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頭對着那小都統問道:“那女先生現居何處?”
小都統應道:“白河縣的一個偏僻的山村。”說着心中暗忖:“看副帥的神色,這件事他好像很重視,也不知道那女先生在信中說了什麽?”
林毅嶽低頭思索,這件事情做錯了,那就要改正,便從這女先生開始着手,希望這樣能挽回護國軍的名聲。
隻聽小都統說道:“副帥,軍中已經有士兵無糧可食而餓死。”
林毅嶽并沒有回答,隻覺得事情變得越發棘手,一方面是士兵無糧可食,面對餓死的困境,一方面又因爲強征百姓糧草而讓護國軍威信全無。突然重重的捶打木案,卻把那小都統吓得噤若寒蟬。
就在這個時候,易寒走了進來,這些日子易寒與士兵同飲同食,絕不因爲身份而享受特殊的待遇,對士兵多方愛護,對部屬關懷備至,深入士兵群中,鼓勵大家共度難關。
“毅嶽,後勤的糧草送到了沒有?”語氣透着凝重,再過幾日,整支大軍就要這樣活活給餓死了,基本所需隻有護國軍一半的俘虜已經餓死了一半,有部下告訴說,這幫俘虜拿着那些屍體當肉吃,在生命面前什麽尊嚴,道德都是渺小的,易寒也就睜着眼閉着眼,并未理睬,戰争是殘酷的。
林毅嶽沉聲道:“估計還要五天”。
易寒口氣凝重道:“五天啊,這短短的五天可是要我的命啊”。
林毅嶽突然道:“元帥,有件事情我要告訴你”。
“說”,易寒淡淡道。
林毅嶽一五一十的将這些日子護國軍的所作所爲說了出來,易寒聽完之後臉變得鐵青,他在壓抑心中的怒火,他從來沒有把林毅嶽當做部下,更多時候是看做一個朋友,他卻瞞着自己做出這種事情來,冷聲道:“我不是說不準強搶強征嗎?如今你這麽做豈不是置我于何境地,就算士兵餓死也不能做出擄掠的事情來”。
一旁的小都統心中暗驚:“原來這件事情易元帥被蒙在鼓裏呢?我說呢,易元帥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不過站在林副帥的角度上也沒有錯,若不這麽做,恐怕大軍已經餓死的七七八八了,林副帥也有自己的苦衷”。
林毅嶽脫掉頭盔,跪了下去,朗聲道:“元帥,此事由毅嶽一人承擔,就拿我的人頭來平息民憤”。
易寒輕聲道:“毅嶽,我知道你的用心,可是這件事情你卻錯了離譜,軍法無情,就算我能容你,别人也容不得你。”一語之後朗聲道:“來人啊,将林毅嶽拉出去斬了”。
這個時候小都統卻偷偷的溜走去拉幫救兵。
易寒一個人坐在林毅嶽的帳内,腦袋一片空白,人孰無情,可是軍法無情啊,斬了林毅嶽,他内心如何不痛,這是他的摯友啊,可是軍法面前,連父子都沒有情面。
他心情非常不好,好幾次他都沖動的想站起來,改變主意,可是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突然看到書案上的一紙書信,拿在手裏随意瞥了一眼,隻是這随意的一眼,他的身子猛地一震,全神貫注的将上面的每一個字看完,這是蘇洛的筆迹,他如何能不識得,悲戚道:“我做出這種事情來,她豈會原諒我”。
整個人失神落魄,沒有半點神采,隻感覺人生實在有太多太多的無奈。
林毅嶽被拉到刑場中途,卻被蒼狼、劉唐衆多将領攔住了下來,讓士兵暫緩行刑。
林毅嶽淡道:“諸位将軍不必理我,此事由我一人承擔”。
劉唐感慨道:“林将軍,你的苦衷我們明白,現在我們就去向元帥求情,共同承擔起這個責任”。
蒼狼道:“走。”
說着帶着一幹大小将軍進入帳内,齊刷刷跪在易寒的面前,齊聲道:“元帥,我等前來爲林副帥求情。”
易寒此刻已經有氣無力,說真的,他心裏存有私心,并不想斬林毅嶽,可是不斬卻不能,淡道:“他做出這種事情來,有什麽情可赦?”
劉唐道:“林副帥這麽做是爲大軍着想,若非如此,此時将士已經餓死七七八八了,我們又拿什麽與北敖交戰,又如何将夷虜驅趕出大東國,又如何承擔起保家衛國的責任,又如何對得起護國軍的名字,從長遠大局來看,林副帥此舉無可厚非”。
易寒沉吟不語,莫沉熙沉聲道:“元帥若想斬了林副帥,就将我一并斬首,是我讓部下強搶強征”。
易寒冷聲喝道:“莫沉熙,你閉嘴!”
蒼狼道:“元帥,此事我們瞞着你,并不全是林副帥一個人的錯,請元帥将我等一并處罰,減輕林副帥的罪行”。
易寒突然站了起來,脫掉頭盔和戰袍,赤.裸上身,說道:“若要論罪,我作爲主帥卻治軍不嚴,讓部下做出這種事情來,首當嚴懲,罰重責五十軍棍!”
衆将聞言,大聲呼喊道;“元帥,萬萬不可。”這五十軍棍打下去還有命在,普通士兵二十軍棍都很有可能被活活打死。
易寒冷聲道:“都站起來,莫要再勸”,對着蒼狼道:“拓跋将軍,你來監刑”。
易寒赤.裸上身走到刑場,讓蒼狼當着衆将士的面宣判自己的罪行之後,朗聲道:“從今日起,若有軍士敢拿普通百姓任何東西,無論軍銜大小,違犯者立即斬首示衆”,士兵聞言肅然。
易寒說完,趴了下去。
蒼狼忍痛咬牙道:“執行軍法!”
那打的皮開肉綻的軍棍,打在易寒的後背,也打在了所有人的心中,或許普通人沒有看見過這種場面,那殘忍冷酷一點也不淩遲差上多少,血肉模糊,血水飛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元帥就死在這五十軍棍之下。
好不容易忍到五十軍棍打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這種折磨還不如一刀砍下頭顱來的痛快,而此刻就算是易寒也是奄奄一息,宛如死人一般。
莫沉熙老眼閃着淚花,立即将易寒背了起來,奔跑回帥帳之中,一邊咆哮着讓人快點叫軍醫過來醫治。
軍醫匆匆趕來,幫易寒醫治傷勢,而易寒卻疼暈過去。
衆将守在帳前門口,關切易寒傷勢,隻聽蒼狼感慨道:“元帥此舉爲了的救林将軍的性命啊”。
劉唐等人卻沉默不語,古今一軍統帥自罰也不是沒有,可是卻少之又少,今日之事也讓所有人明白,有些原則是不能因爲任何困難而做出改變,就算餓死也不能這麽做。
蒼狼吩咐道:“讓士兵把這個消息散布出去,易元帥這五十大棍可不能白挨了”。一語之後道:“如今元帥負傷卧床,這林将軍的罪行就由我來代行處罰。”
衆将明白蒼狼的心思,隻聽蒼狼道:“強搶強征百姓糧食一事,易寒論首罪,五十軍棍已處罰,林毅嶽論次罪,重責二十軍棍,即可執行”。
刑場上被繩子束縛的林毅嶽見到蒼狼,立即問道:“拓跋将軍,元帥怎麽樣了?”
蒼狼歎道:“五十軍棍打下去,就是不死也剩下半條命,就算是苦肉計也不應該如此,重傷卧床,誰又來領兵打仗呢”,一語之後淡道:“林将軍,二十軍棍,你可要挨着”。
林毅嶽笑道:“論罪,我理當處斬,二十軍棍又算得了什麽”,說着讓士兵松開繩子,扒除自己上身衣衫,露出滿是傷疤的胸膛和後背,他林毅嶽就算該死,也應該死在戰場之上,他從來就畏懼死亡,也不苟且偷生。
二十軍棍下去,就算林毅嶽這樣堅毅的漢子也吃不消,就算理智清醒,卻是有氣無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此事也算有個交代,因爲護國軍對百姓強搶強征,卻讓一軍統帥和一軍副帥都被重懲,又聽說護國軍士兵無糧可食,許多士兵都因此而活活餓死,他們開始體諒護國軍的難處,要知道是護國軍将北敖趕出這片土地,要知道是這些士兵拿着自己的生命來保護他們,他們開始爲護國軍着想,百姓是很寬容的,他們并不會記恨,比起北敖士兵對待他們的方式,護國軍士兵不知道要客氣多少倍,至少這支軍隊的士兵不會殺人放火,如此困境之下就算強搶強征也是情有可原。
消息傳出去之後,周邊百裏的百姓居然拿出自己偷偷藏起來的糧食主動運送到護國軍大營中,更有甚,百裏之外的百姓居然也不顧路途遙遠,送來糧食,他們并不記恨護國軍搶奪過他們的糧食,反而問起了易元帥和林副帥的傷勢來,更是對這些餓的臉黃肌瘦的士兵呵寒問暖,不少士兵見到此情此景,當場落淚,要知道他們開始被砍斷腦袋眉頭都不皺一下的士兵啊,面對這些善良的百姓,内心充滿了愧疚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