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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清響,大桶冷水當頭倒下,沿着這具剛健雄美的軀體一路流淌落地。棱角分明的肌肉随之起伏贲張,顯示出内裏蘊藏的無窮精力。上身赤/裸,隻穿了條犢鼻短褲的小王爺楊昭長長吐出口大氣,自覺滿身疲憊盡被這桶井水沖得無影無蹤,精神亦爲之大振。擡頭仰望天際,但見東方正有輪旭日冉冉上升。那燦爛金光千條萬道地灑下,給這座已經飽曆戰亂的南鄭城,披上了一件輝煌華麗得無以複加的外衣。
另一個全新的晨曦,帶來全新的空氣。那空氣中再無血腥,隻有茶香油香。耳邊聽到的亦非鐵馬金戈,而是城中百姓們爲了各自生計而制造的陣陣喧嘩。盡管身處漢中府府衙内而難以親眼目睹,然而因爲所住的這個小跨院是位于府衙的最外圍,距離外街不過隻有一牆之隔罷了。故此縱使以耳代目,那喧嚣繁華卻又充滿人情味的景象,卻依舊曆曆如在目前。
這是朝廷平叛大軍進駐南鄭城的七日。盡管戰争所帶來的陰影與創傷仍舊存在,但中國的老百姓,從來就都是最擅長于适應環境的。無論如何,戰事已經暫時告一段落,而且看起來短期間也不會再爆。但日子卻是不管怎麽樣都還得繼續過下去的。所以,在經過最初的人心惶惶與動蕩不安之後,這座城市正以穩定而快的步伐,逐漸恢複到戰争未曾出現以前的日常狀态中去。
楊昭聽着那聲音,舒心地又吐了口氣,嘴角邊也不自禁地流露出笑容。說起來,此時此刻,他忽然現,自己居然有點懷念唐十三了。雖說這名古怪詭異的敵人,苦心策劃了“探囊”行動意圖置自己于死地。不過他這次行動,卻直接打破了戰場上的僵局,并最終使得朝廷軍隊以全勝姿态進駐南鄭,避免了“決漢水以淹南鄭”的最壞結果,使城中二十萬軍民得以幸存。從這個角度而言,說懷念或許還不足以形容楊昭對唐十三的感覺,隻有“感激”和“歡迎”才勉強算得上合适——就如同後世的p1a在那三年大戰期間感激與歡迎那位姓蔣的運輸大隊長一樣。
“如果唐十三确實還沒有死的話,那就太好了。”又提起一大桶井水并且從自己頭頂倒下去的楊昭,邊享受着那種酣暢淋漓的痛快感覺,邊在心裏産生了如此一個略顯荒謬的念頭。攻下南鄭,隻意味着已經将楊秀勢力掃出漢中的範圍以及大興不再受到威脅。但要讓這場戰争完全平息,還必須繼續揮軍入蜀。從這裏一路向南,硬仗還有的是機會去打。如果唐十三确實沒有死,并且繼續策劃出相同水準計劃的話,那麽楊昭确實很歡迎他繼續這樣做下去。
當然,這種想法很大程度上而言隻能歸納于“妄想”的範圍。俗話說得得好,吃一虧長一智。即使是頭豬,吃過這麽大的虧之後也應該學得比較聰明一點了。更何況唐十三絕對不是豬,而是把老虎、狐狸、獵鷹、以及毒蛇這些東西都統統切碎了然後再混合起來用力攪拌所産生的一頭怪物。假如他确實沒有死,假如他确實會卷土重來,那麽重臨之際,毫無疑問這個人必定會變得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更加可怕。
唐十三本身已經足夠可怕。事實上,他是楊昭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上以後所見過最可怕的一個人。單論武功,或許他還不及楊昭的師父摩诃葉,更不及那個瘋瘋癫癫的九千歲。然而在這兩者面前,楊昭從來不覺得可怕。反正前者絕對不會爲自己造成威脅,而後者?頂多也就是會殺掉自己而已。對于理論上而言其實已經死過一次,卻又不知道因爲什麽原因而離開本來屬于自己的世界,終于穿越整整一千四百年歲月重新降臨于大隋天下的楊昭來講,死亡并不是他最畏懼的東西。
但是唐十三?當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楊昭現“可怕”這兩個字時時刻刻都在纏繞着自己的内心。甚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因爲什麽而覺得可怕。這是一種最單純的直覺,沒有任何道理可言,可是往往也會準确得不可思議。在南鄭城外一次見面時,楊昭之所以不惜以命搏命也要和唐十三拼個同歸于盡,這份“可怕”的感覺,不能不說是占有極重要分量的。
直到現在這一刻爲止,在先後将唐十三殺死過三次以後,這份“可怕”的感覺非但沒有減弱半分,反而更越來越濃了。不過,“感覺可怕”與“畏懼”是分别屬于兩個範疇的事。假如唐十三再度出現的話,楊昭知道,自己仍然有自信并且有能力,更不介意将唐十三再多殺幾次。甚至,他也做好了再拼一次同歸于盡的準備。
當然,這是指最壞的情況。畢竟隻要還沒有到萬不得已的關頭,楊昭還是很珍惜生命的。畢竟,現在之所以能夠從之前必死境況中掙紮出來,是依靠了暗黑冰火七重天。這套古怪得脫了普通意義上武學範疇的功法,能夠令人連續從生關死劫中脫七次。也就是說,隻要每次都能順利突破,那麽就等于多了七條命。問題是楊昭手上的秘籍,隻有前三重天的心法。而由于那道巨大的黑色劍氣威力遠遠乎想象,從正面将其全部承受下來之後,楊昭竟必須接連突破二和三重天,才能讓身體完全痊愈。所以假如真的再來一次,那麽楊昭可沒辦法再次死裏逃生了。
所以,最好還是不要生這種最糟糕的情況。而根據目前形勢判斷,需要再拼個同歸于盡的機會率,也低于百分之二十以下。這讓楊昭非常欣慰。于是他又提起一大桶井水倒在自己身上,盡情地享受着那種痛快的舒暢。
太陽在天上越爬越高,帶來的熱力也越來越強了。圍牆外傳來的聲音則更是越來越熱鬧。感受着這個時代最真實也最平凡的聲音,楊昭就覺得自己穿越來這個世界以後所經曆的一切流血與拼命,都是值得的。當初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曾經隻把這一切都當成是遊戲——又或者雖然明知不是遊戲,但卻拒絕接受事實。哪怕流血是真的,拼命也是真的,但自己的心卻始終屬于“局外人”。
打破這份“局外人”的心态,是在淩雲山下的黑暗地道中和梵清惠相濡以沫那段日子。從那時候開始,楊昭開始意識到自己并非處于一個虛構的世界之中——或者這個世界确實隻是虛構,但生活在其中人們,包括自己,包括梵清惠、明月、楊堅、楊廣、蕭氏、摩诃葉,還有那許許多多的名字們,他們全部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而且除了後世那一千四百多年的見識以外,和自己在任何方面都沒有區别的真實存在。而在面對過九千歲之後,那生死關頭的覺悟,更将妨礙兩個靈魂完全融合的最後一個障礙也徹底打成粉碎。
從那時侯開始,楊昭就開始在思考一個問題: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究竟有什麽意義?我可以做什麽?
其實不僅是他自己,任何時代的任何人,都會在不同程度上對這個問題進行思考。古今中外,它曾經難倒了無數哲人。而楊昭考慮的結果絕對不是這個問題的終極答案,但卻是最适合自己的答案。
那答案隻有兩個字:守護。
守護自己,守護自己珍愛的人,守護關懷自己的人,守護那些因爲自己的過錯而遭受傷害的人,守護這個在曆史上輝煌燦爛,卻突然衰敗得直教人觸目驚心的大時代。從最低微的目标做起,一點點努力去做。或許最終能夠把“曆史”扭轉,也或許不能。但不管最後是成功抑或失敗,隻要自己竭盡全力地努力過了。便再沒有任何遺憾,也不枉在這個世界上走過一遭吧……
楊昭滿足地歎了口長氣,将這些對于目前來講,還顯得太過遙遠。打好這場眼前仗,将黃帝龍骨放回它原來應該在的位置上,這兩個目标才是自己應該最優先考慮的目标。所以他把木桶放回到水井旁邊,轉身往屋子裏面走。早已等候在旁的親兵歐陽四,把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地走上前來,手上拿着毛巾以及替換的衣服。楊昭向他笑笑,接過毛巾邊走邊把身上的水擦幹淨。随口道:“哦,今天也是你啊。”
歐陽四賠笑道:“沒辦法,誰叫小的既練不成武又不會打仗,頂多也就隻會替大将軍料理雜事呢。”
“可不隻是料理雜事吧?”楊昭笑了笑,邊走邊對這個說話中帶了明顯南方口音的小個子親兵道:“其實你資質也不差。假如有心機練武,成就不會低過羊三和祁七的。”
“大将軍,您就饒了小的吧。”歐陽四愁眉苦臉道:“您讓小的們練的那還能叫武功嗎?那根本是自殺啊。小的雖然沒用,可還想多活幾十年才死呢。”
“沒那麽嚴重。”楊昭啞然失笑。眼前這個自己親手提拔起來的親兵,雖說看起來有些油滑。可是他就有能力讓再沉重的氣氛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輕松起來。尤其在料理各種雜務方面,絕對堪與後世的一流專業管家相媲美,絕對不是什麽沒有用的小人物。楊昭随手把毛巾扔還給他,接過那件淡藍色長袍披上,道:“冰火七重天,這是非常厲害的武功。練成後甚至一個人就能同時和宇文大總管還有唐國公打成平手。折大、曹二、阿魯五和蕭六都練了,你怕什麽。”
身邊高手缺乏,以至于遇上什麽敵人都必須自己親自出手,是楊昭目前感到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但所謂高手難求。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所以楊昭就把目光放在自己親手提拔起來的這七名親兵——折大、曹二、羊三、歐陽四、阿魯五、蕭六、祁七——之上,決心至少也把他們培養成不遜色于宇文述那四大家将的水平。易經玄鑒是玄門王道武學,非十多年培養積累不能得大成。無字真經乾陽篇又太過高深,不是他們能理解并且練得來的。相對之下,冰火七重天就是最好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