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在風中起伏不定,陽光潮濕得淋漓盡緻。已經是晚秋時分,龍噬國獨有的玉碧梧桐樹上的紅葉開得燦爛極了,像是許多活潑可愛的小精靈在上面微笑地俯視大地。
這是久違的清淡了,此種紅葉可以制成龍噬國裏最富盛名的紅茶,茶香四溢,數裏可聞,而今年的玉碧梧桐所生長的葉子卻來的格外晚,許多期盼的人天天守望着那十幾棵樹——終于,葉子開了,像浸在月光中的波紋一樣顯得清爽、韻味十足。
而此刻在一棵梧桐樹下竟然有個盲人蹲坐在那裏,他的前面擺了把古琴,上面刻滿了歲月的風霜顯得古舊,但饒是古舊,卻在盲人的手流暢的撥動中顯得生機勃勃。
可是在他旁邊卻沒有一個人駐足。
許多狗經過他的面前,它們聽不懂音律,它們在嬉鬧着。公狗和母狗肆無忌憚地調戲着,它們沒有塵世的憂慮,它們隻會對主人忠誠就可以有骨頭啃了。
而人呢?每個人都有活着的憂愁,如生老病死,而更關鍵的是,窮人們如何在逆境中苟延殘存。
這個盲人約莫有四十多歲,臉上都是皺紋,他的古琴雖然活潑,可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卻不由讓人感覺到一種沉沉的死氣。他似乎死了,像極了被風用力吹落的孤葉,無力地在風中瑟瑟發抖。
忽然玉碧梧桐樹前閃過一個身影,是個玉樹臨風的少年,他的眼睛清澈地像橋下的流水,讓人瞧着總會覺得裏面有吸引人的地方,仿佛甘露一樣會賜給炙陽下的你。如沐春風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他的腰上系着金色的腰帶,在人群中格外顯眼——那是一種貴族的标志。
他的腰帶上還挂着一顆美麗精緻的玉佩,顯得晶瑩透徹。然而和玉佩比起來,那少年卻顯得更加超脫,如同石頭中的美玉一樣,給人一種潔白無暇的感覺。
那個少年隻是淡淡地走着,淡淡地看着形形色色的世界和人群。當他看到盲人的時候他的眉頭忽然皺了皺,目光落在盲人撫mo着古琴的手上。
那雙手,蒼白無力。
少年忽然長歎一聲,說:“老人家,你不是本地人吧。”
那琴聲忽然嘎然一聲停了下來,琴聲裏面訴說的無奈忽然似乎瞬間充斥了整個空氣。
盲人漠漠地說:“是本地人又如何?”
少年搖頭,剛想說話,可是他忽然沉思起來,空氣也頓時沉寂。良久,少年才沉吟着說:“是本地人又如何,不是本地又如何呢?”
盲人的臉上忽然露出淡淡的笑容,說:“我也知道龍噬國的龍噬城富庶一方,而且城裏治安極好,所以絕對不會有像我這樣的乞丐。沒錢求生存而已,讓你見笑了。”
少年忽然感覺到他平淡的聲音裏有種奇特的威嚴,而且居然說出“讓你見笑”的敬語,可見得顯得頗有教養,或者可能是落魄的貴族吧。少年忽然憐憫地看着他,那盲人似乎感覺到少年看他的目光,長歎一聲,說:“老了,老了,往事如花開雲寂,活着如喪家之犬,東躲西藏,隻爲乞食,與死何異?”
少年面色一改剛才的平淡,鄭重地說:“前輩看破花開雲寂,看破世事無常,想必經過許多浩劫,雖然淪落于此,可是前輩在此等情況依舊能彈出流暢的音樂,固然是心灰意冷,卻足見自制極強。換作别人,隻怕受了前輩這番大的災難,已經尋死覓活,更不用說彈出如此音樂了。請教前輩稱号。”
盲人苦笑一聲:“公子目光倒是銳利的很。可是我已經不再是過去的我,更不用說再留戀過去的稱号了。少年人,乘年輕就不要遊蕩,把握自己,去和這個世界奮鬥吧。”
少年面露尊敬:“多謝前輩提醒,在下隻是憑着祖上一些錢到處遊蕩,年少也不珍惜自己,如果真的去奮鬥,恐怕勢必栽了跟鬥就一蹶不振,或者對着家業幾個兄弟争風吃醋,甚至自相殘殺,說到底,還不如前輩用音樂換得别人的甯靜、如此行乞來得心安。”
盲人動容說:“雖然是謙辭,卻顯得中肯之極,若不是大智大慧之人,焉能如此一語中地!當年我若是和你有一般看法,也不會落得如今下場了。”
少年笑着說:“小子愚鈍,能當前輩如此誇獎,實在汗顔的很。”
這兩人竟然像是知己一般,一見如故,說的投機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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