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然探問别人武功的奧秘,本是武林中大忌。但俗語有言,所謂“天上雷公,地下舅公”。獨孤峰仗着自己是長輩的身份,出口相詢時倒也沒太多顧忌可言。隻是他問得直白,倒教楊昭不好不回答了。
其實當真說起來的話,一擊之下殲敵過萬,莫說以楊昭的修爲做不到,即使摩诃葉甚至九千歲等絕頂高手,在赤手空拳的狀态下同樣也無論如何都辦不到。楊昭之所以能夠創造出如此震撼人心的奇迹,乃是借助了天神兵陰陽令。
此行出征,楊昭本來也和大軍一起行動。但黑霸王身上兇煞氣息太濃,有它在軍中,無論騎兵的馬匹抑或運送辎重的生口,全都被驚得亂叫亂跳,根本沒辦法正常趕路。所以無可奈何下,楊昭惟有把自己的左衛萬人交托給宇文述暫時代領,自己則乘着黑霸王先行一步,順便兼職探路。妖龍日飛千裏,一天時間在街亭和大興之間走個來回完全不成問題。所以這日蜀中叛兵進軍街亭并向右武衛與右武侯起進攻時,楊昭早已知曉其動向。情況緊急,假如右武衛和右武侯全軍被殲,則街亭要道落入蜀中叛軍之手,戰況就對隋軍大大不利了。楊昭當機立斷,先回轉将敵情告知宇文述,再火奔往前線,一路上指揮黑霸王穿越雲層飛上高空,并使用了陰陽令的異能。
天神兵陰陽令,代表“持平”。陰令可吸奪世間任何形式的能量,陽令則可将之轉變爲兵主所用,并最終釋放出震撼天地的無俦威力。楊昭就以之吸納太陽的浩瀚力量。直到神兵吸納和儲蓄的能量已經到達本身經脈可承受之極限,才如飛将軍降臨般戰場,催動《無字真經》的乾陽篇内力,以兩儀八法中“天崩地裂”的手法加以釋放,終于及時救下了來護兒和屈突通兩位将軍,一舉扭轉戰局。
依照理論而言,這具有滅絕性威力的一招,确實并非不可克隆。但此舉對于招者本身,也是極沉重的負擔。甚至稍有疏忽,都随時可能被過度龐大的能量将本身丹田和經脈撐爆,未招先就去見閻羅王了。楊昭修爲不足而強行招,丹田中如今實是隐隐作痛,需要靜心潛修一段時間才可無恙。而且即使痊愈,十日半月以内也别想再能用這着命名爲《陽斷穹蒼》的禁招了。否則舊患未愈又添新創,實在後患無窮。
小王爺沉吟半晌,但覺在座人人都目光灼灼地緊盯着自己,實是想繞也繞不過去了。當下,反手拔出負于背上的陰陽雙令橫放膝前,道:“當年天晶巨爆的故事,想必各位長輩們都聽過了。我這陰陽令和天晶同是天神兵,故此白天十才能揮出那種威力。但也正因爲如此,所以白天那招也和天晶巨爆差不多,實是可一不可再。眼下……”住口微微苦笑,搖了搖頭。
楊昭這話一出,在座衆人都長長地歎了口氣。眉宇間神色既似失望,卻又有欣慰。憑心而論,要是楊昭可以無限制亂放這着必殺禁招的話,那麽倒也省事。大家也不必講什麽戰略戰術,更用不着人馬士兵了,直接一路轟殺過去就是。可是假若當真如此,那其他人還有得混麽?
武功修爲高明到摩诃葉這個地步,雖然已經看似不可思議,但大家都勉強還能接受。可要是直接到了可以以一人之力推山填海,轉鬥移星的地步,那麽根本已經不能稱之爲人,而是與女娲、蚩尤、羅刹、伏曦并列的神了。然而舉世人皆自私,哪可能承認現實中就有個高高在上的人就生活在自己身邊?所以即使真是神,也絕對不能是神,而隻能是妖是魔。必須群起攻滅而後快。所以楊昭承認自己不能再用那着禁招,反而讓衆人都隐隐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
宇文述率先回過神來,笑道:“那亦無妨。大軍之動,本也并不寄望于一夫之勇身上。老夫适才戲言爾,河南王莫放在心上。”随即斂容道:“賊軍雖多,終究是以一隅而抗天下。隻要捱過眼下這段非常時期,則朝廷就能從各地抽調出軍隊來進行增援。更何況以子逆父,其理不順。皇上登極二十年,向來厚待百姓,廣得天下人心。賊兵中将官即使盡數附逆,下級的兵卒豈能也盡數不知感恩?再且叛賊兵月餘,始終被阻于陽平關下不得寸進,縱然如今取了關隘,損傷必多,士氣亦漸落。夫以久疲之卒,禦狐疑之衆,其數雖多,不足畏也。”
“宇文大總管言之成理,正是兵家正道。”來護兒皺眉道:“但眼下該如何去做?難道就此死守不成?”
宇文述正色道:“列柳城地勢險阻,大軍若據城守禦,确是最保險的做法。但我等又豈可如此屍位素餐,不思進取?況且叛賊亦必不能容我等如此。明日但請來将軍分兵五千,前往壘斷各處小道。獨孤骠騎也分兵五千,四出抄掠叛賊糧道。賊兵若然退卻,則正好使我等從小路以奇兵擊之,可獲全勝。彼若不退而反傾巢來攻,我等兵力雖然略遜,但左衛、右衛、左武衛三軍皆爲天下精銳,糧草器械盡皆完備,更兼蓄銳已久,士氣正盛,大可憑一敵十。則正好籍此而全殲敵軍主力。”
來護兒起身抱拳道:“末将遵令。”随即蹙眉道:“隻是有一事可慮,就是那些活死人了。這種傷天害理的怪物,力大無窮又動作敏捷,無懼無痛隻懂聽令而行,更兼渾身劇毒,簡直生人勿近。今日河南王縱然解決了一批,叛賊卻勢必會再制造出二批、三批。左衛、右衛、左武衛三軍縱然精銳,可是對上這種怪物的話……”
大帳中衆人一時俱都沉寂下來。好半晌,楊昭起身緩緩道:“蜀中唐門在益州立足數百年而不衰,根基深厚,勢力盤根錯節。門中的奇人異士和詭異伎倆層出不窮。如今唐門新任門主唐十三已經和楊秀相互勾搭,狼狽爲奸。活死人必然是唐門中人搞出的花樣。隻要找到始作俑者并下手将其除去,活死人再厲害,卻也也不足爲患。”
宇文述沉吟道:“話雖如此。但那始作俑者潛身于大軍環繞之下,如何才能将他找出來,更如何才可将其除去?”
楊昭凝聲道:“主意既然是我出的,那麽當然也該由我動手去做。事不宜遲。大總管……”
“萬萬不可!此話王爺休得再提。”楊昭話聲未落,在座衆人登時已疾言厲色地同時出聲阻止。宇文述沉聲道:“兩軍交鋒,豈同于江湖争雄?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王爺你既然身爲一軍主帥,就該明白此刻千萬人安危盡系己身,切切不可輕舉妄動。我大隋人才濟濟,刺探消息這種小事,軍中能勝任者在所多有,更用不着王爺你來冒險。”
話是正理,但其實也同樣包藏了一點私心。要知楊昭身份不比尋常,乃是太子嫡子,未來極有可能登基爲帝的。這次他随軍出征,無論宇文述抑或獨孤峰,甚至軍中絕大部分将領,都隻認爲楊昭此行不過就是和當年楊廣率兵平陳一樣,雖有鍛煉之意,但更大程度上隻是來鍍一鍍金,好增加資曆而已。既然如此,又有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要楊昭擔任起那些有危險的任務?楊昭假如有了什麽損傷的話,卻教宇文述和獨孤峰回去怎麽向皇帝交代?
楊昭卻不怎麽明白他們這些人的小心思,搖頭道:“唐門妖人個個武功高強,惡毒伎倆更是花樣百出。尋常探子别說窺探其虛實,甚至根本就近不了他們身邊。至于刺殺,則更加沒半分成功的指望了。這件事,實在也隻有我能辦得到。”
“卻也未必。”獨孤峰自信地笑笑,道:“昭兒,莫怪舅舅多嘴。所謂隔行如隔山。你武功雖好,但要論刺探消息,恐怕卻也還不如一名普通的探子。至于說暗殺,那更和面對面的争雄決勝大大不同。要成功進行暗殺,武功高低隻在其次,更重要的還是把握機會和出奇不意。還有其他許多訣竅,卻也是非得下苦功慢慢磨練才能掌握得了的。”言畢,卻轉身向宇文述抱拳道:“大總管,末将的親弟獨孤霸,素來對此二道頗有心得。兼且他爲人精明多智,心思又謹慎。假若大總管派他出馬,必定能不負大總管厚望,将那制作活死人的唐門妖人鏟除,替我軍去了這心腹大患。”
“哦,獨孤霸……”宇文述點點頭。他素知獨孤霸爲人陰沉,行事狠辣。在獨孤家中專司暗殺,也就是俗話說“幹髒活的”。所練習的天罡邪拳不走尋常武功路子,而是結合了極詭異的左道巫術。即使武功比他高的人,往往也會飲恨于其手底。若使其出馬對付那制造活死人的唐門中人,确實再合适不過了。當下宇文述一點頭,道:“也好。獨孤骠騎,且請令弟入帳與老夫一見。”
獨孤峰面露喜色,當即頓應是。回身走到大帳之外,向在外伺候的親兵吩咐了幾句。那親兵随即領命而去。過得片刻,楊昭忽然心中一動,緊接着陰陽雙令同時震動低鳴,似對某些事物産生了排斥反應。小王爺忙伸手撫上雙令運功撫慰。卻隻見有個高大漢子垂手而入。他披散長,臉目猙獰,肩寬、腰細、腿長,外相甚是威悍可怖。才剛走進來,帳中那十幾根燃燒得正旺盛的牛油大燭登時爲之一暗。燭光搖曳之間,竟有陰森鬼氣撲面而來。這漢子站定了向宇文述頓行禮。恭恭敬敬道:“下官左府千牛衛獨孤霸,參見宇文大總管。”聲音猶如被敲裂的銅鑼般,甚是刺耳難聽。
宇文述擡手輕擺,道:“不必多禮,起身吧。獨孤千牛,眼下叛賊中有個對我軍而言非得盡早鏟除不可的心腹大患。令兄舉賢不避親,大力推薦由你來擔當此責。不知你可願去?”
“大總管有令,獨孤霸自當盡力而爲,萬死不敢推辭。”獨孤霸擡起頭來,問道:“但不知那心腹大患究竟是什麽厲害人物呢?”
獨孤峰接口道:“二弟且聽了,事情是這樣的。”當下就原原本本,把前因後果都說了。獨孤霸咧嘴一笑,傲然道:“原來隻是如此。大總管請放心。天罡神拳最擅長克制那等旁門左道的伎倆。什麽唐門妖人,不過光會使點粗陋毒藥的跳梁小醜罷了。三日之内,下官必提其人頭回來見大總管。若不成功,甘願受軍法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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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我再仔細地詢問過老爸,确認我祖母的兄弟的兒子,在我而言是應該叫表叔才對。所以獨孤峰獨孤霸是楊昭的表叔。我外祖母的兄弟的兒子,才應該叫表舅。汗,中國人的親戚關系太麻煩了。英語裏都是叫unc1e的,多簡單方便……不過雖然已經搞清楚這關系,但是我也懶得改了,将錯就錯吧,大家包涵哈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