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所到的山腳下不時可見村落屋舍,狹窄的土路來來往往擠滿了當地的鄉下人和逃亡至此的保州城百姓,這些鄉下人的模樣打扮大同小異,幹枯瘦黑的臉,破舊卻顯得很幹淨的棉衣,有的僅僅穿一件黑布棉袍,再在外面套一件黑布大馬褂,總體來說衣着随便簡單,至于逃亡至此的保州城百姓也可以從衣着立即辨認,多是帶着帽子,衣着講究一點,隻是衣衫沾一層灰黃色的土,表情憔悴,眼眶深陷,放着鈍滞呆闆的黯光,臉闆着的,嚴肅而又憂愁,在土路挨挨擠擠的走着。
村落周邊各處都是擺起了交易的攤子,當地的鄉下人用農務産品,獵物與逃亡至此的人進行交易,甚至臨時搭建起一些簡陋的飯店來,這些鄉下人原本每隔一段時間就需要保州城趕集,現如今無數人湧來,卻以勞代逸。
易寒見到此景,有些訝異,原本以爲會是一番落魄蕭然的景象,卻沒有想到熱鬧的像個小縣城一般。
野利都彥呵呵笑道:“就算是亂世,這油米柴鹽終究是百姓所需,就算天塌下來,也改變不了”。
易寒走入村落,向一個擺攤子的鄉下人買了些果子,詢問了有關于一步先生的住處。
那鄉下人指着前方一條蜿蜒的山路,說道:“沿着山路直接朝山走去,到了神仙亭往右邊的山路拐,不久就是一步先生的住處了”,一語之後又道:“一步先生怕人打擾,恐怕你們就是到了他的住處也見不到他人,要不然,這樣,他身邊有個童,會時不時的下山來購買一些東西,你們等一等,運氣好的話能撞見,這樣就不必亂闖了”。
易寒兩人啞然一笑,他們可沒有這麽多閑工夫在此幹耗着,拿着果子就要山去見那一步先生。
兩人牽着馬匹在人群中穿梭,走了一小會,易寒突然衣角被人給拽住了,回頭一看卻是個氣喘籲籲的小男孩,卻是剛才站在那鄉下人身後一直保持安靜的小男孩,易寒好奇的看着他,難道自己忘了給錢了嗎?
小男孩緩了口氣,才說道:“兩位先生,我爺爺讓我來追你們回去”。
易寒訝異的看了野利都彥一眼,野利都彥也是一臉疑惑。
易寒笑道:“我記得剛才可給了錢”。
小男孩忙道:“不關錢的事”,說着倒到歪歪的往後跑,跑了一段路,還回頭來看兩人,見兩人還站在原地,喊了一聲,揮了揮小手。
易寒與野利都彥隻好跟了去,還未走進,就見那賣果子的老頭站了起來,說道:“兩位先生,一步先生的童來了,正在那邊賣畫呢?”
易寒一愣,這兵荒馬亂的,需要的是糧食物需,這畫賣給誰要呢?這一步先生倒有意思的很,順着老頭所指的方向望去,不遠處圍着一群人,一個十七八歲童打扮的男子正在兜售手中的畫作。
老頭不停着比劃手指,說道:“那個手裏拿着畫的年輕人就是一步先生的童”。
易寒笑道:“老大叔,看見了”,說着摸了摸那小男孩的頭,拿了寫碎銀子遞到他的小手中。
老頭又包了幾個果子,示意小男孩拿給易寒,易寒盯着那兜售畫作的童,這邊無意識的接過果子來,随手拿了一個遞給野利都彥,自己也随手拿了一個咬了一口,邊說道:“老頭,我們過去看一下,這樣少折騰一點”。
聽到這個稱呼,野利都彥苦笑,見易寒一副散懶的樣子,不時有果子敲着手心,卻笑道:“痞子,就依你之意”。
易寒一愣,旋即恍悟,哈哈笑道:“以前每個姑娘見了我就兩腿發顫,這會卻是本性暴露了”。
易寒兩人走近,圍觀的人多是些生裝扮的人,發戟有些時日沒整理,頭發蒙了些塵土,臉容也未修理,看去有些狼狽,多數手裏還拿着黑油紙折扇,挺着脖子,聚精會神的看着童手中豎攤開來的畫作,有的點着頭,有的愣着兩隻鈍滞的眼睛,似深深的被五體投地的悅服,這些逃亡至此地的文人倒是個個斯斯文文的,當然還有一些看熱鬧的尋常百姓,隻是占了少數。
易寒走近圍觀的人群,擠進一步,踮起腳跟,朝裏面望去,朝那畫作望去,畫的是一個很醜陋的老頭,皮肉焦黑,闊嘴塌鼻梁,醜的不得了,隻是這老頭的表情卻有點奇怪,嘴角挂着一絲微笑,目前前方似在看着什麽,神情眉飛色舞,偏偏這畫作沒有任何環境裝飾,隻畫着一個老頭,周圍都是空白的。
依易寒的才學自然能看出點門道來,這種畫作給人留下無數想象的空間,這老頭到底是看到什麽而露出這樣的表情來呢?
易寒朝身邊的野利都彥看去,笑道:“老頭,你怎麽看?”
野利都彥淡道:“愚弄文人的把戲而已”。
易寒驚訝道:“老頭,你竟也看的出來!”
野利都彥笑道:“痞子,你可不要小看老頭我,老頭我眼光毒辣着呢,看來這一步先生已有出山之意,借此畫表明心意,他之名已廣,此刻兵荒馬亂的,估計知道各方勢力求賢若渴,卻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的出來。”
易寒笑道:“他愚弄文人,他自己也是個文人,不也是在愚弄自己嗎?”
一語之後又笑道:“好一個一步先生,借一個畫中老頭譏諷所有看這一副畫的人,卻把我們兩個也一并罵了”。
野利都彥笑道:“此刻兵荒馬亂,我們卻有這個閑情來看畫,當罵不當罵啊?真正的有心人,自然沒有這個閑情逸緻。”
易寒也不作辯解,朗聲喊道:“這畫賣多少銀子!”
周圍的人聽到聲響,紛紛朝易寒這一青一老望來,試圖從兩人衣着打扮猜透兩人身份來曆。
那童也朝這邊看來,口吻鄭重而認真道:“這位先生,你要是能說出這畫中人在笑什麽?此畫分文不取贈送給先生你”。
易寒笑道:“這畫也不是什麽名家墨寶,我剛好内急,想買來當手紙用,你别再墨迹,快說價錢”。
此話一出,周圍嘩然,一步先生竟然不識,此人定是孤陋寡聞之輩,卻也是草包一個竟無法看出此畫精髓之處,紛紛帶着惱怒的目光盯着易寒。
有人喊道:“那裏來的無知之徒,竟連一步先生都不認識”
又有人說道:“不要跟這種人多費口舌,多說無益”
那童受易寒侮辱也不生氣,穩重道:“此畫不賣,先生若是想要,隻要能說出答案來,就歸先生所有,先生想怎麽處置,别人無權幹涉”。
易寒邊啃着果子,晃了晃腳,懶散道:“我見此畫留白,不如我獻醜一番”。
此話一出,衆文人哄笑起來,譏諷聲四起。
那童卻是大喜道:“那就有請先生了”。
易寒卻是注意到,那童身後準備好了筆墨硯,依此點而斷定這一步先生的心思。
此話一出,周圍文人無不訝然,卻沒有想到是這個結果,也想不明白這童怎肯此此畫被白白糟蹋了。
易寒挽起衣袖,做出一副大刀闊斧的模樣,野利都彥低聲在易寒耳邊道:“不要太過分了,畢竟我們是來請人家出山的”。
易寒笑道:“放心,我有分寸”,這個分寸在易寒心中可是闊的很,闊的沒邊,一般人可是承受不住。
童将畫作平放好,易寒拿起毛筆蘸墨水,又從衣懷中掏出久未使用特制的色筆,迅速在面畫了起來,隻見那目不轉睛盯着畫作的童,随着易寒的添筆,臉色卻變得越來越難看。
一會兒的功夫,便擱筆,拍了拍手,朗道:“好了”。
童愣在當場,表情難看,卻不知道如何是好,周圍文人見畫好了,伸長脖子好奇張望,待看到畫作,無不傻眼,緊接着表情變得憤怒。
原來易寒在留白處化了一個濃妝豔抹的美人,露出半張臉,大紅腮巴,大紅眼皮,大紅口.唇,綠衣,紅裙,裙下兩隻小的不像話的紅繡鞋,正迎面朝畫中老頭奔跑,依易寒的畫藝,兩者之間自然能結合的天衣無縫,這畫中老頭在笑什麽,這會已經一目了然了,便是美人即将投懷送抱。
這些文人沒有人驚歎易寒的畫藝,卻恨易寒将好好一幅畫給糟蹋了,簡直就是庸俗無恥,文人們紛紛議論起來,無不指責易寒。
野利都彥搖了搖頭,易寒也不理會衆人,走到野利都彥跟前,笑道:“老頭,這一次你看不出來了”。
野利都彥苦笑道:“痞子,你這玩笑開得太大了”。
易寒也不多言,對着那臉色難看的童道:“小子,這畫可屬于我了”。
童盯了易寒一眼,憤慨道:“拿去”,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