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彩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言,來到望舒的住處,叫書信交給望舒。
望舒打開書信了起來,嘴角微微露出笑容,信言語易寒表達了對她一個婦人足夠的尊重,并詢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就是她一個婦人何能如此博見。
望舒早就聊到易寒會這麽問,任誰遇到一個博見的婦人都會感覺好奇,并提出自己的疑惑。
望舒想了想應該如何來回複易寒的這封信,既然是以張彩母親的身份給易寒寫信,那就幹脆爲張彩的母親代筆吧,她與張彩的母親有一份共同的情懷,那就是自己的丈夫遠離自己,而自己孤獨一人日夜思念,含辛茹苦的把孩子養大,身兼二職,她對着張彩道:“張彩,你願意将你父親和你母親的故事講給我聽嗎?”
張彩點了點頭,其實他也想找個人傾訴,但是這種事情誰又會願意傾聽呢,他又不敢對母親講,生怕觸動她的傷心事,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始,想了想娓娓講述起來。
張彩的父親和母親是私奔,那個時候生活很窮苦,生下張彩之後,更是無法過日常常挨餓,他的父親于是入征,家裏才有了口糧。
父親盼望父親常給母親寫信,寫他到過的一些地方,寫他在軍隊的生活,寫發生在他身邊有趣的事,同時也表達了對妻子的思念,夫妻兩人都盼望着戰争能夠結合,丈夫早日歸來,一家能夠團圓,可是戰争卻越打越久,直到有一天父親再沒有給父親寫信,後來他的家裏收到了一筆撫恤金,軍隊爲了彌補戰士傷亡,每月都發放一筆補貼。
這一些是望舒從張彩斷斷續續的長篇故事簡單概括出來的,她也基本了解了張彩的家庭背景,從張彩的言語望舒也能切身感受到她母親的思念,她母親的期盼,在聞悉丈夫戰死的那種悲痛,那種絕望,因爲她也有相同的遭遇。
望舒把自己想象成張彩的母親給易寒寫信,表述自己是從丈夫寫給她的書信了解到外面的事情,了解丈夫去過的那些地方,她對丈夫的愛,她對丈夫的思念,她一個人含辛茹苦的将孩子慢慢養大,寫着寫着卻變成自己,因爲她與張彩的母親在這一方面遭遇太相似了,以至于寫到最後她分辨不出是在爲他的母親代筆,還是本身寫的就是自己,她的言辭變得有些激進,将所有的幽怨都通過字發洩出來。
這一封書信寫完,望舒有種暢快淋漓的感覺,她重新了一遍,卻發現這封信言語情緒波動太過明顯,她想重新寫一封,又感覺寫不出這種真情實感的字來,想想也就作罷,不想重寫了。
隔日下課,易寒叫張彩叫到隐蔽的地方,問道:“張彩,你母親可有回信?”
張彩掏出書信遞給易寒,“先生,給”。
易寒接過書信,扭頭就走,迫不及待的拆開書信閱讀起來,當知道張彩的母親是個寡婦的時候,卻是讓他意外了一番,接着信娓娓講述了她丈夫是在戰場戰死,易寒又是一驚,又是一個因爲戰争而破裂的家庭,他一口氣将四張紙的信完,深深的歎了口氣,表情變得嚴肅凝重,這封信真情實感,讓他着感動,丈夫的深情,妻子的癡情挂念,若非親身經曆何能寫出這般動人的字,這會那個婦人何以如此博見卻不是重點了。
信的言語有些失控,易寒并不以爲意,這是一個人真實情感的反應,他坐在書閣裏沉思起來,思考如何回複這封信,明顯在完了這封信之後,他覺得自己的措辭要注意了,他在想應該如何來寬慰這個婦人,又該如何鼓勵她對生活抱有美好的期盼。
他想了好久才下筆,逝者如斯,剛寫完這四個字,他就立即撕毀,寫這些幹什麽,這不是再次刺激她嗎?他想了想,有了,張彩,從張彩入手,孩子便是她的希望,便是她的欣慰,便是支撐她的動力,想到這裏又開始下筆,寫着寫着他突然停了下來。
因爲他想到了自己,他也是爲人父,可是呢,他這個父親卻沒有盡到一點做父親的責任,望舒的孩子,自己隻是在嬰兒是見過一次,現在長什麽樣卻一點也不知道,還有夢真的孩子,這件事情自己居然完全忘在腦後,自己還算是人嗎?雖然有很多的原因,當這一些都不能成爲自己失職的理由,想到這裏,易寒覺得自己不能再耽擱時間了,自己要迅速回到京城,問清楚夢真孩子的情況,自己要去西夏望舒和孩子,盡做丈夫和妻子的責任。
想到這裏,他信也沒寫,匆匆回到東廂,收拾行李,剛好那劉先生來找他,見易寒在收拾行李,好奇問道:“易先生,你這是在幹什麽?”
易寒道:“劉先生,我要急事要上京去,請代我向白老先生轉告一聲”。
劉先生驚訝道:“現在?”
易寒應道:“現在!”
劉先生道:“易先生,你不知道城門被士兵封鎖了嗎?你現在是出不去的”。
易寒猛的回頭,“被封鎖了?”
劉先生點了點頭:“撫台大人家的公子被人打成重傷,撫台大人立下毒誓定要将罪犯捉拿,這些日子,官兵正挨家挨戶搜查呢”。
易寒問道:“要爲什麽要将城門給關閉了”。
劉先生道:“還不是怕罪犯喬裝打扮蒙騙出城,爲了不出漏子,撫台大人隻好将城門關閉,沒有捉到罪犯就一日不打開城門,我們平民百姓隻能盼望早點捉到罪犯,恢複正常日子,再繼續下去,這泉城可就要亂成一團了”。
易寒沉聲道:“現在已經亂成一團了”。
劉先生道:“易先生,你有急事也沒有辦法,現在根本就出不了城,易先生你稍安勿躁,我幫你打探消息,一旦城門恢複通行,我立即通知你,再者說了易夫人有病在身,這會出行也不方便,不如在學廟再待一段時間,等易夫人身體恢複了,再走不遲”。
易寒想了想,覺得也對,泉城離京城也不遠,幾日便到了,幾年都等了,何必急在這一時,再者說了這個時候一走了之顯得有點不仗義。
這會激動一過,易寒又變得冷靜下來了,點了點頭道:“那好,我就多逗留幾日,等過些日子再說”。
劉先生大喜,易寒能留下來自然再好不過,其實他心裏在暗暗做着打算,就是讓易寒永遠留下學廟做先生。
劉先生走後,易寒心情雖然平穩下來,卻有些悶悶不樂,總感覺有什麽東西堵着胸口,壓的他難受,便走出去,四處逛逛,排解悶沉,想不到張彩母親的一封信竟對他造成如此大的印象,要知道易寒經過了許多事情,現在的心态已經放的比較開了,很難有事情能夠困擾到他,似打傷撫台大人家公子這件事情,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來到一處池塘,草木芳華,池水清澈,波光粼粼,見幾個學童在池邊扔着石頭,比誰扔的遠,見幾人大聲嚷嚷争執起來,易寒微微一笑,少年無憂愁啊,他們是否知道,今日無憂無慮,成年後卻必須擔負起作爲一個男子的責任。
感覺學童們玩得很開心,也想過去湊湊熱鬧,是否也能如他們一般無憂無慮。
學童們見他過來,紛紛停了下來,喊道:“先生”。
易寒随和道:“你們繼續玩,沒有關系”。
學童們也了解易寒随和,與别的先生不一樣,也就不再拘謹,繼續玩了起來。
過來一會之後,易寒問道:“能不能讓我也參加?”
學童們面面相觑,點了點頭默認下來,于是易寒這樣一個大男人卻與這般學童玩起扔石頭來,擾的一池清水不得安甯,玩着玩着,他倒也忘記了那些煩惱。
突然一個學童涉水下池去,“先生,你有魚”,說着捉起魚來,弄濕褲腿,卻連個魚影子也沒有摸到。
易寒笑道:“我來吧”,說着也不顧身份,挽起褲腿,下池捉魚,他手腳敏捷,下手一個準,沒一會兒就抛起幾條活蹦亂跳的魚兒上岸去。
幾個學童忙興高采烈的撿起來。
一會之後,便捉了十來條,一個學童問道:“先生,這些魚怎麽辦?”
易寒随口道:“烤着吃”。
學童們聞言卻非常驚訝,學廟規定不準随便焚火,易寒玩心大起,低聲道:“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烤”。
學童們自然歡喜非常,尋了一個隐蔽偏僻的地,易寒一邊教導學童們如何烤魚,一邊囑咐他們安全事項細節,其實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與其如此,還不如讓他們做的更好一點,事情不在于該不該做,而在于怎麽去做,例如士兵上戰場随時都可能戰死,你能不讓他們上戰場嗎?關鍵還是如何讓他們在戰場上生存下來。
偷偷烤了魚,幾個學童飽餐一頓之後,還剩下兩條吃不下,天也快黑了,易寒領着他們親自回宿,宿監原本打算責罰幾人,易寒說他們幾個跟自己在一起,所以晚歸,也就免于被責罰。
返回院子,見西廂的屋子已經亮起燈光,着手裏的兩條魚,想了想還是朝西廂的屋子走了過去,在學廟也住了些天,這些日子卻沒有打照應,各過各的,是應該問候一下了,況且她還是自己名義上的妻子。
拓跋綽端着飯菜,唉聲歎氣走了出屋子,主人基本沒怎麽吃,在繼續下去,身子怎麽受的了,這些日子雖然沒有奔波,主人卻還是瘦了一圈,可主人吃不下,自己做随從的又不能逼着她吃。
易寒走上前,剛好見拓跋綽從屋内走出來,心暗忖:“還真巧”,朗聲喊道:“小綽,”她現在女裝打扮,可就不能再喊拓跋公子,否則拓跋綽還以爲自己是在故意諷刺她。
拓跋綽聞聲,立即擡頭朝易寒瞪去,“你還敢過來”,說着飛腳朝易寒踢了過來。
易寒避過,佯裝狼狽後退幾步,心暗忖:“莫非喊她小綽,她不樂意了,那也不用飛腿侍候啊”,忙喊道:“拓跋小姐,有話好好說,莫非我又哪裏做錯了”,這樣喊應該不會錯了吧。
拓跋綽卻也不回應,又是一拳揮來,易寒又狼狽的躲避了過去,玩笑,被打還得了,這婆娘吃錯藥了,火氣這麽大,想想自己應該沒有得罪她啊,又我那裏不順眼了,好歹長的也不惡心人,走到青樓,那些俏娘子不知道多親熱多開心,怎麽在她這裏就不招待見了。
拓跋綽又踢又打,易寒狼狽逃竄,偏偏就是沒有打到他。
拓跋綽也知道易寒有些本事,卻不太清楚他的底細,當日在集市廣場就見易寒出手救人。
易寒邊逃邊喊道:“我給夫人送烤魚來了,上次不小心烤焦了,這一次用性命擔保不會了”。
隻聽望舒的聲音從房内傳來,“拓跋綽,住手!”剛才她在屋内也聽到了一些動靜,隻是想讓拓跋綽停下來卻有氣無聲,這一聽到烤魚,頓時就來了精神,鼓足氣喊了出來,這麽說來,那天的魚是他烤的,苦笑一聲,喃喃自語道:“連我的胃也被他治的服服帖帖的,什麽東西都吃不下,偏偏對他烤的魚有食欲”。
聽到望舒的聲音,拓跋綽不敢再放肆,雖然一肚子怒火還沒有發洩,卻也不敢違抗望舒,隻能用眼神惡狠狠的瞪着易寒。
易寒無奈笑道:“拓跋小姐,不知道在下又哪裏得罪了你,一見面就拳打腳踢的,我可記得這些天我都還沒跟你說過話”。
拓跋綽卻也不應,繼續用眼神作爲武器對易寒進行攻擊。
易寒陪笑道:“我烤了兩條魚,給你和夫人品嘗,若我有什麽得罪的地方,我們一魚泯恩仇可好?”說着示好的将烤魚遞過去。
到烤魚,拓跋綽才記得主人什麽都不太吃的下,偏偏上次對着烤魚很感興趣,着主人想吃烤魚的份上,暫時不與他計較,冷冷的接過烤魚。
易寒自讨沒趣的轉身,扭頭就走,原本是送烤魚過來,那裏知道這麽不接待見,早知道扔了也不過來。
拓跋綽突然喝道:“站住,魚怎麽是冷的,你是故意消遣我的吧,還你,拿回去”。
屋内的望舒聽到拓跋綽的話,有些着急,真想朗聲喊道:”冷的,我也要吃“,暗暗罵道:“這拓跋綽又自作主張了,一會回來了我要好好罰罰她”,卻也喊道:“拓跋綽,拿回來”。
易寒一訝,來還是這夫人通情達理一些,對于夫人接納他的魚,心裏也微微感到寬慰,這會卻自我檢讨起來,魚冷了确實不太好,不過烤魚到沒什麽關系,隻是沒有似熱騰騰時吃起來香,算了,不要再自找麻煩了,想到這裏,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拓跋綽走進屋子,還沒說話,望舒有些惱,劈頭責問道:“誰叫你自作主張的,你怎麽知道冷魚我就不吃”。
拓跋綽被望舒責備的有些窘迫難堪,她隻是對于那姓易的行爲有些生氣,魚冷了,讓主人怎麽吃,要知道主人的身份何等尊貴,如何能吃烤魚,心裏總感覺主人有些偏袒那姓易的,似乎姓易的在她心比自己還要重要。
易寒是望舒的丈夫,在望舒心比自己還要重要,她當然偏袒易寒了,隻是拓跋綽卻不知道真相,她怎麽也不會猜想到,姓易會是小王子的親身父親,主人的丈夫。
拓跋綽低頭輕聲道:“我覺得讓主人吃冷魚,委屈了主人,再說那姓易的實在故意刁難,所以所以我就”
望舒見拓跋綽表情,也知道她是一片好心,原本打算責罰她的,這會卻算了,打斷道:“好了,不必解釋,你的忠臣,我還不知道,把魚拿上來吧,我的餓壞了”。
僅僅一句話立即拓跋綽感覺寬慰,聽主人說餓壞了,又感覺怪怪的,剛才熱乎乎的飯菜不想吃,見到這冷魚卻說餓壞了,這魚真的有那麽香嗎?讓她還真想試一試,卻忙将烤魚送上來。
望舒着烤魚,想起在天峰的那些日子,易寒就親手烤魚給她吃,想着他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顧,心裏湧現出一股暖氣,這人有壞的一面卻也有好的一面,心對他的怨恨也化解了不少,他日他若多哄哄我,我也就原諒他了,不過還是得讓他吃點苦頭,否則這些年的氣,這些年的苦,可真是白受了。
拓跋綽驚奇的發現主人還真的吃的下,而且吃的津津有味,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莫非這烤魚真的是人間美味,可眼前的事實又容不得她不相信,因爲主人已經将烤魚吃的隻剩下骨頭了,甚至主人不顧形象,将魚骨的肉碎舔的一幹二淨,這完全颠覆了拓跋綽的觀念,因爲主人在她心是高貴優雅的。
望舒突然出聲打斷拓跋綽的思緒,“拓跋綽,以後我每餐都要吃魚”。
拓跋綽一愣,臉色頓起爲難之色,因爲她自己并不會烤魚,就算會烤也知道不能讓主人有想吃的胃口,可主人都吩咐下來了,她做随從的就必須想辦法去做到,那隻有讓姓易的去烤了,可是剛才還兇巴巴的對他拳打腳踢,她性格本來驕傲,這會又如何讓她拉下臉皮去求姓易的,着是一件小事,對于拓跋綽來說卻比登天還要困難。
拓跋綽表情怪異的應了下來“好”,這是她唯一的回答。
望舒突然道:“我還想還有點餓,還想吃”。
拓跋綽聞言頭立即大起來,該不要讓她現在去找姓易的去弄烤魚吧,隻見主人臉帶微笑着自己,她不用問也知道主人讓自己去做什麽,着瘦了一圈的主人,有些心疼,着她開心的模樣又感覺欣慰,心想爲了主人,我拓跋綽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難道我就治不了那個姓易的,就算捆着他也要逼他弄兩條熱乎乎的烤魚來,想到這裏果斷道:“我去弄來”,說完轉身走出屋子,朝東廂易寒居住的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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