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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十三看到楊秀這幅模樣,心中戒備之意當場更盛了幾分,随即卻又暗暗歎了口氣。他跨下虎背拱手長揖爲禮,道:“見過義兄。”旁邊那甯道奇同樣也起了個稽。左右侍衛當即在楊秀的主位旁加設了兩張酒案,擺上各色食器。楊秀則攜去唐十三之手,将他帶到那十餘名外客之前,笑道:“義弟,爲兄替你們引見一位貴客。”擡手向來客中爲的那名男子一引,鄭而重之道:“贊普,這位便是孤家義弟,亦是協助孤家謀取大事的左膀右臂,唐十三。義弟,這位正是當今吐蕃國贊普,南日松贊。”
大事當前,楊秀之所以既不坐鎮成都,也不親臨前線,反而勞師動衆來到這四姑娘山的原因,便在于此。他是要勾結吐蕃國,将這支域外奇兵納爲己用,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奇襲大興。
唐十三早知楊秀的計劃,所以此時也并不吃驚。擡頭定眼凝望,隻見面前這男子以紅絹纏頭,身披五色錦緞半月形披風,内穿圓領直襟束腰長袍,足着鈎尖革履。衣服的領、袖、襟等地方均以紅色錦緞鑲邊,胸前繡着頭栩栩如生的白駱駝。臉上留着絡腮大胡子,雙耳則各自挂了個小金環,打扮甚是華貴,卻看得出年紀甚輕,想來當不足三十。身邊站着位年不滿十歲的男童,打扮亦是相差無幾。此時聽得楊秀引見,南日松贊當即離案上前向唐十三抱拳行禮,開口道:“久聞中國有個唐門,内裏都是了不起的高人。今日能夠得與唐門主相見,委實三生有幸。”卻又把那男童向前一推,笑道:“這是小兒棄蘇農贊。”那男童也不怯場,當即上前學着大人模樣作揖行禮。
這位南日松贊說話之間,雖然仍舊不免有些外國口音,但遣辭用句都十分流暢自然,顯見曾經花大氣力學習過中土語言,并非臨時抱佛腳,現炒現賣的。唐十三心中更是凜然,當即拱手還禮。
其實假若楊昭眼下在現場,那麽對于吐蕃國贊普居然會說中國話這件事,便不會如是之驚訝了。在後世的史書記載之上,這位南日松贊乃是吐蕃舊王朝的三十二任,也是最後一位贊普(本意爲雄健的男子,後來轉化爲君主專稱)。此人本名“論贊弄囊”,即位後勵精圖治,奮自強,積極培養國力,大力整頓吐蕃國的政治架構,乃是位大有爲的君主。數年前他出兵攻破唐旄國(即《隋書》中的女國),聲望之隆一時可謂如日中天,因此凱旋回都邏些(今日的拉薩)之後,就受國内貴族擁戴而受“南日松贊”的尊号(意思是‘政治如同天那樣高明,盔甲如同天山那樣堅強的君王’)。
這位南日松贊自受尊号以後,雄心因此更盛,一心籌謀再開疆拓土,締造他吐蕃王朝的萬世基業。不過在曆史上,因爲大隋強盛,吐蕃無隙可乘,所以終他一生也未能再有什麽大動作。同時因爲國内舊貴族勢力根深蒂固,雖然吐蕃表面已經統一,其實亦如中國西周時那樣,各諸侯在自家領土内自行其事,俨然是國中之國的模樣。爲了鞏固王權,建立起大一統的中央集權政治,南日松贊大力提拔及重用依靠軍功起家的新貴族以對抗舊貴族,終于引大叛亂,被身邊的重臣下毒暗害而死。
南日松贊被毒死以後,剛剛統一的吐蕃國立刻四分五裂。他的的兒子棄蘇農贊,也就是眼前這少年老成的小童,當時也才不過隻有十三歲罷了。而其父王六臣與母後三臣各擁重兵,同時自稱贊普。形勢之惡劣委實無以複加。但棄蘇農贊卻當真天縱英才。他毅然登基繼承了吐蕃國大贊普之位,拉攏父王生前提拔的軍功貴族而掌握了萬餘精銳。就憑這支精銳,經過三年的艱苦内戰而終于平定内憂外患,重新統一了全國。并且徹底鏟除舊貴族的影響,建立起惟我獨尊的新王朝來。其所作所爲,幾乎可與數百年前極西方大國大秦(羅馬帝國)的恺撒及其子屋大維之生平功績相互輝映了。
棄蘇農贊重新建立吐蕃新王朝以後,改名爲松贊,得臣下上尊号“幹布”,其意爲‘深沉莫測’。這乃就是在中國曆史上大大有名,甚至可說家喻戶曉的松贊幹布了。松贊幹布派遣貴族到天竺求學而創制出吐蕃文(此前吐蕃并無文字),又向唐朝求娶文成公主入吐蕃,更吞并了蘇毗、大小羊同、吐谷渾等西北諸藩,因而國力日盛,終于完成父親的遺願,建立起強盛一時,“東與涼、松、茂、巍等州相接,南至婆羅門(印度),地方萬餘裏的吐蕃新王朝。此乃後話,略過不提。
在本來曆史上,南日松贊現在隻是剛剛受尊号。國内舊貴族力量依舊龐大,縱使是贊普,也不能獨斷獨行,言出法随。而是必須和其他貴族商量過後取得共識才能行事。所以南日松贊就要通過打仗不斷而提拔與培養聽自己話的新貴族來加強王權。吐蕃現在的國力雖說也不弱,但和大隋比較之下,則是相形見绌,無異于老虎與小貓。所以南日松贊并不敢打大隋的主意,而是把目光瞄向了西北的一些小部落。但楊秀起兵謀篡,而且還搞得這麽聲勢浩大,也是本來曆史上所沒有的。這次楊秀主動向吐蕃進行借兵,對于吐蕃國來講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級美味大餡餅。但事關重大,南日松贊喜出望外之餘也不能不謹慎小心。于是便帶同了心腹前來兩國交界處的四姑娘山,要和楊秀詳細商議借兵的各種條件與細節。
唐十三冷眼旁觀,見南日松贊雖然氣質不凡,但舉手投足之間,顯然也隻是長于弓馬角力等粗淺功夫,不要說金、銀、銅三階殺使了,就連唐門的白衣子弟兵都不如。所以也沒怎麽将這位吐蕃贊普放在心上。然而一瞥眼之間,卻見在南日松贊身後站着幾名身穿袈裟,頭戴法冠,形容打扮似僧而非僧的男子。這幾人雙目神光湛然,呼吸悠長,卻是難得一見的高手。心中正自思量他們來曆。忽然就聽甯道奇微笑道:“貧道生性喜愛遊曆,自問也有幾分見識。看來這幾位該該是吐蕃‘黑密’中的高手了吧。今日能得相見,卻是幸如何之?貧道無禮,卻要請贊普引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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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節中關于吐蕃國曆史的部分,爲因應小說需要而作出了一定改動,請讀者不要信以爲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