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内,易夫人和喬夢真在叙着家常,這已經是養成的習慣,晚飯之後,兩女都是聊上一會,再返回自己房内,沐浴之後,早早就睡下,生活趨于平淡。
小喬走進大廳,兩女望來,易夫人問道:“小喬,怎麽去了那麽久?”
小喬應道:“在後門口遇到了兩個乞丐,說了會話”。
喬夢真道:“你一個女子,夜深人靜和陌生人交談逗留太久可不應該”。
小喬道:“是一個乞丐帶着他的妹妹,我見那小乞丐可憐,便多逗留了一會”。
易夫人一訝,問道:“多少歲了?”
小喬應道:“七八歲的模樣”。
易夫人問道:“才七八歲,小小年紀的,怎麽會淪爲乞丐呢?想必是家中遭難”,說着沉吟了一會之後道:“小喬,你去拿點銀兩給他們,傳我的話,讓他們做點買賣”,易夫人很快就從小喬簡單的應話中掌握了大概的緣由,幫人幫到底,施舍點吃的給他們隻是解一時之困,讓他們自力更生才是正理。
小喬應道:“他們已經走了,不過那小女孩說想來府裏當下人”,說着将蘇戚兒所說的一番話講了出來,她知道府裏人丁蕭索根本用不着下人。
易夫人一訝,“小小年紀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定是正經人家的孩子,看來真的是家中遭難,不得已淪爲乞丐”,說着卻思索起來,小喬都說隻有七八歲而已,小孩子能幹什麽活呢?若是應承卻不是把她當下人,而是收留她,想到這裏朝喬夢真看起,這個小女孩若在府裏,怕是夢真見到了要觸景傷心。
喬夢真卻笑道:“夫人若想收留,就将她收留下來”。
小喬忙道:“是啊,是啊,這個小女孩很可愛,我相信夫人和喬小姐會很喜歡她的”。
易夫人笑道:“好,讓府裏面添些人氣也好”。
小喬連忙道:“夫人真仁慈”。
易夫人微微一笑:“看你緊張的模樣,你才是柔心腸”。
喬夢真問道:“不是說走了嗎?去哪裏尋?”
小喬應道:“她說明天會過來”。
易夫人起身:“好了,就這樣,我先走了,夢真你也不要太晚睡,洗漱一番,早點睡下”,喬夢真點了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貂蟬掌燈帶領玄觀走了大廳,一身白衣飄飄,身爲女子卻有大儒風度,不是李玄觀又是何人,說起來,玄觀好久沒來易府了,想來是公務繁忙,自從易寒失蹤以後,軍政兩道都是她一個人在支撐着,說是處理一國事務也不爲過,但李玄觀善于選賢任能,有些事情不必親力親爲,時不時也能偷的一刻閑來。
易夫人見玄觀來了,一臉喜色,忙走過去親熱的挽着她的手臂,“明瑤,你好些日子沒來,這些天我想的深刻”。
玄觀道:“有些日子沒來看望夫人,是明瑤的不是。”
易夫人笑道:“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我知道你忙,卻不像我們閑着沒事”。
玄觀在易夫人身邊坐了下來,向喬夢真打了個招呼,如今不再稱呼四嬸,卻以姐姐相稱。
互述了近況之後,易夫人愧道:“夢瑤,這些年苦了你,你的婚事一直沒有落實下來”,若是換了普通人家的閨女,她現在早有一個十歲的孩子了,卻白白耽擱了夢瑤的青春,依然是一個未出閣的老小姐。
玄觀淡笑道:“夫人,怎麽又說這話,明瑤心裏從來沒有怨過。”
易夫人道:“我知道你無怨,可我心裏有愧啊”。
玄觀感覺好笑無奈,真正能與她說上話的,恐怕隻有易寒一人了,其他人啊!難透真心真言,随口應道:“不是有句話叫好事多磨嗎?”,說着朝喬夢真看去,“還有句話叫苦盡甘來”。
喬夢真知道玄觀在安慰自己,心中暗道:“明瑤真是奇女子,女子天生都是妒忌的,可是面對她,你是心裏怎麽也不會有妒忌的念頭,她是如此的可敬可信”,笑着應道:“我該向你學習這份心性”。
易夫人接話道:“奇女子可真的成了奇女子了,世上的人都說世間沒有男子配的上李玄觀,也沒有人能讓李玄觀看上,所以李玄觀至今還待字閨中”。
玄觀俏皮的應道:“都有哩”。
在場之人心裏都清楚她指的是易寒,不禁歡樂笑了起來,莫名間,所有人卻又立即變得安靜黯然,大概是同時念起易寒,氣氛才會一下子沉下去。
獨玄觀一人依然挂着淡淡微笑,心情似乎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隻聽易夫人問道:“明瑤,可有打聽到寒兒的下落”。
玄觀搖頭道:“我沒派人去打聽,他想回來自然會回來,該出現的時候自然會出現”。
這說的是什麽話,訂婚的未婚夫失蹤兩年多,她卻這種無所謂的态度,旁人又豈能明白李玄觀,又怎麽能懂李玄觀對易寒的深刻了解,她的做法雖然另類,但一個人知道之後一定是最欣慰放心的,那就是易寒。
三女一直聊到深夜,李玄觀才起身道别,易夫人挽留她今晚在府内過夜,李玄觀卻以明日一早有事婉拒一番,确實,今夜前來易府是百忙抽空,雖然夜深已深,她還是離開了。
易夫人怎肯讓她孤身一人離開,卻派下人掌燈一路送她回去,李玄觀雖然知道多此一舉,但知易夫人一片好心,也就沒有拒絕。
夜漸深,整個易府變得寂靜起來,喬夢真的屋内卻依然亮着燈火,她沐浴之後卻無法睡下,今夜大廳聊的話題又讓她勾起傷心事,打開衣櫃,滿櫃子都是小孩子的衣服,從嬰兒的衣服到七八歲的應有盡有,屬于自己的衣服卻沒有幾件。
拿了一件七八歲女孩穿的衣服出來,仔細打量起來,倘若自己的孩子還活着,應該是這個年紀了,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也不知道這件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合身不合身。
這滿櫃子的衣服都是她親手一針一線縫補的,七年來,每一個日夜都在念着。
燈光下的衣服很好看,做工精細,無論哪個小女孩穿了這件衣服一定會變得很好看,這麽多年她的針線手藝已經非常熟練,以前她饞嘴,現在唯一的愛好卻是針線活。
就這樣拿着那件衣服在燈光下擺弄起來,這樣做毫無意義,卻能讓她的内心感覺欣慰,就好像自己的女兒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在親手爲她挑選漂亮的衣衫,幻想着她露出開心喜悅的笑容,這是喬夢真擺脫思念的痛苦。
這件衣服拿出來之後,喬夢真卻沒有再放回去,抱着衣服躺下,就好像抱着自己的孩子,她的心才能安穩平靜下來。
門輕輕的被打開,小喬走了進來,看見喬夢真已經睡着了,臉上露出了滿足的微笑,小喬輕輕走過去,低頭看着喬夢真懷中的那件小孩子的衣衫,心想,骨肉之情怕是什麽東西也無法取代的,給她蓋上被子,熄了燈,走了出去,輕輕的掩上房門。
再說蘇戚兒這邊,乞丐本來就無家可歸,黃狗卻沒有固定落腳的地方,向來一到夜晚,他就随便找個地方躺下呼呼大睡,今夜他卻埋怨自己爲什麽不做個踏實一點的乞丐,像别的乞丐一樣有個固定的落腳之所,卻是尋找起來過夜的地方,原本打算找個破廟,可這京城中心,那裏有什麽破廟啊,大多都是香火鼎盛的廟宇,大門早就關閉了。
夜深,入秋了,天氣有些涼,兩個人就這樣漫步目的的在寂靜的街道上尋找着,夜黑人靜,無處可依,兩個人都有種心靈的孤單,黃狗以前是沒有這種感受的,卻受蘇戚兒的影響。
看了蘇戚兒越來越疲憊,黃狗也不打算找個太舒适的地方,随便找了一個偏僻避風的地方,卻是一處普通人家的屋檐下。
“戚兒,我們晚上就在這裏暫住一晚?”
蘇戚兒點頭,縮在牆角邊,躺在地上,立即就睡着了,大概是太困了。
看着蘇戚兒能習慣,黃狗更是随便,本來他就沒有什麽計較,也就躺下睡着。
半夜,黃狗感覺老有東西磨蹭自己,被磨蹭的醒了過來,卻是身邊的蘇戚兒身子盡往自己鑽靠過來,身子不時打着哆嗦。
這會深夜,氣溫降了許多,蘇戚兒衣衫單薄,卻是有些冷了。
黃狗立即起身離開,一會之後抱來了一大捆稻草,稻草上面散發着臭味,卻不知道從哪一個豬圈尋來的。
黃狗将稻草蓋在蘇戚兒的身上,睡夢中的蘇戚兒卻想豬仔一樣往稻草裏面鑽,大概暖和了,舒服了,睡的比剛才更香甜了,黃狗露出微笑,這才安心睡下,原來守護一個人卻是如此幸福的事情。
天還沒亮,黃狗就把蘇戚兒搖醒,這是人家的地方,被人看見了可要被驅趕打罵,蘇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