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又如何了?對吐蕃軍上下衆人而言,眼前之事最重要者就是踢開擋在去路之前的攔路石,沖入大隋國土之内。事到如今,他們已經對奇襲大興這個計劃毫無興趣了。先不說楊秀的突然失蹤,讓他們心中産生多少疑窦。光是眼前的區區三百隋軍,已經能讓自己三萬雄兵爲之焦頭爛額,甚至束手無策。而大興城作爲大隋國都,即使防備再空虛,爛船也還有三斤釘,少說也能拿得出七八個,甚至是十七八個三百人吧?那麽到時候,又得再拿多少人命去填這個無底洞才能攻得下大興?
但是與之相反,從這裏一路想東的遼闊大隋土地之上,卻多似的是沒有任何兵力設防的城鎮與村落。這些城鎮村落上的人口與财富,卻足以教窮困野蠻的吐蕃人爲之垂涎三尺。事實上,南日松贊與那些貴族将領之所以能夠達成妥協,其中一項重要條寬,正是南日松贊容許這些貴族們,在侵入大隋國境之後盡情搶掠,而所得則全歸其私人所有,南日松贊絕不染指半分。正所謂财帛動人心,所以這些吐蕃貴族才肯放下分歧,再度出兵。
隻在頃刻之間,吐蕃大軍以三千鐵甲軍爲先鋒,浩浩蕩蕩地向前沖出。人群逼近楊昭和黑日法王身周三丈以外時,立刻自動向左右分開避過,然後再在他們身後重新合攏集結。潮水般向隋軍的土寨殺過去。黑日法王高聲怪笑,手上攻勢益淩厲,卻又絕不貪功,隻是死纏不放。楊昭見招拆招,口中怒吼連連,就仿佛已經無計可施。短短幾分鍾之間,數千吐蕃大軍幾乎已經全部壓上。小王爺百忙之中擡頭眺望,隻見南日松贊的身邊,已經隻剩下僅僅百餘名鐵甲軍。身後隋寨方向卻開始傳出激戰吆喝之聲。
眉宇間有痛惜之情一閃而逝。楊昭深深吸口氣,右手陡然似慢實快地向身側不相關處一掌拍出。“砰~”的震響聲中,黑日法王那雙手爪和這鐵掌硬拼二次。如狂潮巨浪也似的無俦巨力随即當胸急湧而至。雖然破壞力無法和之前那無聲無息,卻又同時蘊涵了八卦之力的一掌相比,但剛猛處竟似尤有過之。黑日法王渾身劇震,不由自主地退開三四步遠。兔起鹘落之間驟然隻覺眼前一花,有道快得幾乎肉眼難見的影子拖曳着縷縷電光從他身邊急掠而過,筆直撲向南日松贊,正是楊昭的無限電!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楊昭答應賭約出寨和黑日法王決鬥之前,當然不知道他們竟然會如此無恥,說反悔就反悔。但是當時小王爺便已經打定了主意,要伺機沖入敵陣之中把這吐蕃國王住,并且以其爲人質相要挾。逼迫他率兵撤退。在援軍到達之前要想扭轉乾坤,這便是唯一辦法了。
無限電度之快,當世輕功中無一能出其右者,即使“六神決”中的雷神疾,與之相比頂多不過是并駕齊驅罷了。再加上暗黑冰火七重天亦有提升度之能,今時今日的楊昭,武功或者還遠遠談不上“天下一”,但若論起這個“快”字,則即便是摩诃葉,相信都還有所不及。黑日法王被震出之後立刻就面色大變,二話不說便撒開雙腿在後緊追。可是黑密一脈的武功,本來就不以度見長。再被搶占了先機,自然更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了。縱使黑日法王竭盡全力窮追不舍,和楊昭之間的距離依舊越拉越遠,隻能落在後面吃沙子。
南日松贊見機也是極快。一看楊昭抛下黑日法王向自己這邊沖過來,已然明白了這位大隋小将軍究竟打的什麽主意。他二話不說,随手将兒子松贊幹布從他所騎那匹小馬駒背上扯過來抱在懷内,大喝一聲,猛踢自己跨下馬腹。兩父子當即調轉馬頭,向九寨溝内吐蕃軍大寨的方向急馳飛奔。麾下那百餘鐵甲軍也不用指揮,齊齊高聲喊,主動迎上前來堵截楊昭。
生死成敗,盡數決于俄頃。楊昭雙眸内殺氣大盛,反臂從背上拔/出神兵陰陽令。真氣到處,黑白光芒透體暴現,隻一揮手之間,兩道巨大刃芒分别劈出,直有分天裂地之威!當頭沖得最快的二十幾名鐵甲軍被刃芒攔腰劈過,刀槍不入的堅厚鐵甲之上登時浮現出條細細裂紋。緊接着,那二十幾名鐵甲軍上下兩個半身同時分家,上半身仰天摔落塵埃之中,下半身卻渾無所覺,依舊跑出十七、八步之遠,方才力盡而倒。竟連哼也沒能哼得出半聲,已經嗚呼哀哉了。
如此神威,在那些吐蕃士兵眼中直是匪夷所思!霎時間縱使是訓練有素的鐵甲軍,卻也不由得産生了一陣大亂。楊昭趁機毫不遲疑地突陣而過,更不多作糾纏。驚魂未定的鐵甲軍畢竟護主有責,下意識舉刀挺槍亂砍亂刺,卻哪裏能摸得着小王爺的半點殘影?迅雷不及掩耳之際楊昭早沖破攔阻,更向南日松贊銜尾窮追。吐蕃國主所乘坐騎是匹千中挑萬中選的寶馬,這下了性子狂奔,度直是風馳電摯,無限電再快,一時間也難以追得上去。同時間遠處外吐蕃大營中預作接應的鐵甲軍,則是齊聲喊,結陣迎了上來。兩下裏隻要會合起來,那麽楊昭再有天大本事,也休想能夠再摸得到南日松贊半根頭了。
這刹那間,楊昭心裏頭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哪個帶着一頭大雕的獨臂男人的故事。眼下情況,與那幕傳奇是何等相似?隻苦在如今自己卻根本不能依樣畫葫蘆,隻因爲那個男人隻需要殺人,而自己卻是需要活捉。然而轉念之間,楊昭卻覺心頭靈光一閃,湧現了個也不知道究竟行不行得通的辦法。
這當口也容不下細細思量了。蓦地裏小王爺放聲大喝,縱身飛躍撲出。“離、坎”二卦形相同時浮現腳底,兩股截然相反的真力水火不容,登時逼出巨大爆炸。借那爆炸作爲推進,本來力盡垂落的小王爺再向前飛出二十餘丈,瞬間将自己和南日松贊之間的距離拉近至不足三十米。左手陰令先脫手飛擲,右手陽令緊随出手,地正中陰令手柄。“咻~”的尖銳鳴嘯聲中,一道黑影如流星劃破長空,不偏不倚,正中馬臀!
吃了這一記狠的,即使再神駿的馬匹也照樣承受不住。南日松贊那坐騎隻覺痛入骨髓,當即禁不住一聲長嘶,高揚前蹄人立而起。這下變生倉促,南日松贊心神大亂,手臂自然松了一松。但聽幼嫩驚呼聲直撲雙耳,他哪個還未十歲的兒子松贊幹布。已經脫離父親懷抱被摔下了馬背。眼看這小小孩童就要被摔得筋斷骨折,死于非命之際,楊昭早緊貼地面飛滑來。随即又若燕子回翔再度飛身滑開。南日松贊大驚失色,急忙勒定馬匹回頭看去,卻隻見眼前這位年輕的大隋将軍,雙手各執一件奇形兵器緩緩站起。其中那右手的純黑色兵器之上,正挑着自己愛逾性命的獨生子松贊幹布之衣領。
天上雲開霧散,燦爛金光和熙灑下,照得人身上暖洋洋地。楊昭收起陰陽令,連點了松贊幹布幾處要/穴,微微側過脖子,向南日松贊一笑。那和藹笑容看在這吐蕃贊普眼中,霎時間隻令他覺得——如堕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