看真形符被燒成灰燼,他也随之出一聲極輕微的歎息,擡頭望向小王爺,問道:“怎樣?”
“天妖兩分,爲害世間,其禍之烈,确實難以用言語形容。峨眉山下方圓數十裏,現在已經變成*人間地獄了。”楊昭頓了頓,又道:“如晦玄妖得到妖兵地獄惡,實力大增。朝陽天妖也去尋找當年大天妖的遺物天妖戰甲去了。假如此舉成功……”
“太弱了,楊昭你還是太弱了。”袁天罡性格桀骜不馴,兼且又心高氣傲。所以即使現在和楊昭合作,卻也絕口不稱“王爺”二字,而是直接稱呼對方的名字。他恨恨道:“假如你夠強的話,直截了當就可以上去峨眉金頂将那兩頭該死的妖物幹掉了,又怕什麽讓它們拿回幾件破銅爛鐵?”
楊昭明知袁天罡就是這麽個脾氣,也不會和他計較是否失禮這種小事。歎氣道:“路要一步步走,飯也要一口口吃。我又沒被什麽天魔天妖之類東西附身,要變強也總得花時間去修煉啊。别說這些沒用的話了。眼下當務之急,是要盡快将天妖戰甲的下落找出來,然後阻止朝陽天妖得到它。袁兄,你辦得到吧?”
當年李虎去世之後,被追封爲“唐國公”,其子李昞以及其孫李淵也都世襲這一爵位。唐國乃春秋時諸侯國之一,其國土大體位于并州境内。所以雖然此時郡公、國公等封爵都無食邑可言,但李閥三世以來,卻也多有家族子弟在并州出任官職。到了這一代,閥主李淵更是官拜太原留守。而安放了天妖戰甲的李氏家祠,就是建立在太原城之中。這些情況,楊昭自己當然都早已經知道。不過假若袁天罡追問上一句“你是怎麽知道的”,則小王爺就不好回答了。反正袁天罡能掐會算,占蔔起卦也花不掉多少時間,那就讓他自己去找答案好了。
那一句“辦得到吧?”的問話入耳,袁天罡原本蒼白的面色陡然就恢複了幾分血紅。他不假思索地出掌在木幾上重重一拍,怒道:“什麽意思?難道你以爲這種區區小事,就能夠難得倒我?”也不等楊昭再說話,随手就從懷中取出兩個分别鍍上金銀的龜殼以及六枚制錢,要借此而施展正反占蔔卦爻奇法。
此法乃玄學中至高深的秘術。起爻蔔算後必須連運六卦,再根據卦彖交錯推斷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測算奇準。但缺點是欲則不達,假如情況緊急的話,那麽便大有可能在起卦都還沒完成之前。便遭遇敵人幹擾打斷。不過現在楊昭和袁天罡是身在洛陽城内,河南道行台尚書令行署的靜室之中,倒不怕會有人過來打擾。此法原本失傳已久,不過當年虎魄在泰山重光時,鬼谷傳人神算子卓不凡亦曾參與,并在姜子牙所設置的五行心孽陣當中得到此法。之後卓不凡将自己畢生所學都詳細記錄下來并譜寫成一本書,那就是《易經玄鑒》了。
二十年前,《易經玄鑒》被楊素所得到。楊素将它分拆成上下兩卷,分别傳授給兩個人。上卷玄術秘奧,傳給女弟子藍絲。下卷武學精義傳給了晉王楊廣。而之後楊廣又把玄鑒的武學轉而轉授給長子楊昭。這之後楊素謀逆作亂,藍絲不齒于其師所作所爲,于是毅然與之決裂,留在大興照顧因爲失去一魂一魄而陷入昏迷的楊廣。她得閑無事,就把自己修習的《易經玄鑒》上卷默寫下來,派人送來洛陽交給了楊昭。小王爺自己對于玄術并沒什麽興趣,本來得物亦無所用。恰好袁天罡到來,于是就把《易經玄鑒》上卷送給了這位玄術奇才,也算寶劍贈烈士之舉了。
頃刻之間袁天罡連起六爻,凝神注視着案面上的銅錢,沉吟道:“連起六卦,皆爲乾彖。《彖》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雲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禦天。又曰:初九,潛龍勿用;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九四,或躍在淵,無咎無敵龍書屋;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上九,亢龍有悔,盈不可久也。用九,見群龍無。奇怪,爲什麽全是龍?龍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隐介藏形;升則飛騰于宇宙之間,隐則潛伏于波濤之内。乘時變化,猶人之得志而縱橫四海。可比世間英雄,又是天子之像。莫非……是指天妖戰甲就在大興城太極宮中?”
楊昭愕然一征,随即失笑道:“那怎麽可能。天妖戰甲威力絕大,假如就收藏在太極宮的話,難道我會不知道麽?再說,卦象中顯示出龍相,也未必就和咱們楊家有關系啊。”頓了頓,又道:“我義兄李靖也精曉觀望星象。記得他曾經說過,當今天下,正進入千年難得一遇的大劫。有七大帝星同時争輝。到最後究竟鹿死誰手,仍是未可知之數。這所謂龍相,可能是其他帝星吧。”
袁天罡冷笑道:“李靖妄自擅稱什麽再世卧龍,其實不過隻得半桶水,可笑可笑。七大帝星同處長空,這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異像,隻要不是瞎子都看得見了,還用得着他來故作神秘?所謂七大帝星,其實就是紫薇帝星、蒼龍帝星、真武帝星、霸王帝星、白虎帝星、元祖帝星還有雛龍帝星。除去霸王與白虎兩者之外,其餘五星似乎皆血脈相連。不過當中仍舊親疏有别。前三者比較近,後三者則比較遠。真武帝星是你,那麽紫薇、蒼龍當然就是皇帝和太子了。至于元祖和雛龍……嗯……難道是……唐國公李淵?”
袁天罡又不像楊昭那樣能夠作弊似地未蔔先知。單憑卦象以及一點點提示,居然就能推算得到真相,小王爺也對他的能耐甚是欽佩。當下微微點頭,道:“唐國公之母與我皇祖母是姐妹,他的幾個兒子,李建成、李世民、還有李元吉等人都是我的表兄弟。若說血緣關系,确實極近。而且我也聽說過唐國公祖父,也就是當年名列西魏八柱國家之一的李虎,曾經擁有一套造型奇特的戰甲,威力奇大無比。現在想來,那多半就是天妖戰甲了。事不宜遲,咱們立刻趕往并州太原府,無論如何,也必須阻止朝陽天妖取回戰甲。”
袁天罡斜斜側起腦袋,忽然冷笑道:“立刻……我看未必需要立刻吧?假若天妖戰甲真是在太原留守府,那麽朝陽天妖肯定會和李淵大打出手。李淵武功不俗,但還遠遠比不上朝陽天妖。到最後必定要落敗身死。雖說七大帝星競逐争輝,不過說到底,除去紫薇、蒼龍兩星之外,其餘四星全部都是你這個真武帝星的敵人。他們每活一日,你的皇位就多一分不穩。既然如此,你何不幹脆作壁上觀,坐收漁人之利?”
小王爺不悅地起身舉袖一拂,沉聲喝道:“李淵父子假如當真圖無敵龍書屋謀作亂,那麽我下手自然不會容情。但現在李家仍對大隋忠心耿耿,平白無端,單單因爲星象顯示就入人死罪?哼,楊昭豈會是這等卑鄙小人!”
袁天罡冷笑道:“你倒講得冠冕堂皇……好吧,姑且信你就是。”頓了頓,沉聲又道:“出去。我要繪制六丁六甲神符。馬匹佩戴此符,就能日行千裏,用來趕路最方便不過。哼,要是你那條妖龍眼下就在這裏的話,又何必要我再損耗元氣?”
楊昭涵養再好,也不禁被袁天罡這番胡纏蠻搞的說話鬧得微覺動氣起來。皺眉道:“黑霸王本來就在洛陽,是你要它帶着梵……清惠離開的。神神秘秘,也不知道究竟弄什麽玄虛。到頭來居然怪起我來了?”
袁天罡心下沒來由地一陣煩躁。其實他也明白自己剛才那樣說話,确實是有點過分。但不知道怎麽的,當自己面對楊昭時,這位玄術奇才總會隐隐覺得,其實自己占蔔出來的一切未來,河南王都早已經知道了。自己不管做什麽,都隻像是走在河南王預先爲自己設定好的軌道上一樣。這種感覺實在令他有無比的郁悶。隻不過楊昭明明不懂玄術,卻又是怎麽做到未蔔先知的呢?當中真相,卻是任憑袁天罡想破腦袋,也萬萬猜不出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