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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昭所練習的《易經玄鑒》,本來就是楊廣所傳授。兩父子武功同出一轍,縱使各自所走的路子頗有不同之處,但畢竟同源互通。在親身經受六十四卦掌威力以後,哪怕遠未能就此全盤豁然貫通其中奧妙,但倉促間要依樣畫葫蘆地模仿出其中兩三着掌法,對于楊昭而言實有反掌之易。這招雷天“大壯”掌勢正大煊赫,乃是堂堂之陣,正正之師,配合楊昭的皇族血統,更能将其威力揮得淋漓盡緻。再加上神手仙兵不畏邪毒,更能全力揮而無須有任何顧忌。一掌之出,登時隻見赤影翻滾,兇獸火麒麟形相悍然暴現,直将唐斯文渾身毒霧黑氣燃燒殆盡,氣勢徹底占盡上風。
殺着加身,避讓已然不及。那頭人形怪物失聲怪吼,粗壯得和身體完全不成比例的雙臂豎起,猶如兩扇門闆般往中間一合。電光石火間“啵~”的怪異悶響,唐斯文體重過三百斤以上的龐大身軀被掌力淩空抽起,嘶聲咆哮着向後弓背飛退。旋即“轟~”地狠狠撞上王府那堵厚達半尺以上的雙龍戲珠雲石影壁。雷天“大壯”剛猛無俦的掌力全面爆。霎時間沙崩石塌,堅硬無比的雲石影壁被徹底轟成粉碎,将唐斯文活埋在下,生死不知。漫天塵沙石屑則高高揚起,直将視線遮掩得一片模糊。
這頭三分似人七分似鬼的怪物,難道竟連楊昭一掌也受不起,就此長埋黃土?
不可能!它不會如此不濟。依舊保持出掌姿勢,屹立原地一動也不動的楊昭神色怪異,卻絕未因爲自己的牌面占盡上風而有絲毫松懈。神手仙兵構造奇妙,即使将它戴在手上,密布指尖的每根神驚依舊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應有的各種感覺,就仿佛那本來就是自己的另一層皮膚。所以楊昭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适才雷天“大壯”掌力擊上唐斯文雙臂的瞬間,那觸手處既堅又韌,十足活像是厚牛皮混合橡膠所造成的墊子,偏偏就不似人類自身應有的肌肉骨骼。自己十成掌力轟上去,真正被他本身所承受的能有多少,也就難說得很了。
詫異與愕然隻在心中一閃而逝。縱使還未想得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眼下境況卻也不能容許楊昭仔細思索。影壁垮塌後的磚石足有好幾噸之重,雖然全都堆到唐斯文頭上,但想來也不可能就此取去了這頭人形怪物的性命——即使就在這眨眼功夫,沙石堆都已經不住出“簌簌”聲響了。楊昭皺皺眉頭,随即冷冷一哂。他“呼~”地吐出口氣,急掠而上趕至車離身邊,舉掌拍向他頭頂百會要穴,沉聲道:“師兄,凝神守一,吸納我傳過來的功力。”易經玄鑒的精純玄門真炁當即源源貫注而下。
本來六神訣神通驚世駭俗,唐門絕毒縱然厲害,也奈何不了極樂正宗門人才對。無奈五部衆各人隻得摩诃葉傳授一招,無法因對戰況變化而相應變招,假若遇上旗鼓相當的敵人,先就大大吃虧。車離所學的菩薩滅殺力強橫,要與之抗毒療傷卻藥不對症。盡管竭力催動内息,唐門絕毒卻仍化作一條墨綠色血線,沿着手臂不住上行,眼看着已經爬過手肘。一旦這道墨綠血線升過腋窩,即使不死也得廢功。
楊昭的援手卻來得正好及時,易經玄鑒乃玄門正宗功,加上神手仙兵的靈力,恰是邪門惡毒的克星。車離身體一陣微微顫抖,本來痛苦緊繃的五官稍微得以放松,墨綠血線則以肉眼可見的度快回落。車離閉目加緊用功,心中如釋重負之餘,也頗覺憋屈。
他身爲五部衆之,位高權重,更兼心高氣傲。除去師尊和四名同門以外,本來目中再無餘子。即使楊玄感向來号稱當世青年一輩高手中的最強,車離亦自信仍能稍勝對方半籌。沒想到适才在武安镖局的一戰,卻讓他驚覺無論楊玄感抑或楊昭,都已經将自己抛到了身後。楊玄感也還罷了,楊昭卻分明在半年前還不過是份自己單手也能輕易放翻的料子,區區半年間居然就如此突飛猛進,實在是不可思議至極點。
楊昭乃當朝皇孫兼朝廷敕封的王爺,身份尊貴。更兼大得師尊摩诃葉歡心器重,看來接任下任極樂正宗宗主也不無可能。車離本來就知師尊即使要傳衣缽,也不會從五部衆中挑選,所以也并不感到妒忌。但饒是如此,争強好勝之心乃人之常情,車離也是難免。眼看着昔日遠遠不如自己的人,突然間就趕上來反将自己甩下,他口上固然不說,心底滋味究竟如何,委實不問可知。恰好這時候唐斯文突然在河南王王府出現并大開殺戒,于公,車離自覺挺身保護這個被師尊看重的師弟乃是責無旁貸之事;于私,則他更覺有必要挺身而出,也好讓楊昭知道自己這個師兄并非可有可無的幫閑和擺設。故此楊昭才剛踢出匹健馬進行試探,車離已迫不待及地出手搶攻,試圖一鼓作氣将這頭人形怪物收拾掉。
沒想到結果卻是适得其反。唐斯文身上皮堅肉韌不畏攻擊,力氣大得異乎尋常,度更敏捷得和他的巨大身軀完全不成比例。再加上周身劇毒生人勿近,實是近乎完美的殺戮工具。車離縱然已經出盡全力,仍舊輸了一籌。到頭來還是必須楊昭幫忙才能驅除體内劇毒。他心内就似打翻了雜貨鋪,甜酸苦辣鹹五味雜陳,真不知究竟是何等滋味了。
不消片刻,車離手指處徐徐滲出墨綠色毒水凝聚成珠,欲滴未滴。隻要水珠落地,毒質離體,那麽這條命就算是從牛頭馬面的手上搶回來了。然而正在此刻,對面那才稍稍安靜了幾秒的磚石堆,陡然由内而外猛地爆。兩隻粗巨如鐵鏟的大手撥開成噸堆積瓦礫,爲自己開創出一條生路。
殺人怪物挺身站起,低頭死死盯着哪個害自己差點被活埋的人,怒吼道:“楊、楊昭~!”聲尤未歇,三分似人七分似鬼的唐斯文緊握雙拳,以排山倒海之勢瘋狂沖擊而前,幾百斤的體重加上必殺戰意,縱使單人匹馬,其氣勢卻尤勝萬馬千軍。五部衆的大師兄心中随同地面同時劇震不休,毒質登時就有反滲回入他指尖皮膚以内的趨勢。楊昭察覺對方體内内息走岔,立刻加催内勁,低聲道:“澄念守元,莫爲外事分心。”
唐斯文奔跑度不快,但彼此距離本來也不算太遠。眼見敵人越逼越近,車離心中焦慮,忍不住道:“我這邊不妨事。師弟,快放手去對付那怪物。”
“不過一頭帶毒蠻牛而已。要對付它,即使隻用半力都已經綽綽有餘。”楊昭口中說得輕松,卻是深知替車離驅毒的成敗盡系此刻。若然眼下放手,毒質勢必倒卷侵入車離五髒六腑,那就當真神仙難救。爲山九仞,決不可功虧一篑,惟有冒險了。
心念電轉間那頭殺人怪物早逼近身前,它嘶聲厲吼,高舉雙拳挾沖擊加快之烈勁當胸狂轟,其力何止萬均之巨?遠處的明月看得心膽俱裂,失聲驚呼道:“阿昭!”聲音中赫然已帶上了哭腔。
“啵~”的又一下悶響,三條人影乍合乍分。楊昭一掌兩式,巽風悠混合兌澤旋,反借其巨力将車離扯離地面,兩人同時平平向後飄飛數丈,非但未曾受傷,甚至連姿勢也未改變。如此異像,哪怕唐斯文此際腦海中隻剩餘一股暴烈殺念,同樣也教它不得不爲之愕然驚詫。隻是這單純至極的頭腦卻決不會去多想爲什麽。雙拳轟地憤聲狂吼,扯動劇毒狂風四散飙射,這殺人怪物重整旗鼓,追上前去對準楊昭和車離狂轟猛打。
楊昭沉着應對,單掌幻化千萬,随感覺自然揮灑。前削後掠左撥右擋上拒下卸,正是四象玄功之無量雨。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巧妙挪移卸勁,先自穩立于不敗之力,再細心觀察唐斯文這具看似完美無暇的戰體,必要先找到其隐藏的弱點,方才對症下藥一擊必殺。風雷鼓蕩間連續交拼三十多招,殺人怪物一口氣堪堪用盡,迫不得已主動抽身後退,銅澆鐵鑄也似的雙臂竟然微微顫,經脈已被神手仙兵靈力入侵,損害非輕。隻是這怪物拼鬥得蠻性作起來,越燒越旺的怒火反令它殺性倍增。“呱~”的沉聲怪吼,唐斯文渾身毒霧彌漫,騰身飛躍半空,挾泰山壓頂之勢以兩記鞭槌當頭狠砸。猛招未至,罡風早是刮面生痛!
最後一滴墨綠色毒水“答~”滴落地面,驅毒終于大功告成。車離毫不遲疑,足尖急彈便抽身後退,雙手也恢複自由的楊昭同時轉身正面面對強敵,吐氣揚聲,雙拳齊出,俨然又是無情雷。但這招本應名副其實地動作迅疾如雷,才能揮出其中蘊藏的狂猛爆炸力,但此時此刻,他楊昭動作非但說不行一個“快”字,反而慢得有若龜爬,軟綿綿地幾乎全無威力可言。
剛剛稍微放下的心猛然又提上咽喉。刹那間,車離幾乎就要以爲這個師弟是爲了幫自己驅毒而消耗過巨,竟導緻再使不出本來的必殺絕招。兔起鹘落之中,楊昭和唐斯文今日三度拳掌相交,無聲無息,彼此也同時僵住。隻遲了三個彈指,海嘯山崩似的沖擊波轟然爆,猛向殺人怪物身上席卷倒沖。漆黑毒霧全被吹得無影無蹤,唐斯文渾身屏藩盡失,猙獰醜臉上驚恐萬狀,凄聲慘叫着向後踉跄倒退。高高揚起的右臂處肌肉爆裂,暴露出内裏寸寸斷裂的森森白骨,墨綠色毒血随之瘋狂飛濺。那若洪荒巨人似的身體猶如被共工撞毀的不周山,向後就倒。“砰~”巨響聲起,塵土飛揚,整片地面也爲之顫了顫,竟宛若一次小型地震。
戰況瞬間變幻,隻在眨眼中便是翻天覆地的一百八十度劇變。車離目瞪口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見的一切。他雙眼直勾勾地死盯着楊昭軟綿綿的拳頭,喃喃道:“這……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師弟,你剛才使的,究竟是什麽武功?”
“四象玄功,無情雷而已。”楊昭收起拳頭,“嗬~”地吐了口氣,續道:“剛才對楊玄感的時候,小弟豈不也已經使過一次了麽。”
“楊玄感?不對。”車離連連搖頭,道:“你對付楊玄感時出拳快疾剛猛,能有那種威力自是理所當然。可是剛才那着緩慢綿軟,怎可能是同一招?”
楊昭一笑,道:“緩慢綿軟,未必就等于沒有威力。須知‘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其無以易之。’這怪物的改造戰體皮堅肉韌,抗擊力驚人。若以剛猛快疾之拳攻擊,則效果事倍功半。所以小弟改以慢拳應對,反能将力量全部送入其體内然後由内而外進行破壞,教他卸無可卸。此爲‘至剛無敵,其慢也剛’。”
“同一招式,你竟然能有如許截然不同的變化……”車離口中長歎,心中油然而生畏服之意。刹那間,他意識到自己或許終其一生,其成就都已經沒可能再與這個師弟相提并論。心中沮喪,實是可想而知。可是與此同時,卻又隐隐感到慶幸。
隻要牢牢攀附住這個靠山,将來即使師尊摩诃葉大歸,極樂正宗亦還有何懼?自己這個大師兄,豈非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心中諸般雜念閃過,面上神色亦随之變幻,卻忽略了身外事物。忽然隻聽楊昭輕聲低“咦”,語氣甚是疑惑道:“車離師兄,你看。”
車離聞聲擡頭,問道:“怎麽……”話未說完,已是大大吃了一驚。隻見那頭重傷暈迷倒地的殺人怪物,赫然竟出陣陣“叽叽格格”的聲音,龐大軀體不住萎縮下去。本來足有兩米半以上的身高,眨眼功夫已經縮水到隻剩下一米八左右。體表的紫黑色毒氣也散去大半,顯露出蒼白得過分的肌膚。
兩名極樂正宗的師兄弟對望一眼,各自同感驚奇駭異。楊昭皺眉道:“唐門的怪物,留他不得。”腳下踏前兩步,右掌對準唐斯文腦袋,掌心浮現“離”卦金光形相。正要勁拍下之際,驟然隻聽耳邊“咻~”的破空急鳴。車離同時在耳邊急喝道:“師弟小心!”聲未停歇,但見光影閃動,一柄寒光閃爍的鋒銳長劍早破空急飛而至,“奪~”地剛好插在唐斯文身前,将他和楊昭兩相分隔。楊昭順着長劍飛來的方向回頭張望,隻看王府大門旁走出一名纖弱婀娜的女子,她容顔皎好,面色卻蒼白如紙。右臂自肘而斷,赫然隻餘獨臂。楊昭看得分明,不由得脫口道:“唐……名越?”
“是……是我。王爺,請……請手下留……情。”唐們七煞中碩果僅存的唐名越,扶着牆壁急促喘息,斷斷續續道:“我們,我們有重……重大軍情……相禀。”
“重大軍情?”楊昭冷冷喝道:“唐門究竟想玩什麽花樣?”
唐名越嘴角挂起絲絲苦澀,掙紮道:“唐門、唐門已經完了。我的劍柄……劍柄裏面……”話未講完,身子晃了幾晃,當即向前俯跌撲落塵埃,再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