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我漸漸迷失時,胸口忽然傳來了一陣力量,猛地将我從那一圈又一圈的朦胧中扯了出來。我發覺自己仍撐在桌子上,急促地呼吸着,周圍的人以驚恐的眼神看着我,我清晰地感覺到恐懼造成的不安在他們的腦海裏激蕩。
JACK微微詫異了一下,很快又優雅地笑了,他打量着我的胸口,仿佛能透過我的衣服看到什麽。
我很沒醫生儀态地護住胸前,腐肉的蠕動透過衣服傳送到我的雙手,我不禁又是一陣煩躁的惡心。
JACK微笑說:“你的飾物很漂亮!好好保管!”
我的飾物?我的手碰到了叔叔送的那條項鏈,莫非就是這條項鏈的力量讓我脫離了JACK對我施予類似催眠的控制?
我的思緒更混亂,我知道這樣的狀态下,自己更無法在他面前呆下去,我明白那些警衛和護士爲什麽這麽畏懼他了,他有左右你思想的力量。
我一邊退後一邊說:“将病人送回病房休息,本次面診告一段落!”
房内衆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JACK笑了,輕輕地說:“劉雲,無限宇宙論僅僅是世界的最表面現象,你不想了解更深層次的真相嗎?我願意将每個真相背後的真相揪出來,與你一一探讨…”
我趕緊轉身,推開房門,快步離開,陰森的走廊上回響着我急促的腳步聲,用落荒而逃來形容我目前境況絲毫不爲過。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面對鏡子,将鏡子折疊成無數個小榜,我們将看到什麽,你又有沒有想過,如果将空間折疊成無數個方快,世界将變成怎樣?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想知道的嗎?爲什麽現在卻要逃避了?”我走了這麽遠了,他的聲音依然那麽的清晰,仿佛就在我耳邊輕輕的說着。
我的腳步更快了,恐慌的情緒一浪浪地向我湧來,我對着空氣吼:“我不想知道!”
我捂住了耳朵,但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JACK充滿磁性的聲音依然清晰無比:“你想的!昨天李華佗跟你說到空間該是無數維時,我從你眼中看到了憧憬與向往,李華佗這種低水平的導師能教給你什麽呢?他看到的所謂六維空間不過時間落差所造成的錯覺!你需要一個像我那樣的導師,我會讓你看到一個真實的時空世界!你好奇的心在跳躍了嗎?”
“我不想知道!”我一邊下樓梯一邊重複地吼着。
他淡淡地笑了,他充滿魔力的雙眼在我腦海中浮現,輕輕地說:“我們都有做平凡人的渴望,但理想與現實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命運是一個最惡搞的精神病人,總愛和我們開着各種各樣的玩笑!面對現實,正視自己存在的意義吧,劉雲!你一定會回來找我的!”
我沖出了大樓,一屁股坐到了草坪上,雙手捂住了頭,将腦袋埋到膝蓋以下,終于聽不到他的聲音了,但“你一定會回來找我的!”這句話的餘韻卻依然在我腦海中回響。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慢慢地将頭重新擡起,麻木地面對周圍人們的目光,警衛們警惕地子着我,看他們躍躍欲試的神情,就知道他們在等待着如果我有什麽發狂表現的話,就馬上将我從深藍的員工變作深藍的顧客;護士攙扶着的病人沖我很沒深度的微笑着,顯然把我當作了同類。
我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前天我還是一個優秀的精神病實習醫生,今天已成爲了一個精神病的實習病人,當然,當病人一般是不需要實習的,尤其是精神病。
“…劉醫生,劉醫生,你沒事吧?”我從茫然中醒覺,一個嬌俏的小護士正立在我身旁。
我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忙站了起來,笨拙地回答:“哦,哦,我是劉醫生,我沒事,你有事嗎?”
她并沒在意,認真回答說:“A院打電話過來,說有一位鍾先生要訪問JACK,但李華佗醫師已将JACK列爲極度危險病人,謝絕一切訪問!但那位鍾先生執意要見JACK一面,A院那邊希望負責JACK病情的醫生過去當面解釋一下,李華佗醫師不在,隻好由你去了!”
她讨好的笑容讓我找回一點點自信,聽到是JACK的舊友來訪更是精神一振,他可以讓我深入了解JACK這個魔鬼,我說:“好,我馬上過去!”
我走了兩步,忍不住問:“一般的訪客,幾句就把他打發了,那位鍾先生爲何這麽大面子?”
“那位先生的父親好像是我市行政管理官員。”護士低聲回答。
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A院一切如舊,但對于在Z院呆了兩天的我,這裏每一個病人看起來都是這樣的正常。
會客廳裏,負責接待鍾先生的禮儀人員見我來了,便如獲大赦地逃了出去。
那位鍾先生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從他穿着打扮到他的神情動作,他應該是個相當直率的人。
“病人不能給親友探訪,這是哪門子的規矩啊?精神病又不會傳染!”他見我進來,故意大聲嚷着。
我暗道,因爲你沒得過精神病。
我将心裏的那些陰影壓到一邊,盡力露出平易近人的笑容,坐在他的對面,說:“鍾先生,你好!我是負責JACK先生病情的劉雲!”
“劉醫生,是嗎?我要見JACK!”他的語氣透着相當程度的不耐煩。
“JACK的精神狀态相當不穩定,帶有嚴重的暴力傾向,已被列入了極度危險病人的行列!”我背誦着李華佗分析JACK的報告,“所以,一般情況,我們是不允許訪問的!”
我盯着越來越不耐煩的鍾先生,話鋒一轉,說:“但如果鍾先生是JACK的重要親友,你的訪問能有助于他病情的恢複,深藍是考慮讓你們見面的!”
鍾先生忙說:“我是的…我是的,我是JACK最好的朋友,我和他從小就認識,我一定能對他病情有幫助的…嗯,JACK妻子死那個案件還是我負責的呢!”
我盯緊了他,心跳開始加快,在那份靈異文件中,曾經出現一個叫“細鍾”的男子,莫非就是眼前的這個鍾先生…
他以爲我不信,忙将自己的證件掏出遞給我看。
我微笑說:“真是失敬!原來是鍾警司!JACK妻子出事那晚的情形到底是怎麽樣的?
咳,因爲那件事很可能是JACK精神失常的導火索,你說得越詳細,對JACK的病情越有幫助!”
他臉上露出回憶的神情,緩緩說:“大概在半個月前吧,有人在臨江大道出了車禍,那天我剛好在附近當值,聽到同事說那個傷者竟與JACK的妻子同名,我忙跑到醫院去看看了,沒想到真的是同一個人!我趕緊打電話叫JACK過來,那時候他就很不妥,他竟然說嫂子在家,叫我别開玩笑,好像還要叫嫂子過來聽電話,當時我還真吓了我一跳,然後,話筒那邊卻沒再聽到他的聲音,嫂子便過世了!
我難過了好一陣,又打了幾次電話過去,卻始終占線,我不禁有點擔心,便過去看看他。他好憔悴,一身酒氣,他拿出一張寫滿字的紙要給我看,說是他剛寫的真實故事,帶有神奇的力量,我哪有心情去看這些東西,将紙塞到他身上,便扶他上床休息了!他上了床還是喃喃不休地說着什麽…”
“說着什麽?”我緊張地問。
細鍾皺起了眉,盡力的回憶,好一會後,還是搖了搖頭,說:“記不清了,好像說了好幾次‘不可能’吧,我陪了他一會,叮囑他好好睡一覺,明天下午我就來接他到醫院處理嫂子的身後事,誰知道那天的下午,他已經被送到了這裏…唉,JACK用情太深了!”
我搖搖頭,表示不能同意他最後那句話。
我忽然發覺自己接觸那份靈異文件以來,一直注重的都是那股死亡的力量,卻忽略了一件相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文件本身的内容。文件中的第一人稱的JACK和鍾先生口中的JACK,應該是一個感情豐富,精神脆弱的男子,但我不久前見到的JACK,卻是一個冷酷可怕的魔鬼,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令他脫胎換骨呢?
“劉醫生,這些對JACK的病情有幫助嗎?”鍾先生問。
“有的,有幫助的!”我說,并在心裏補充,不過不是對JACK的病情,而是對我的小命。
“你覺得JACK是怎樣一個人呢?”我問。
“他人品很好!”
“可以舉些例嗎?”
“嗯,譬如他經常扶瞎子過馬路啦,不過過完之後會向人家收取一定的服務費;又譬如救助一些受傷的小動物回家醫治啦,治好了就叫我到他家火鍋;再譬如有時下雨天,我要加班,他會到我家幫我收衣服,不過有名牌的他會收回他家;還有他還常常幫隔壁有錢的獨身老人做菜啦,不過也常常問人家找到合法繼承人沒有…”
…
“我了解了!”我輕咳一聲打斷了他,問:“如果我說,JACK是一個渴望平凡,追逐平凡的人,你能同意嗎?”
“同意!”他想了想,又補充,“絕對同意!”
“你好好想一想,你和他從小就認識的,在他身上有沒有發生過什麽特别古怪的事情?”我覺得不夠煽動力,又加了一句,“這對他的病情很重要!”
鍾先生果然又皺起了眉,思考起來,但看着他痛苦的表情,顯然沒能想出什麽,可見JACK是如何的平凡了!
他忽然一拍大腿,說:“有一件怪事,就在半年前!那時我在JACK家裏吃飯,忽然接到一個電話,是我的一個朋友打來的,說嫂子和一個男子神态親密地走進了旅館,問我要不要通知JACK。那時侯我真是笑得不行,因爲嫂子正和我們一起吃飯,打電話那家夥平時認真正經的,沒想到編大話編得這麽好。
我跟JACK說了這事,本以爲他會和我一樣哈哈大笑,豈知道他”哇”一聲哭了出來,一個大男人,竟說哭就哭,像個小孩子似的,我口瞪目呆地看着他,想安慰都無從下手,更奇怪的是,嫂子竟然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仿佛看不到他丈夫的失常表現似的。
我揉揉眼睛,真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然後發覺JACK已沒事了,正若無其事地喝着湯,他本應該哭得又紅又腫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眼角連一滴淚水也沒有,就像玩魔術一樣的神奇。
我将前面那事又說了一遍,正要問他哭什麽的,他們夫妻已經笑得連飯都噴出來了…我也曾懷疑前面那一幕是不是我的幻覺,但我知道,那并不是幻覺!後來我還是問了JACK他當時到底在哭什麽,他卻笑我神經病…與他交往這麽多年,這件事恐怕是唯一的怪事了!”
我屏住呼吸,隐隐把握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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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鳕:本故事所有懸念都将會在後文給大家完滿的答案,請大家放心閱讀。本書不會中斷連載,但請不要催稿,否則不能保證質量。而且,我一般兩天就更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