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要成爲貴婦,一者母憑子貴,二者妻憑夫尊,方夫人卻不然,她的尊貴是靠她自己努力得來的。
她擁有富可敵國的财富,家族與朝中要臣有錯綜複雜的關系,又被皇帝诰封爲三品“淑德夫人”,可以說地位顯赫非常,這樣一個女子身份地位除了皇親國戚何人可比?她比皇親國戚出身的女子多了一項絕對的自由,榮華富貴的背後可有誰知道她脈脈滿身疲。
一個男子能受她青睐是應該感到驕傲的,英才輩出,何人能入她法眼?易寒言行舉止都不象平常人,你說他到底有何才情,讓方夫人暗暗生了相許之心。
走近大廳,桌子上已經一片狼藉,易寒自斟自飲,三人其樂融融有說有笑,完全沒有因爲方夫人不在而顯得氣氛安靜,該說的話照樣說,該痛快暢飲的照樣暢飲,易寒已經有些醉了,舉起酒杯朝雄霸喊道:“雄霸,來幹了”。
靜靜站在内廳門口的方夫人眉頭微微一皺,雄霸正興起,就要飲淨,卻看見柔兒拼命的朝他使眼色,雄霸這才記得晚上自己可有事情要做,可不能喝醉了,輕輕抿了一口就放下酒杯。
易寒哈哈大笑,“雄霸,你喝酒怎麽跟娘們一樣,平日裏的男子氣概哪裏去了,喝!喝個痛快,喝醉了我扛你回房去”。
方夫人輕輕走了過來,冷眼看着易寒,雄霸與柔兒發覺立即保持安靜,夾着些菜佯裝吃的津津有味,易寒懶洋洋的擡頭,淡淡瞥了方夫人一樣,醉醺醺道:“夫人,你來晚了,坐下,一起喝”。
方夫人不理睬他,朝雄霸看去,“誰吩咐拿酒了”。
雄霸朝易寒一指,說道:“他說要喝的,我就安排下人把你珍藏的好酒給拿出來,誰知道他一品到美酒就喝上瘾了”。
方夫人冷道:“他喝也就算了,你卻爲何要跟着喝”。
雄霸正要回答,突然“嘣”的一聲,易寒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大聲道:“我讓喝的,你什麽事情都要管,未免管的太寬了”。
方夫人頓時被易寒飽滿的氣勢給吓愣了,從來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臉色漲的紫青。
這是柔兒輕輕拉了易寒的衣角,易寒回頭看柔兒神情有些擔憂,露出微笑:“小柔兒把你給吓着了,對不起”。
柔兒低聲道:“爹爹,不要這麽兇跟娘親講話”。
易寒一臉訝異,“剛才我兇了嗎?”說着朝方夫人看去,問道:“剛才我兇你了,不可能,我從來不亂發脾氣”。
方夫人冷冷瞪了他一眼,“我教訓兒子憑什麽要你來指手劃腳”。
易寒站了起來,整個人身體有些搖晃,豎起手指搖了搖,“你欺負我兒子,我就不願意。”
聽到這句話,雄霸突然雙眼光芒閃耀,朝醉的糊塗的易寒看去。
方夫人冷笑一聲,優雅的坐了下來,托着香腮,看着這個站都站不穩滿嘴胡話的人,“你倒會自作多情,我的兒子會認你做爹嗎?”
“哦”,此刻易寒的思緒有點遲鈍,朝雄霸看去,問道:“這娘們說你不是我兒子”。
雄霸卻扶住他的身子,堅信道:“我是你兒子”。
易寒哈哈大笑,又喝了一杯,卻笑得咽着了,連連咳嗽幾聲,方夫人搖了搖頭,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扶住他的身子,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讓他緩過勁,卻生生把他的酒杯奪走,重聲道:“不要喝了,都醉成什麽樣子”。
易寒卻反手把她摟在懷裏,橫卧在自己大腿之上,似調戲青樓女子一般讪笑道:“我不喝,你卻必須喝”。
柔兒與雄霸兩人一臉窘态,看着自己的母親被人如此調戲卻無法幫忙,柔兒朝雄霸使了個眼色,兩人悄悄離開。
方夫人看易寒一臉輕屑的笑容,完全無視她的尊嚴,心中愠怒,冷道;“你馬上給我放開”。
“喝了,就放開,不喝就不放開”,說着拿起整個酒瓶,将瓶嘴塞在方夫人口中,強行灌酒。
方夫人手一揚,易寒手中瓶子脫手,“砰”的一聲,酒瓶摔成碎片,緊接着一個巴掌就朝易寒臉上扇去,怒喝道:“瘋子,鬧夠了沒有”。
這時,一個婢女慌慌忙忙的走了進來,方夫人冷眼瞪去,冷聲道:“誰讓你進來的,給我滾出去”,婢女驚慌退下。
易寒摸着火辣辣的臉,訝異問道:“不喝就不喝,爲何打我?”
方夫人看他無辜的模樣,怒火消了一半,沒好氣道:“打醒你,省的你瘋瘋癫癫的”。
易寒“哦”的一聲,也不再說話,一動也不動,方夫人橫卧在他懷裏正思索着如何讓他酒醒,擡頭看去,卻看見易寒背卧在椅子上呼呼睡着了,帶着惱意狠狠擰了他的大腿,隻見易寒眉目抽了抽,嘴唇抖了抖,卻依然沒有醒來,看來那剛才一擰根本沒有留情用了真勁。
方夫人卻有些心疼,拿出手帕輕輕擦拭他喝的滿頭是汗的額頭,諾諾道:“要我來服侍你,你真是好大的架子”。
突然她的身子突然往下堕落,趕緊穩住平衡,卻吓了一跳,原來易寒抱住她後背的手臂突然松垂下去,惱恨的朝易寒看去,卻看見他閉着眼睛,微微張開嘴巴,傻傻的醉睡過去,卻嫣然一笑,輕輕站起身來,将他手臂扛在肩膀之上,扶着這個大男子往廂房走去。
她終究是女子,力小,易寒又是個大男子,步伐有些吃力。
躲在門外偷看的雄霸對着柔兒說道:“我本們要不要去幫忙”。
柔兒卻閃爍着眼神,驚喜道:“娘親原來對爹爹這麽溫柔”。
雄霸聽了猛搖頭,“女子不足與之爲謀也”。
方夫人走了沒幾步,就發覺易寒的臉死死的趴在自己胸襟之前,摩擦的自己又酥麻又難受,更可惡的是在上面留下了一大堆水迹,卻不知道是汗水還是口水,或者兩者皆有,剛把他的頭扶起,沒走幾步又趴在自己胸口之上,歎氣一聲也隻好由着他,一心扶着他回廂房睡下。
到了廂房,用力将他往床上推去,易寒哼哼一聲卻沒有醒來,躺卧成個大字,幫他脫掉鞋子扶好身子,蓋上被子,就要離開。
剛走到門口,卻突然停了下來,轉身走到床邊,坐在床沿之上,靜靜的看着沉睡的易寒,喃喃道:“你從來沒有這麽安靜過”,低下頭來認真打量他的容貌,又喃喃道:“我從來沒有這麽認真這麽近看着你”。
易寒的呼吸就像情人的呵護,令人目眩神迷,心震魂搖,易寒口中雖帶着酒氣,方夫人卻絲毫不反感,反而感覺令人心曠神怡,原來守護在一個男子身邊,隻是靜靜的看着她就讓人如此寬慰如此滿足,她努力奮鬥,成就再高,卻難以得到寬慰,沒有想到讓自己踏實下來卻如此簡單。
方夫人臉上露出溫馨的笑容,就這樣靜靜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她就那樣默然而坐着,忽見窗外一輪彎月和在皎潔月光下的幾顆閃亮的星星,不由回首舊塵,多久以前自己會有空暇這樣認真的打量的月兒,詫異當年自己爲何會義無反顧的嫁到方家來,本心到底是爲什麽,卻一點也說不出來,惘然獨自凝想着,似乎能捕捉到當時的一縷少女情懷,又似乎空空難以猜測,嫣然一笑:“爲何當年我會如此蠢,白白耗費了我的青春時光”。
這是内院,方府最優雅安靜的地方,兩顆枯樹齊于闌前,憑窗可看池之銀容,假山之黛色,窗偏西不遮月色,這時被輕雲護着,屋子内淺映出乳白的暈華,浸在白色的衣裙上阕成了冰瑩的清光。
靜夜與山池悄然卧于明月之下,蕭蕭的夜風拍打着窗戶,林黛傲感覺到微弱的冰涼,走到窗前,看見窗靈外,月光灑遍浸長廊,斜切入屋内的景色卻微微有些不舍,隻要關上這窗戶,美景就看不到了,回頭看了睡熟中的易寒,雙手似在獨語,溫柔的關上了窗戶。
若有所感,十年芳華美景無數卻從未駐步欣賞。複何所感?隻是輕輕關上窗戶卻爲何如此不舍。
世道人心,誰能理解透徹,她走到床邊,看着眠于月夜的易寒是如此優雅如此動人,輕輕的撫摸他碧天銀月的臉龐,心頭驚喜,似乎回到少女時光的懵懂情懷,竟羞着臉呆呆的打量着易寒,她的手掌是溫婉的又是生澀的,心跳如狂竊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