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支十人左右的隊伍,随行幾匹高頭大馬,馬上駝着食物,還有一些貨物,看上去似一隻商隊,兩國之間向來有以物換物的習慣,經常有商隊往返大東與西夏之間,倒不出奇,貨币雖不相同,但金子與銀子在哪一個地方都是值錢的東西,這兩樣東西就成了兩國通商的貨币。
一路上人煙稀少,幾乎沒有遇到什麽人,可以想象若沒有望舒的幫助,他易寒就算後面沒有人追殺,也無法通過關山,更别說前方的一片荒蕪生機的大漠。
天色将黑時,隊伍在河旁的一塊大石下停宿,有人生了火,把随着帶着的幹羊牛烤了起來,衆人忙着将儲水用具盛滿,易寒朝東方凝望,他知道前方就是大漠,過了大漠就回到大東國。
一個西夏漢子走了過來,笑道:“放心,這條路我走了二十年,如今大漠哪裏有綠洲我知道的一清二楚,絕對不會有危險”。
這個男子叫連樹,年紀越四十來歲,是一名商人,專門行走在大東國與西夏之間的道路上,據他所言,他在很年輕的時候就随大隊來到大東國,交換貨物之後又安全抵達西夏,如今已有二十來年了,幹這一行的兇險的很,随時都有命喪的可能,當然獲得的報酬也是豐厚的,後來西夏官家看中了他豐富的經驗,聘用了他,也算是一支專門爲西夏皇宮服務的商隊,這些年連樹賺了很多錢,在興慶府外的平原開了一個牧場,已經兩三年沒有幹這一行了,卻不知道什麽原因又突然做起這一行來了,一路上的聊天,連樹并不知道易寒的身份,更不知道這個男子是狼主親自安排的,畢竟西夏狼主對于平民來說那是遙遠的。
易寒笑道:“這些日子我已經知道你的本事,我很放心,我隻是想早點回到家”,他講的是西夏語,連樹也懂得漢語,隻是他往往購置完貨物就返回西夏,并未在中原久留,所以漢語還是生疏的很,易寒與他講西夏語更好交流更顯親切,商隊其他能也能聽得懂。
連樹切了一塊烤的金黃的rou遞給易寒,問道:“想家了,以前我往返兩國之間也需要兩三個月的時候,途中就特别想念家中的親人。”
火光熊熊,十來人圍坐在一起,吃着rou,小飲着随身攜帶的酒,歡洽的聊了起來,他們之中雖經常來到大東國,卻隻在山西一帶活動,并沒有去過江南等地,讓易寒給他們講一些大東國的風俗人情,待易寒娓娓道來,幾人才知道大東國原來是這麽富裕繁榮。
連樹笑道:“我以前也聽過别人講大東國的風俗人情,卻沒有你講來這般有趣,讓人聽了滋滋有味。”他那裏知道易寒知識廣博,口才見識豈是普通人可比。
易寒微微一笑,又繼續講着,卻不知不覺就說到大東國的女子上面去,什麽三從四德啊,未出閣不能随便出門啊,在路上遇到俊俏的男子不能向在西夏那般抛媚示好啊。
連樹很有興趣道:“若遇到女子遇到喜歡的女子怎麽辦?”
易寒哈哈大笑:“那隻有隐蔽的向對方傳達自己的喜歡,例如借書箋傳情,借帕留香,不過很多的女子都不會這麽做,一般都是男子主動追求女子,像大戶人家的小姐,就算聞起美名,因其深閨簡出,就算見上一面都難,更别說追求了,我們大東國男女之間求的是一個緣字,有緣之後再求名分”。
一夥人聊了越來越痛快,酒也越喝越多,紛紛醉睡過去,一夜過去,清晨衆人陸起來,整裝待發,臨行之前,連樹很認真的吩咐道:“一定不要離開大隊,大漠雖看似一望無際,卻多沙丘,往往幾十丈的距離就很可能見不到人”。
易寒點頭,這些道理他懂。
隊伍向東走了三日,越來越靠近大東國邊境了,連樹不是一味的望東行走,有的時候,他會突然率領商隊往南行走,有的時候又往北行走,在這些地形看似前篇一律的大漠,他卻往往能尋找到碎石圈一類的地形,進而尋找到綠洲,補充儲水,确保飲水充足,大夥都知道,在大漠之上最珍貴的就是水,可以一天不吃東西,卻不能一天不喝水。
中午到達綠洲,連樹卻命令商隊停了下來,休息直到明天早晨才出發,易寒心急趕路問道:“此刻離天黑還早,爲什麽不走了呢?”
連樹笑道:“前面的路是最難通過的一段路程,周圍沒有綠洲,我們要一口氣通過,絕對不能在中途休息,大概有三天我們無法享受到淋浴的滋味”。
易寒點頭,做事但求萬事具備,而不能求急,這些日子也累了,幹脆養精蓄銳,補充身體,好好休息一番。
次晨又行,這一次連樹徑直往東行走,但求最快通過這片沒有綠洲的地域,一日半之後,易寒被太陽曬的口幹舌燥,全身被汗水浸的粘糊糊得,難受的很,恨不得此刻有一個湖,可以跳到裏面洗個痛快,幸虧商隊儲水豐富,雖辛苦卻也能挨的過去,易寒這個時候才明白連樹有先見之明,坦若當日沒有休息一晚,而是立即行走,絕對沒有現在這般順利。
商隊登上沙丘,登高而望,前方依然茫茫無邊,依然沒有半點綠色的蹤迹,卻突見東南方向幾百丈遠的地方似乎人迹,太陽高照,額頭的汗水染濕的他的雙眼,眼前光暈一片,看上去有點迷糊,易寒問道:“連樹,我看見人了,你看見沒有”。
連樹卻沒有易寒這麽好的眼力,訝道:“在哪裏,我怎麽看不見”。
易寒朝東南方向指去,“我好想看見幾百丈遠的地方有幾個人,太陽刺眼的很,卻不是很清楚,卻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話畢揉了一下眼睛,将眼角的汗水擦拭,想看的再清楚一點。
連樹驚訝道:“你能看見幾百丈遠的東西?”
易寒點頭,不知道是不是跟南宮婉兒學了些時日的功夫,眼睛銳利了許多,夜也視物,白天也比以前看的遠了。
連樹一臉認真道:“不管是不是看錯了,我們都應該過去,在大漠迷路,沒有水源必死疑”。
易寒點頭贊同,商隊往朝東南方向走去,待到百丈距離,衆人這才看清楚果真有幾個人正徒步而行,速度緩慢,似已經身疲力遏,想來絕對沒有人會蠢到在大漠徒步行走,定是同行的馬匹已經渴死,或者被斬殺飲血止渴。
這一夥人,兩男兩女,一個婢女打扮的女子用盛水器具端着淺淺金黃的液體來到另外一個女子面前,沙啞道:“小姐,這是小婢的,你委屈點,喝了”,這淺淺覆蓋盛水器具的黃色液體自然是尿了。
那名小姐衣衫甚雅,隻是此刻卻早已經狼狽不堪,鬓發錯亂,臉上也被汗水與污穢所掩蓋,嘴唇幹裂,昏昏噩噩,無力将盛器打掉,沙啞道:“我死也不喝這東西”,兩個男子穿着普通人家的衣衫,看來是下人,隻是看了一眼,卻無暇顧及了,甚至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大家都要死了,小姐與下人還有分别嗎?
那婢女看見金黃的液體滲入沙中,消失不見,放聲哭了起來,隻是雙眼幹枯,卻沒有半點淚水流出。
那小姐帶着沙啞的聲音冷道:“哭什麽,不就是死”。
突然似乎聽到呼喊聲,婢女朝呼叫聲看見,隻見十來個人正朝這邊快速走來,婢女大喜道:“小姐我們獲救了。”低頭那小姐已經昏了過去。
生機近在眼前,婢女似乎感覺疲憊的身軀瞬間充滿力量,站了起來,揮舞雙手,沙啞道:“這邊!這邊!”
易寒揣着自己的水壺,先一步奔馳過去,路經過那兩個男下人,兩個男子雙眼發亮盯着他手中的水壺,高舉着手,準備接過來痛飲,易寒卻擦身而過,留下一句話,“女士優先,他們馬上就到,你們等一會”。