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這兩人始終是有緣無分。經曆種種事情之後,非但未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反而反目成仇,成爲了不共戴天的生死冤家。祝玉研自覺付出滿腔真情摯愛,到頭來卻隻得到了無情的背叛與抛棄,悲憤之下,竟自願委身于本來最讨厭最瞧不起的“霸刀”嶽山。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從此世上便多了位粉雕玉琢般的可愛女娃。祝玉研不欲與嶽山再有任何糾葛,于是非但将此事隐瞞下來不說,更讓這女娃娃随自己姓祝,起名美仙。
祝美仙繼承了母親的才貌與習武天賦,年紀輕輕,已盡得天魔秘**真傳。可惜祝玉研隻顧着寵溺女兒,并沒教會她“江湖險,人心更險”的道理。那生性好色的“魔隐”邊不負,因爲垂涎自家侄女的美色,竟不顧廉恥,以厲害藥物迷暈了祝美仙,然後喪心病狂地施以強暴,污辱了她的清白身子。祝美仙清醒後自然羞憤欲絕,但祝玉研經曆和石之軒與嶽山的事之後,在男女之事已經看得很淡,隻是專注于統一魔門兩派六道的大業,對于邊不負的行徑也隻是訓斥一番便了事,并沒當真出手懲罰。祝美仙氣極之下,憤而和祝玉研脫離母女關系,孤身出走東海琉球國,改姓“單”氏,與當地的尚家合作而手創東溟派。二十年間,依靠鑄造與買賣兵器闖下了好大的基業,被江湖中人稱呼爲“東溟夫人”。至于她被邊不負強暴而生的女兒單婉晶,則被稱呼爲“東溟公主”,後來還與寇仲、徐子甯生過幾段糾葛。
不過那些都是後話了。就眼前而言,單美仙還是祝美仙,仍爲冰清玉潔的處子之身,雖然貪玩愛鬧,但并不陰狠毒辣,隻有一派天真爛漫,不知人心險惡。想起她後來的遭遇,實在不能不令人有所感歎。楊昭面色微微變幻,既出言邀請了陰後母女二人,複回頭向旁邊的辟守玄與邊不負瞥了兩眼,道:“兩位兄台當然也是要一起來的。呵呵,咱們不打不相識麽。”也不等答話,先就過去将邊不負扶起,在他人中上輕輕一掐。“魔隐”低聲呻吟着悠悠轉醒,隻覺胸膛上肋骨根根裂痛,忍不住沖口就罵道:“他媽巴羔子的小王八蛋,竟敢……”
“不負,住口。”陰後冷冷出言呵斥,阻止這最不成器的師弟繼續在人前出醜。邊不負被掌門師姊這麽一喝,當場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閉口不敢再說半個字,但眼眸内流露的那股怨毒,仍然濃烈得宛如實質。楊昭也不以爲然,抓住邊不負脈門運起無字真經,将“乾陽篇”的純陽真氣輸送過去。
刹那間“魔隐”隻覺渾身都暖洋洋地,當真有說不出的受用,連肋骨處的裂痛也減輕了不少。他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站起身來,死樣活氣地向楊昭一拱手,道:“河南王大人有大量,多謝了。”不過話雖如此說,實際上目光閃爍,顯然心中恨意兀自未消。楊昭卻隻微微一笑,道:“不礙事,剛才我和邊兄隻是一場誤會而已,誤會揭過了就罷,沒什麽了不起的。”
邊不負是個什麽樣的人,楊昭早就知道。以德報怨的東郭先生,小王爺自然是絕對不做的。剛才之所以運氣替他療傷,其實不過是個幌子,實質卻如當日在越國公府上對付楊玄感一樣,凝氣成針,借機送入邊不負的“足少陰腎經”之内。初時并無異常,但頂多不過半年左右就會逐漸作出來。到時候邊不負經脈受損,腎水自然不足,這一生一世固然休想能再動**之念。,天魔秘**也不必再練,從此可以改練葵花寶典了。
楊昭這手腳下得秘密之極,邊不負固然沒能現,陰後也察覺不到絲毫異狀。她微微點頭,覺得這位河南王年紀雖然輕,可是卻十分會做人,同時也給了自己好大面子,心中十分滿意。淡淡道:“河南王太客氣了。殿下盛意拳拳,妾身甚是感念。既已設宴,自當叨擾。請。”
楊昭也笑道,“請、請。”伸手肅客。衆人一齊移步,重新回到冷香閣之内。才入堂中,小王爺登時就是一怔,随即緊緊蹙起了眉頭,心中溫怒。剛才從邊不負現身到陰後出言賠禮爲止,當中經曆的時間也不短。但歐陽四、阿魯五、蕭六等三名王府親衛始終毫無反應,就似聾了啞了一樣。卻原來不是他們不想動,而是被人點了穴道沒辦法動。而下手者若非“銀豔魅”旦梅,則定是站在她身邊那名身材高佻的美女了。此女子看起來頂多隻比祝美仙大了一兩歲左右,滿頭長垂在背後,長可及臀,烏黑閃亮,誘人之極。其膚色勝雪,黛眉凝翠,桃腮含春。翦水雙瞳,更像蕩漾着無限的情意,顧盼間勾魂攝魄,百媚千嬌。看見楊昭昂闊步而入,她當即曲肘向旦梅頂了頂,嫣然一笑,輕啓朱唇,柔聲道:“奴家聞采婷,見過河南王殿下。掌門師姊有命,故此奴家不得不下手得罪了殿下的三名下屬,還請莫怪。”
楊昭微微颌,心道原來這位就是“幻媚娘子”。聽說她最擅長媚功幻術。對敵時突然施展,往往能将異性敵人迷惑得渾忘一切,然後被她趁機使出辣手取去性命,如此手段,是屢試不爽。不過其私底下究竟是否也有和辟守玄一樣行采補之事,倒是記得不大清楚了。這種女子生性放蕩,會做出什麽事來也絕不奇怪。楊昭雖說并沒有道德潔癖,但對于“幻媚娘子”也是全無興趣。當下隻微微點點頭,道聲“不怪。”回眸望向旦梅,歎道:“梅姐,原來妳早就到了。”
旦梅垂低聲道:“是……阿豫,我……”欲言又止之餘,眉宇間亦不其然流露出了濃濃的歉疚之色。
楊昭歎口氣。憑心而論,旦梅會在自己和師門之間選擇後者,這确實讓小王爺相當地不痛快。理智上而言他能夠理解,但感情上卻有點接受不了。隻不過要說什麽責難的話,似乎又沒有理由,所以惟有還是什麽都不說罷了。他抛開這份複雜心情,徑直走過去在歐陽四、阿魯五、蕭六等三名親衛肩膀上輕描淡寫地各拍一掌。無字真經真氣到處,即刻将三人被聞采婷所點的穴位全部震開。吩咐道:“出去叫人過來,把席面重新安排一下。”
三人領命而去,少停帶領着曼清院中的使女過來撤了殘席,重新鋪陳上酒菜。楊昭端坐主位,祝玉研、祝美仙母女、辟守玄、聞采婷、旦梅、邊不負等陰癸派門人也依次入座。小王爺率先舉杯相敬。酒過三巡,他便放下杯子,開門見山道:“陰後,本王今日之所以驚動芳駕,究竟原因何在相信陰後已經清楚了。本王也不再兜圈子,就此請問陰後一句,是否願意和本王結盟合作,共商大事?”
祝玉研右手拈着酒杯,目光投往杯中若有所思,一時間沉吟不語。冰肌玉瓷,在燈光下看起來直是渾若一體。彼此相得益彰。然而廳堂中衆人卻已無暇欣賞這美景,人人屏息靜氣,耐心等待陰後的回答。
二十載江湖曆練,祝玉研雖則因爲魔功深厚而得以容顔不老,但内心自然早已非複當年初出茅廬的少女情懷。她冷眼旁觀朝廷上的演變,得出的結論是:陰癸派若要完成統一兩派六道,再進而在道統之争中徹底壓倒以慈航靜齋爲的主流,令魔門學說大行于天下的偉業,則非向摩诃葉領導的極樂正宗效法不可。隻可惜,魔門已經蟄伏多年,和隋楊宗室一向搭不上線,故此難以找得到機會下手。而偏偏,河南王就突然向他們伸出了橄榄枝。
隻不過說老實話,直至剛剛辟守玄和邊不負先後被楊昭打倒爲止,陰後對于和河南王合作去對付楊素黨羽以及淨念禅院,那是半點興趣都沒有的。淨念禅院與慈航靜齋雖然都号稱爲魔門的頭号大敵,不過雙方這麽幾百年地鬥下來,彼此間幾乎都培養出默契了。隻要魔門不是在策劃什麽驚天大陰謀,通常淨念禅院與慈航靜齋都不會多管對方什麽閑事。而魔門弟子在江湖上行走時遇上了淨念禅院與慈航靜齋的人,一般也都客客氣氣,絕少有“二話不說就沖上去拼個你死我活”的情況生。
這也并非什麽惺惺相惜,更不是什麽難爲知己難爲敵,實在隻因爲雙方對于老對手的本事都已經了然于胸,知道憑自己的力量,絕對無法把對方連根鏟除。于是也就不做多餘之事。所謂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給敵人留餘地,也就是給自己留餘地,便是指代這種情況了。而在淨念禅院與慈航靜齋方面,更多了一分隐秘心思。須知世上若無魔門,則又何必要有淨念禅院與慈航靜齋?而這兩地又如何能夠成爲在江湖中地位然的武林聖地,白道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