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收回背後的陰陽雙令,忽爾自行顫動着,激出陣陣隻有兵主才能察覺得到的微弱蜂鳴。楊昭遽然一震,神色恢複清醒,深知自己适才定是受對方的天魔秘**影響,所以才不由自主地着了道兒。而能夠将天魔秘基礎的“形神篇”揮得如此淋漓盡緻,連自己今時今日這般修爲居然也險些把持不住,這女子的能耐委實堪稱驚世駭俗!雖然刹那間腦海内閃現過“婠婠”兩個字,不過随即就明白不可能。要知道如今不過才是大隋仁壽元年,距離寇仲、徐子甯活躍的那個年代,還有整整十七載之久。倒推計算的話,現如今卻也不知道婠婠到底出世了也未,更不用說修煉武功了。故此在當今魔門之内能有這份本事的女子,除去陰後祝玉研之外,豈能更有第二人?
心中想得明白,楊昭便即微微一笑,望空拱手道:“陰後芳駕親臨,在下不勝榮幸。剛才對兩位兄台小有得罪,還望陰後見諒才好。卻就請進閣入座,容在下借花敬佛,奉上杯水酒如何?”
那女子又是如銀鈴般輕聲嬌笑,如飛天樂神般飄身而下,忽然素腕輕抖,兩道絲綢薄帶同時從左右雙袖之底急吐而出,沿着某種玄妙軌迹作螺旋形波動,向楊昭當頭罩下。來勢詭異,竟使小王爺在一瞬間中也産生了根本無從閃避的感覺。同樣是第十六層“空間篇”境界,“陰後”運用之妙,當真已至奪天地造化之境。辟守玄與之相比,根本就望塵莫及。這飄帶雖然又輕又薄,簡直風吹得起,但貫注天魔秘**的詭秘真氣之後,卻同樣是件無堅不摧的殺人利器。隻需要輕輕一觸,立刻就能把敵人震得五髒俱裂,立斃當場。哪怕強如宇文述、李淵、楊素那個級數的高手,也絕對無法幸免。
楊昭心内凜然,馬上便明白眼前女子修爲之高,僅僅隻略遜石之軒一籌。自己若不能全力以赴,情況實是萬分兇險。他打起精神,長笑道:“陰後也有意要指點在下麽?那便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也不動用陰陽雙令,隻是催動易經玄鑒的玄門正宗内力,并指爲劍,施展以柔制巧的一式炎武論。劍氣縱橫,就在身前三尺開外構築起柔韌無比的防護結界。天魔飄帶旋壓上前,其威力尚未來得及全面施展,早被劍氣緊纏膠着。天魔真氣恍若泥牛入海,完全不着邊際,有力難施。
天魔飄帶的招式運用,本身并無成法。所以可以随時随刻地因應實際情況,而衍生出相對的變化來。此刻受制,“陰後”當即抖腕變招。假若說剛剛飄帶舞動的軌迹酷似彈簧,是從“面”上進行大面積施壓的話,那麽它此刻便高度集中起來,形成飛轉動的電鑽模樣,隻選擇從一“點”動強攻。對方既然已經不柔,便無法繼續以巧相制。楊昭當機立斷,突然施展出四象玄功之無限電,擺脫天魔飄帶糾纏,身如閃電般急沖而前,度快得簡直肉眼難以捕捉。如此奇變,即使“陰後”畢生身經百戰,刹那間竟似也是措手不及,電光石火之際,竟已被河南王闖入懷中,甚至隐約嗅到了他身上那股灼熱的男兒氣息。
月光之下,那張嫩若凝脂,仿佛吹彈得破的白皙臉龐忽然紅了一紅,随之俏聲清叱着交錯揮舞雙臂。兩道天魔飄帶随即相互碰撞,“嘭~”地自行炸裂,情形就和剛才的**雙刀一模一樣。不過**雙刀居然會自行炸碎,完全出于意料之外,所以辟守玄才會因此身受重傷。而此刻天魔飄帶之毀,則是由“陰後”刻意控制,故此她不受其害,隻是借助爆炸時産生的強大力量将自己向後推出,蓄意将敵我之間的距離拉開。說時遲那時快,“陰後”嬌軀微晃,赫然幻化出七八道身影,仿佛有九天仙女同時降臨凡塵,于月下自由翺翔飛舞,非但姿态美不勝收,更眩人耳目,迷人心魄。正是所謂的“天魔分身”。
狂風呼嘯,掌影翻飛,無數位“陰後”同時從四面八方撲擊而至,攻勢一浪接一浪,仿佛永無窮盡。楊昭炎武論的造詣畢竟還十分膚淺,“天魔分身”既快且猛,同時又繁雜多變,他就沒辦法進行針對性的破解了。當下幹脆收起這因爲技巧性太強所以練得隻有半吊子的炎武論,雙掌合什當胸一拍。
猙獰威猛的羅漢形相透體浮現,正宗六神訣的“羅漢卸嶽”真氣遊轉全身,楊昭曲起左腳架在右腿之上,身似陀螺般旋轉不休,不但将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盡數承受,更似攔河築壩,把“陰後”的掌力一點一滴地積蓄下來。眼見接連強攻也徒勞無功,“陰後”正要再度變招,陡然間楊昭斷聲大喝,把積蓄起來的全部天魔真氣再加上本身真力歸并合一,猛地出掌反震。其勢如山崩海嘯般瘋狂倒卷反噬,破壞力之強,絕非血肉之軀可以承受!
生平從未經曆的死亡威脅瞬間湧上心頭,刹那間“陰後”花容失色,脫口驚叫道:“媽!”聲尤未畢,楊昭忽然聽得身後又是一聲冷哼。耳内同時響起宛若十級風暴的狂呼怒嘯之聲,他腦海裏微微一陣眩暈,立即産生了自己并非站在洛陽城曼清院冷香閣的花園内,而是置身于正揪起狂風暴雨以及滔天大浪的大海中心的這種錯覺。
不,這并非錯覺,而是真真正正的現實!迅雷不及掩耳之際,楊昭憑借無上意志擺脫幻景而恢複正常,卻立刻驚覺有股排山倒海也似的力量正從身後緩緩湧至,若不出手抵擋,自己勢必要被轟得粉身碎骨,片甲不得留存。這當口什麽也來不及多想了。河南王下意識旋踵轉身,體内真氣急收疾吐,将“羅漢卸嶽”的掌力改爲向那位從身後無聲無息掩至的高手轟出。
雙掌交拼,登時激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破巨響,餘波四溢,不但炸得地面上泥土翻飛,更連遠在七八丈之外的好幾棵老梅樹也被炸得粉碎。然而,置身于這場風暴核心處的兩人,其拼鬥卻兀自未完。月色之下,但見一條賽雪欺霜的玉臂從寬敞袍袖内探出,纖長優美的玉指彈指間已作出無數玄奧難明的複雜動作,輕輕點往楊昭掌心。肌膚相接之際,天魔秘**的詭異真氣已如銳利尖針般刺入小王爺手臂經脈之内,長驅直入,徑自攻向心髒。
楊昭早已防到了這一着,當即凝勁疾吐。威武雄偉的金剛形相隐隐透體浮現,正宗六神訣金剛解甲勢如破竹,不但将天魔真氣徹底化解,更向對方體内大舉反攻。兩股真勁正面交鋒,那女子嬌軀登時劇震,察覺對方真氣其實也未必能比自己更加雄實渾厚,至于精純更遠遠不及。但偏偏其中又蘊涵無限佛性,正好對天魔秘**形成克制。此外又有一股灼熱無比的純陽真火以及另一團玄門正宗的王道真氣隐隐潛伏,皆是斂而不。假若三股真氣同時攻過來,則勝負之數頂多不過是五五開而已。
看這位河南王年紀未滿弱冠,其修爲居然已經臻至如此境界,芳心的感覺已經不能以“驚訝”二字形容,簡直是震駭了。出手既然沒有必勝把握,就犯不着蠻幹到底,非要拼個你死我活不可了。她當即一聲輕笑,真氣外崩内縮,擺脫金剛解甲的真氣進擊,行雲流水般滑步飄然而退。姿态曼妙已極。
楊昭也不繼續追擊,斂氣收式,拱手笑道:“原來這一位才是陰後。芳駕神龍見不見尾,果然是高人風範,在下佩服,佩服。”這兩句話表面說得客氣,實質暗地裏卻隐隐指責對方不顧身份,居然從背後出手偷襲。要知道,即使是泥人也有個土性。自己誠心誠意地邀請對方結盟,陰癸派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玩些小動作,楊昭涵養哪怕再好,也不由得動了無名之火。
那女子尚未搭話,剛才那位冒充陰後的少女,已然嘻聲嬌笑着走到後來的那女子身邊摟起她臂膀,頑皮地吐了吐舌頭,嗔道:“河南王名氣好大,不過脾氣更大呢。嘻嘻,隻是開個小玩笑,别生氣嘛。頂多人家向你道歉啦。”言尤未畢,當真就斂衽爲禮,向小王爺欠身一躬。卻又笑意盈盈,道:“呐,人家都道歉過了。都說宰相肚裏能撐船,你是王爺,至少也應該能放下一艘五牙大艦才對啊。”
這少女聲音清脆,語氣嬌戆,神态又一派天真無邪,動靜可喜,便當真百練鋼也能化作繞指柔。楊昭怒氣雖然仍在,但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加上對方又賠禮道歉了,也不好再作。他嘿聲低哼,擡頭凝神細看,隻見眼前兩姝乍看之下,就似乎是對雙胞胎姐妹。但左側那少女眉宇未開,體态也還略嫌青澀。而右側那女子雖說同樣看似隻有二八年華,實質體态婀娜豐腴。其站立的姿态,看起來有着某種說不盡的高雅風姿,同時卻又充盈着極度含蓄的誘惑意味。這卻是必須以歲月加以沉澱才能形成的風韻氣質,并非天生麗質就能模仿得來的。她感覺到小王爺視線掃到自己面上,随即柔聲一笑,欠身作禮道:“妾身祝氏玉研,見過河南王。這是小女美仙,小孩子年輕貪玩,适才有所不敬,還請王爺恕罪。”
“美仙……祝美仙……單美仙?”楊昭心中輕震,不由得感慨萬千,長長歎了口氣,道:“陰後不必客氣。請入閣上座。咱們坐下再細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