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也不回頭,沉聲道:“八星争輝,主塵世大劫。這好不容易才平靜了二十年的天下,看來從此又要多事了。唉~隻是苦了普天下千千萬萬的無辜老百姓啊。”
“八星争輝,主塵世大劫?”楊昭不明所以,也學着擡頭去看。隻是他對于這方面的學問可謂十竅通了九竅——還有一竅不通。所以盡管看來看去,也沒看出個什麽所以然。李靖亦知如此,出言凝聲指點道:“你看,西方天際之上,那顆最大的金星,雖然帝氣凜冽,其餘七星皆不及它。然而卻暗暗流露出衰敗氣象,顯然壽元将盡,來日無多了。看來便該是當今天子的本命之星了。緊接其下的那顆青色巨星,帝氣固然亦盛。可惜威淩太過,似是過猶不及之像,兼且目前光華不彰,明顯是受外力打壓,當是太子殿下的本命天星。而那緊貼着太子的紫色小星嘛,就是兄弟你的本命了。此星光華甚盛,但帝氣并不算強,似乎有些雜駁,當是仍未能蛻變爲真命天龍所緻。從星相看來,似乎當要再有機緣,才可以真正成爲九五至尊啊。”
李靖口中解釋,手上指點,倒也讓楊昭多少看出了幾分門道。他點點頭,問道:“那麽,這邊兩顆同樣是緊密相連的星星呢?”手臂所指之處,左處那顆奇星通體散黃光,與楊堅帝星有六七成相似。右奇星則略小,色作赤紅,呈十字狀,帝氣光華則似有似無。李靖皺眉道:“左乃是元祖之星,命格尊貴,似能有開國氣象。可惜運數遠未達到鼎盛,便先流露出了中衰之像。看來是否能夠開國,也還在模棱兩可之間。而那顆十字奇星,則是雛龍之星,目前雖然弱小,但從運行軌迹看來,其生機潛力,本來皆無可限量。可是很奇怪,此星似乎被兄弟你的本命之星所克制,無論帝氣光華,皆逐漸喪失。假若再這麽下去,恐怕十年之内,就要帝氣全無,蛻化爲主幹戈殺伐的大将之星了。”
李靖隻是依星象而直言,自家全然不知那兩顆帝星究竟是代表了誰。楊昭則有“未蔔先知”的優勢。此時聽得義兄解說,卻如雞吃螢火蟲——心知肚明。尋思道:“元祖和雛龍二星,應該就是李淵和李世民了。這世間現在有了我,李唐江山便休想能夠建立得起來,李淵也做不成唐高祖。李世民未被師父收入門牆,釋族亦已經有了伏魔尊者,其氣運已經被我盡數侵奪,想來什麽唐太宗和天可汗,更是和他無緣了。”
小王爺搖搖頭,心中輕笑,道:“這些暫且不管。大哥,那還有剩餘的三顆星辰呢?”
李靖面色凝重,道:“剩餘這三顆星辰,才是問題的真正關鍵所在。”擡臂指點道:“西南方這顆星辰,散凜冽白芒,帝氣雖然含蓄内斂,但卻是威而不露,可說深不可測。此星乃白虎之星,氣數之盛,比起陛下與那元祖之星都要遠勝,而且看來目前還未到最颠峰狀态。若說對大隋江山的威脅,可謂諸星皆無出其右。而中宮方位這顆湛藍星辰,銳氣如矢,光華刺目,霸氣淩人,大有要破開長空,惟我獨尊的氣勢。充滿狂悍挑釁與幹戈殺戮之意,能與如此霸星匹配,當今天下相信隻有再世霸王楊玄感一人而已。其星勢之兇狂,足以睥睨寰宇,更大有要将其餘帝星全部毀滅的征兆。咱們這趟洛陽之行,看來不容樂觀啊。”
楊昭聳聳肩,道:“白虎之星,該當是我這次在南蠻遇見的白虎王了吧。不過白虎王并不是那種不擇手段也要成皇稱帝的人。再且他身處南蠻,志在一隅。隻要中原沒有大變,那麽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出頭,可說不足爲懼。至于楊玄感……嘿,上天既然生了楊昭在此,便早已注定必定要與楊玄感成爲不死不休的對頭,此節我早就深知。至于說洛陽之行不會輕松,那也是意料中事了。要是當真很輕松的話,這個‘河南道行台尚書令’的銜頭,皇祖父又何必給我加上?”
李靖徐徐吐了口氣,道:“你心中能有這種準備,那是最好不過。天運無常,如今霸星的勢頭雖然最是銳不可擋,但事在人爲,總會有法子可想的。但……最後這顆星辰,卻甚是奇怪。”
楊昭順着李靖指點的方位去看,但見西邊天際之上,距離七大帝星稍遠的地方,有顆深綠色的星辰孤懸夜空,離群索居。此星不斷噴吐妖異慘綠之氣,星勢似是方興未艾。看它模樣,似乎不是帝星,卻又對其餘七大帝星都造成牽制,牽一而動全身,地位舉足輕重。再仔細觀察,卻見那顆綠色奇星乍看爲一,其實卻是由兩顆連體之星組合而成,竟是雙子之星。他看得大惑不解,回問道:“大哥,這是?”
“此星并非帝星,而是一顆妖星。”李靖面色凝重,道:“上古之時,有天妖、天魔分别降世,爲禍世間,惑亂人心,蓄意挑動大亂以滋養自身,企圖妖亂天地,魔渡衆生。後來在商朝末年,天妖、天魔皆被周天子姬所滅。沒想過經過這二千餘年歲月,妖星竟然重臨,而且還蛻變成二爲一體的雙子妖星。此星妖氛如此濃重,一旦讓它成型壯大,這場浩劫勢必席卷天下,到時候恐怕……唉~”卻是一聲歎息,言下頗有不寒而栗之感。
“天妖重臨,而且還是雙子妖星?”楊昭眉頭深鎖,心中暗暗奇道:“若按照本來的曆史,天妖該當是依附在朝陽天師身上的。但現在朝陽已經被師父殺掉了,這天妖卻爲什麽竟然能夠照舊降臨?這到底是哪裏出了岔子?嗯……無妨,天妖即使能夠借體重生,若無天妖戰甲,始終難成大器。回頭找個機會,去李淵家中把天妖戰甲找出來然後再毀掉,天妖該當不足爲患。”
楊昭心中打定了主意,不過目前而言,倒也沒什麽必要和李靖說明太多。他不動聲色,道:“妖魔降世,自有應劫而生者去對付。咱們都是凡夫俗子,卻也不必這般淡吃蘿蔔——鹹(閑)操心了。”頓了頓,又道:“眼前大事,始終是将河南道的情況穩定下來。明天咱們就到洛陽了,屆時可要勞煩大哥多費心了。”
李靖颌道:“你我自家手足兄弟,這點自然不消多講。倒是……你驟然提拔那人登上高位,當真不沒有妨礙麽?要知道,他和楊素父子的關系……”
“他和楊素父子的關系,無非是相互利用而已。”楊昭一笑,道:“那人存心向上爬,不管是誰,隻要能夠幫助他登上高位,他就會靠向誰那邊。楊素父子兩個,現在就是兩名見不得光的欽犯,能給得了他什麽?常言道得好,惡人還須惡人磨。此子心思細密,手段又狠辣,要用來對付現下洛陽的糜爛局面,正是一劑再合适不過的虎狼猛藥。”
李靖又歎了口氣,道:“亂世當用重典,你這番考量,倒也有道理。隻盼那……别要辜負了義弟你的一番苦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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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雄踞黃河南岸,北屏邙山,南系洛水、東呼虎牢、西應函谷,四周群山環抱,中爲平原。分别有伊、洛、瀍、澗四水流貫其間,形勢既險要,卻又風光绮麗,土壤肥沃。加之氣候适中,漕運便利。所以自古以來,先後有夏、商、東周、東漢、曹魏、西晉、北魏等七朝均建都于此。所謂河陽定鼎地,居中原而應四方,洛陽實乃天下間最緊要的交通要隘以及兵家必争之地。
将眼光放開的話,那麽以洛陽爲核心地帶的河南,又正是所謂的中原腹地。若能得此要地,再引河北或江淮之錢糧爲援,則天下事已可定矣。在曆史之上,正因爲起自河南道的瓦崗寨群雄在李密率領之下,擊敗了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張須陀,大隋領土遭南北隔絕,天下之事,逐此糜爛而不可複制。隋末大亂當中,李唐建國後一統江山所遭遇的最大障礙,便是來自于王世充和窦建德。王世充占洛陽而立大鄭,窦建德據河北而建大夏,兩家皆實力雄厚,有鲸吞天下之志。李唐于是派遣秦王李世民率領大軍讨伐。窦建德深知唇亡齒寒的道理,于是出兵南下相助。誰不知唐、夏兩家鏖戰正酣之際,王世充居然活象事不關己一樣作壁上觀,終于使得唐軍有機會各個擊破。窦建德兵敗被擒,押送至長安斬。王世充獨木難支,也隻好納城獻降。李淵不殺王世充,隻将他貶爲庶民,全家配蜀中,卻未成行已遭唐定州刺史獨孤修德所殺,當中真相,不可謂不耐人尋味了。此乃後話,略過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