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身心疲憊的他卻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睡着了。
隔日傍晚,香素谪前來,讓牢頭打開牢門放易寒出來,這牢頭還是十分好奇,那有人進來牢房一天就放出去了,這還是第一次。
易寒問道:“香小姐,陛下打算放了我嗎?”
香素谪輕聲道:“先生,陛下已經下令将你驅逐出紫荊國,永遠也不準你再踏入紫荊國的土地。”
易寒驚訝道:“永遠?”
香素谪點了點頭道:“永遠!
易寒明白了,紫鳳已經打算與他斬斷一切關系,永遠不再聯系,她逼迫自己做出最明智的選擇,她要把這段情永遠留在記憶之中,不再見面!四個字顯得有些沉重。
易寒顯得很平靜,淡淡問道:“什麽時候走?”
香素谪道:“明日一早!”
想不到一切來得是如此倉促,讓他沒有做好離開的準備,甚至都沒有辦法與青鳳道個别。
香素谪道:“先生,我們離開這裏。”
香素谪領着易寒回到雅緻小院,香素谪已經安排了人給易寒準備了沐浴的水桶,兩個宮女服侍他更衣沐浴,易寒并沒有拒絕,他一直有些魂不守舍,一直想着其它的事情,直到宮女讓他起來擦拭更衣,他才回神。
宮女早已經準備了幹淨的衣衫,服侍着他穿上,這套衣衫飾品繁多,似乎要參加重要的儀式而穿着的,可是易寒明日就要走了,卻怎麽可能參加什麽儀式。
珠冠,紋金紗袍,錦腰玉帶......
易寒感覺自己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這般亮眼過,就算他身爲一軍統帥,身着戎裝也沒有這般亮眼。
香素谪在門外等候,盯着易寒說道:“先生今日真是英俊。”
易寒問道:“爲什麽讓我穿這樣的衣裝,有什麽特殊的意義嗎?”
香素谪卻沒有回答,轉身道:“先生,随我來。”
易寒跟随香素谪的腳步來到偏廳,隻見眼前一桌豐富的酒菜,香素谪道:“先生,請自便!”
易寒問道:“這些都是女王陛下的安排。”
香素谪笑了笑,說道:“先生,我先走了。”
易寒也不吱聲,坐了下來,一個人吃着菜,看見酒壺酒杯,忍不住想斟酒,剛剛擡手卻又改變主意。
滿滿的一桌酒菜,易寒一個人吃不完,也不着急,便慢慢吃,隻是一個人吃起來有些無趣。
忽然感覺周圍變得靜了下來,以前能夠聽到一些宮女的聲音,這會卻聽不到,靜的他感到寂寞,忍不住想要有個人陪在身邊,朗聲喊道:“來人啊。”
連呼了幾聲,卻沒人回應,他走出偏廳,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卻發現一個人都沒有,一瞬間所有的人都走的一幹二淨,闊大的空間隻有他一個人,頓生荒涼孤寂之感,或許自己一旦離開,這院子也随着回歸靜寂。
易寒苦笑一聲,返回偏廳,在滿是還沒有吃完酒菜的桌子前坐了下來,也不動菜,自斟自飲,既然如此就獨醉一回。
夜色漸深,依然沒有一個人來,闊大的院子還是如此的靜寂,似乎這個地方被塵封起來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易寒醉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隔日一早,子鳳早早前來,走到偏廳,看見易寒就這樣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桌子上滿是倒下空蕩的酒壺,輕輕的搖了搖頭,心中忍不住埋怨道:“母親也真是,也不留下人來照顧一番,着着急急的就将所有的宮女的撤走了。
子鳳走到内卧拿了一件外袍,披在易寒的身上,坐在一旁靜靜等候,不知不覺卻等了很久,直到日頭高照,香素谪匆匆尋來,“尊公主,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怎麽還不動身。”待看見趴在桌子上熟睡的易寒,卻是表情一愣,他昨夜該不會就這樣睡了一整晚。
子鳳道:“你先去,我馬上就到。”
待香素谪離開之後,子鳳這才輕輕拍打易寒的肩膀,輕聲喊道:“易寒,快醒醒。”
易寒被子鳳拍醒,睜開朦松的眼睛,看見子鳳,卻突然緊緊的将子鳳抱住,子鳳一訝,不知道他爲何突然間如此激動,隻聽易寒說道:“子鳳,我感覺我好寂寞。”
看着抱着緊緊抱住自己的易寒,子鳳露出溫柔的笑容,隻感覺易寒此刻就似個需要保護的孩子一般,輕輕拍了他的後背,柔聲道:“你還有我,就算所有的人都離開你,我也不會離開你的。”
這一次易寒卻十分的依戀她,緊擁着她不可松手,子鳳柔聲道:“不早了,該動身了。”
易寒突然恍悟到什麽,盯着子鳳問道:“你跟我一起走嗎?”
子鳳笑道:“我負責将你驅逐出紫荊國境。”
易寒問道:“什麽意思?”
子鳳微笑道:“我會同行。”
這讓易寒孤寂的心感到一絲的寬慰。
子鳳攙扶着易寒起來,“走,莫讓他們等久了。”
易寒跟随着子鳳走出小院,卻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靜的出奇的小院,這一踏出小院,他就永遠都不會回來了,這裏的一切都隻能成爲永遠的回憶。
“走。”子鳳耐心勸道,其實她也十分的不舍,卻沒有似易寒一般表現出來。
“對了,師姐!”易寒突然道。
子鳳應道:“國師說了,白蓮尊上會在上亟宗呆一段日子,過些日子會親自帶白蓮尊上回大東國。”
易寒點了點頭,小師姐想和師姐一起回天峰看望婉兒師傅,看來小師姐和師姐的關系已經有了改善。
來到大道,車馬已經備好,随同的侍衛也早就等候多時。
子鳳和易寒目光不約而同的巡視了一圈,想要看見紫荊女王的身影,可是兩人都同時露出了失望之色,紫荊女王并沒有來給他們送行。
子鳳對着香素谪問道:“陛下不來嗎?”
香素谪輕輕搖頭,“尊公主,快動身,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了。”
子鳳點了點頭,突然卻轉身跪了下來,叩了三個響頭。
所有人都不知道尊公主爲什麽要這麽做,隻有易寒一人心中有數。
當易寒坐在馬車之内,馬車駛離紫荊皇城,易寒才茫然的感覺到一切結束的如此匆匆,就好似你認爲你人生精彩的時候才剛剛開始時,一切卻突然間愕然而止,易寒閉上眼睛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可是一幕幕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在腦海。
車隊駛離皇宮,紫荊女王這才出現,香素谪看見紫荊女王的表情,輕聲問道:“陛下,你是否十分的不舍。”
紫荊女王情不自禁的點頭,香素谪問道:“那爲何不出來相送呢?”
紫荊女王聞言,突然道:“素谪,備一匹駿馬,我要送他們一程。”
香素谪表情一訝,剛要勸說,卻看見紫荊女王匆匆轉身離開。
一會之後,紫荊女王一身便服,束發挽巾走了出來。
香素谪道:“陛下,帶上護衛。”
“不,我一個人去!”
一匹白色的駿馬飛奔出皇宮,馬背上一個俊逸的人兒。
紫荊女王快馬奔馳,追上車隊要送他們一程,在動身的時候她不願意出來送别,卻是知道,自己一定會克制不住,一切都是那麽的完美,她不想在臨别之際留下殘缺,可這一刻她卻非要送一程不可,表達自己的心意。
風呼呼在耳邊作響,刮的她臉頰生疼,視線盯着前面,期待看到車隊,似乎要這樣永遠追下去。
當看見前方緩緩前行的車隊,紫荊女王卻立即放慢速度,遠遠的跟随着,一切來得太快,她又不想就這麽結束了。
易寒并不知道紫荊女王一人騎馬跟随一路相送,倘若他知道的話,一定會勸紫荊女王立即回去,她已經有了身孕,如何能夠快馬颠簸,理應好好休養身體才是,隻可惜他不知道。
随着離開紫荊皇城,易寒也漸漸驅散了心中那股惆怅不舍之情,一心念着歸國,紫荊國,我走了!這人生美好的回憶,我會永遠的記在心中。
素來養尊處優的紫鳳第一次獨自一人出門在外,左右沒有人照顧,一切都要靠着自己,真正嘗到了風霜雨露的辛苦,每當夜晚降臨,她孤寂一人便會忍不住想念着離自己并不遠的易寒,沖動的想不顧一切奔赴他的懷中,感受他溫暖的懷抱,可每一次她都強忍了下來,告訴自己不能這麽做,這種糾纏隻是徒增痛苦卻對結局于事無補,她克制着對易寒的思念,撫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時才會感到一絲幸福和安慰,然後緊縮着在寒夜中索索發抖的身子,憑着那甜蜜的回憶熬過寒夜。
隔日身心疲憊的她看到前方繼續前行的馬車,陽光灑在身上,卻立即感到溫暖并充滿力量。
她一直告訴自己,已經送的夠遠了,該回去了,可是每一次看見前方的馬車,她便情不自禁的跟了上去,癡癡傻傻的跟了一整天,當夜晚降臨,露宿的時候,她卻立即後悔了,因爲每一個夜晚對她來說都是痛苦難熬的寒晚,她一邊要孤單的抵禦寒冷,一邊要忍住心中那入骨的思念,她甚至不知道她一路相送已經十天了,這十天她一個人,過着同樣的每一個夜晚,這種飽受精神摧殘的痛苦,卻爲何能夠一直堅持下去。
隔日一早,紫荊女王在心中暗暗告訴自己,“這一别就永遠無法再相見,我再送他一天,就一天!”心裏這麽欺騙自己,白色駿馬卻不知不覺的跟了上去。
天色漸暗,枯燥無聊趕路的一天又過去了,路途遙遠,卻還沒有離開紫荊國境,易寒好幾次的回頭看着自己走過的路,走的越久,越覺是那麽的不容易,人生哪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在趕路的途中,倘若有一天我要回來看她,卻是如此的千辛萬苦,或者我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你爲什麽不準我再踏入紫荊國的土地呢,是否你覺得見上一面并不能夠補償千裏迢迢的千辛萬苦,可是我覺得值得。
馬車在荒山野嶺停了下來,易寒下了馬車,隻見前方橫跨着一道連綿起伏的山脈,雲蒸霞蔚似一條彩帶一般橫披在山巒中間,雲下崗巒碧翠,雲中雪峰皎潔,雲上白瑩耀眼,此刻臨近夕陽,在夕陽的輝映下,那雲朵變得昏紅,雪峰如披紅紗,嬌豔無比。
易寒知道到了玉鳳雪山,過了這玉鳳雪山便臨近紫荊國和大東國的邊界了,這玉鳳雪山并不是唯一的必經之路,不過卻比繞過玉鳳雪山要節省幾天的路程,這玉鳳雪山海拔較高,半山腰之上常年積雪,半山腰之下崗巒碧翠,因地理氣候的特殊原因,卻形成了陽春白雪的奇景。
山上冰天雪地,山下生機勃勃,完全就是兩個世界。
子鳳下了馬車走了過去,笑道:“前面就是玉鳳雪山了,周圍沒有人家,我們今晚就在山下露宿一晚,明日一早再啓程動身。”
易寒道:“我記得,這玉鳳雪山一天是走不過去的。”
子鳳道:“是的,明晚要在山上過夜,這山上冰天雪地,寒冷入骨,而且這會已經是初冬了,晚上會更加的凍骨,所以今天我們要做好準備,水、食物、取暖的幹柴、保暖的衣物都要準備好。”
易寒笑道:“我倒覺得不必大驚小怪,一個玉鳳雪山而已,再惡劣的環境我都經曆過。”
子鳳笑道:“有備無患。”說着問道:“我看你這些日子念念不舍的樣子,怎麽是我離開家鄉,怎麽你卻比我要黯然惆怅?”
易寒笑道:“你知道,我這個人多愁善感。”
子鳳笑道:“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這個人多情。”
易寒問道:“你不留念嗎?”
子鳳輕輕道:“我留念,隻是我常行走四方,早已經習慣了。”
易寒道:“這一次卻不一樣,不知道歸期是什麽時候?”
子鳳淡淡道:“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我隻不過有些......”話說一半卻突然停住。
易寒問道:“有些什麽?”
子鳳笑道:“不說了,多說無益。”
易寒道:“你還是如此的理智,一個人太過理智是很可怕的。”
子鳳笑道:“你放心,我不是一個理智到沒有情感的人,我失去理智過?”
易寒饒有興趣的問道:“什麽時候?”
子鳳笑道:“你想問哪一次?”說着卻自己應道:“在戰場上,你是我的敵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卻放了我的敵人,這算不算失去理智。”
易寒問道:“那一次你雨夜追了出來,算不算失去理智?”
子鳳笑道:“我慶幸我當時糊塗失去理智。”
易寒忍不住輕輕的将她擁入懷中,言語已經不足以表達他對子鳳的感激,幸好自己并沒有虧欠她,可是那些并不幸運的人兒呢。
子鳳輕聲道:“松手,莫要讓人看見了,我現在可是負責驅逐你處境的人。”
易寒哈哈笑道:“好,過了國境,我再抱你。”
子鳳微笑:“你回車内歇息,我去安排一下。”
這是車隊第一次在荒山野嶺露宿,子鳳曾爲一軍統帥,這種事情卻難不倒她,很快就将一切安排的條條有序,而馬車内早就準備好的帳篷被褥卻派上了用場。
用過晚餐之後,所有人返回遮風的帳篷内過夜養足精神。
而一路相送到玉鳳雪山下的紫鳳可就沒這麽好過了,荒山野嶺的,她獨自一人,卻什麽都沒有準備,吃的也隻剩下早些時候在街市購買的一點幹糧,她一路上癡癡傻傻的跟着,那裏會考慮到這些,她縮在隐蔽的角落慢慢感受夜降寒臨的滋味,看着遠處亮着的火光,心中竟有些羨慕,若是眼前有一堆火就好了,她的要并不多,不是遮風的帳篷,保暖的被褥,隻是取暖的一堆火,作爲女王,她也有這麽一天,羨慕别人擁有而自己卻沒有的東西,這會發現除了處理國事,發放号令,她卻什麽都不會,甚至連弄點吃的能力都沒有。
雖然寒冷饑餓,僅省的一點幹糧,紫鳳卻不敢動用,因爲她知道明日還要上雪山,雪山之上白雪茫茫,什麽都沒有,沒有點吃的,她一定會凍死餓死,手裏緊緊拽住那殘存不多的幹糧,從來沒有覺得一點幹糧對自己是如此的重要,寒冷和饑餓侵襲她的身體,好幾次她都把目光望向幹糧,就這樣盯着,可好幾次她都忍住饑餓的沖動,别過頭去,把自己還殘留有食物的事情給忘記,忍一晚上,明日一早太陽出來就會好許多,從來都是衣食無憂受人照顧的紫鳳,終于嘗試到一個人活在這世上的艱難辛酸,她感到自己是那麽的孤獨,轉移注意力望着漆黑的夜空,漸漸的隻感覺自己好疲憊,竟昏昏睡了過去,諷刺的是,這是這些天她最快入睡的夜晚,寒冷與饑餓,讓她忘記了去思念易寒。
夜更深了,露水也更重了,卻不知道是饑餓還是寒冷讓她醒了過來。
紫鳳覺得自己不吃點東西補充體力,今晚就敖過不去,可是這殘存的幹糧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動,撫着自己的小腹,暗忖道:“我就算能忍着寒冷饑餓,肚子裏的她也忍受不了啊!”想到這裏卻站了起來,打算要弄的什麽吃的。
女人有時候真是一條筋,将幹糧吃了,熬過這一晚,明日返回就是了,何必要一直送下去,但是紫鳳卻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紫鳳遠離車隊露宿的營地,踏步慢慢尋找着可吃的東西,走了一會,饑餓的她目光銳利的發現,在灌叢矮竹處藏着一隻白腹錦雞朝她露出屁股,紫鳳情不自禁的舔了一下嘴唇,小心翼翼的靠近過去,還沒靠近幾步,那隻白腹錦雞卻敏銳的察覺到危險,動若脫兔的快竄,紫鳳見狀,似珍寶就要從自己眼前溜走一般,猛地不顧一切的撲了上去,身體整個撲到地上,卻雙手空空沒有捉到,紫鳳顧不上疼痛,立即起身朝白腹錦雞奔跑的方向追了上去,撲了幾次都落空,本來饑餓的她體力再經此消耗,動作已經變得緩慢,隻得眼睜睜的看着那白腹錦雞竄入灌叢消失不見,眼眶忍不住一紅,終還是沒有掉下眼淚來,堂堂女王陛下因爲捉不到一隻白腹錦雞而落淚豈不可笑。
若是易寒看見,就知道這種方式是捉不到野雞的。
就在黯然絕望之時,突然聽見溪水的聲音,紫鳳臉露喜色,打起精神奔赴過去,溪水并不深,憑着銳利的眼睛,可見到水中遊動的魚兒,紫鳳用匕首削尖竹子,看準時機朝水中扔去,畢竟武藝不錯,一出手就打中目标,紫鳳歡喜的涉水去撈那條浮出水面的魚,褲腿染濕了也不知道。
早知道用這種方式捉雞,成功率不就高了許多,隻可惜那隻白腹錦雞都不知道躲在什麽地方了。
紫鳳用匕首刮掉魚鱗,就這樣切下一塊塊生的魚肉放入口中,卻十分的滿足,有的吃已經不錯了,至于吃什麽并不重要。
易寒來到子鳳的帳篷,子鳳已經褪下外衫蓋被而睡,聽見聲音,卻敏銳的睜開眼睛,見是易寒,笑道:“你不好好睡覺休息,來我這裏幹什麽?”
易寒笑道:“有點冷,我怕你凍着了,特來給你暖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